岳阳和张立又是一阵摇头，方新教授道：“这就有个层面问题。一个点为点，无数的点连接起来就是线，两条直线相jiāo构成一个平面，将无数的平面层叠就组成了我们生存的立体空间，这就是科学家常说的纬度空间，高纬度的空间都是由低纬度组成的。而科学家们认为，在智力问题上，与这个纬度空间类似，你们发什么呆？哎哟，这样都无法理解？那我再说简单点，你们想象一下电灯泡，一盏电灯点亮或是熄灭，它就只能表示亮了或灭了，对不对？如果说，有一千盏电灯排成一个正方形，那么这时候点亮或熄灭其中的一部分电灯，是不是就能组成各种图形呢？这样能理解了吧，一只蜜蜂就像一盏电灯，它没什么智慧，作为一个个体顶多有些生存本能。可是当一群蜜蜂聚集在一起时，它们就成了社会xing动物了，它们有自己的蜂后，有雄蜂，有战斗的士兵，有照顾幼蜂的，有收集食物的，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个充满智慧的大家庭。”
岳阳和张立有些懂了，开始点头。方新教授接着道：“这种集体智慧，对于大多数群居动物都适宜，包括我们人类的祖先，同样，也包括láng群。当láng群以家族为单位时，它们以捕猎为主，头láng所关心的问题就是守护住自己家族的领地和自己家长的位置，保证这个家族可以延续下去，虽然láng群中产生了社会地位的高低关系，但是智慧有限。当它们演变为集团láng的时候，不仅要有家族内部的社会地位，同时，家族与家族之间，也会发生社会地位的高下区分，集体狩猎，也需要更jīng密的配合和更准确的协调指挥，但是它们也有一个问题，地域问题。地域限定了它们的活动范围，不敢离开自己的原始生存环境，就始终难以突破集智的产生底限。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没有电子通讯的年代，要想增长见识，就必须游历，而这一点，对láng群也是一样的。只有在迁徙的路途中，才能见识到不同种类的生物，与各地的láng群jiāo流，可以学习到各种独特的捕猎技巧；在迁徙中，才需要去适应不同的生存环境；最关键的一点，迁徙láng群将不断地壮大，当láng群的数量增加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整个láng群就会发生突变，产生我刚才所说的集智。”
方新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临界点，在学术界还没有定论，总之，如果láng群的数量达到一个较大基数的话，整个láng群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要知道，láng群本身就已经进化出多种肢体语言、负责的捕食机制和严格的社会等级，当它们中间产生集智的时候，整个láng群的智慧就会产生一个大的飞跃。有专家估算，那个时候的láng群智慧和社会形态，将有可能达到或超过人类奴隶社会的文明程度。说通俗点，就是如果今天出现了这样的迁徙láng群，它们的智商比石器时期的古人类还要聪明，有可能达到我国夏朝时期的文明程度，或者更高。事实上，整个古人类社会，也是通过类似的集智，而进化出我们今天所谓的文明的，人们常说，人类在劳动中产生了智慧，这是不完全准确的，准确地说，应该是，人类在集体劳动中产生了智慧。”
【雪山日出】
看着岳阳一脸疑虑，方新教授微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既然láng群能进化到如此高的社会等级，为什么却并没有出现láng人呢？其实很遗憾，为什么今天没有láng人出现，那正是因为，它们晚了一步，我们的祖先，比láng更早一步进化出了集体智慧，也就是今天所说的文明，当láng群再想进化出属于láng的文明时，历史已经不允许了。你要知道，出现迁徙láng的前提条件是大饥荒，如果说没有人类的话，它们可以得到极大进化，但是很可惜，人类已经比它们先进化了。试想，当大饥荒来临的时候，人类同样面临着饥荒，láng群再厉害，又怎么能比得上饥饿的人群。在历史上出现大面积láng患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对于消灭láng群，那可是不遗余力的，现在明白了吧。所以láng群只能止步于迁徙láng，而不能得到进一步的进化。但是就算如此，要控制一个庞大的láng群团队，协调好各方面的工作，同样需要产生一位在谋略、见识、行动力等各方面都远超其余的láng的头领，这才是所有láng公认的láng王。”
张立道：“那么我们看到的那群láng里面……”
方新教授摇头道：“你们看到的那群láng里，没有láng王。首先迁徙láng产生集智的数量不够，它们还不足以产生智慧上的突破。其次，如果产生了láng王的话，那láng王的地位是超然的，不需要去仔细辨认，一目了然……呃，当然，我也没见到过，不过大多数专家是这样认为的。我想，就这群láng给我和qiáng巴拉的感觉，它们应该是从一群产生了集智的láng群中分离出来的一支小分队，由几个头领同时带领，至于它们的目的和计划是什么，还需要进行深入的观察才能得出结论。你怎么看的，qiáng巴拉？”
卓木qiáng巴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在láng群与牦牛群的战斗过程中，没有出现唯一的指挥官，它们是分作几大块来运作的。”
方新教授道：“对了，你们说到最后láng哨响起的时候，雪山上有夜帝回应láng啸声？”
岳阳道：“那夜帝就是雪妖，冈日是这样说的。”
方新教授道：“嗯，雪人，雪妖，野人，夜帝，各种称呼都有，不过在发音中叫夜帝的，只有居住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夏尔巴人和这里的居民才这样叫。我听说过一个说法，说这个夜帝的发音，是汉族人留下的称呼，夏尔巴人将它直接音译过去，后来又被直接音译到国外，然后再被音译回来了。”
岳阳道：“这怎么可能？”
方新教授微笑道：“你不知道么，达玛县曾经有一条唐蕃古道，据说是文成公主划定修建的，唐朝人能通过这条路一直抵达天竺，嗯，县城外就有用汉字刻凿的碑文。由我们汉人取名字倒是也有可能，只是汉史资料中无迹可寻。我们曾做过大量的搜查，仅在一本宋人札记中发现一首唐代无名氏的诗中提到，‘雪山颠毫，有猿夜啼，初月露下，有láng和之……’这夜啼是否就是指夏尔巴人音译过去的夜帝呢，我们不得而知。”
“唐蕃古道？”岳阳奇道，“教官和玛保他们都没提到过啊？”
方新教授道：“嗯，是这样的，那条古道早就消失了，有说是文成公主修建，也有说是赤尊公主入藏时所走之路，但是就今天而言，除了一块刻有汉字的石碑，既找不到史料，也找不到古道痕迹。估计是由于这条路翻越大雪山，实在艰险难行，所以没使用多久就被荒废了。我们也是上次到达玛县来时偶然听到的，对吧，qiáng巴拉？”
卓木qiáng巴道：“嗯，唔，这夜帝在夏尔巴语中，意思是……岩居人……”他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夜帝，岩居人，与láng共鸣，戈巴族，他似乎想到了很多。这里面，是否有某种联系呢？
这天夜里，卓木qiáng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抵达了一个仿佛是月球表面环形山的所在，在山峦环绕间是一个平滑如镜的湖泊，月色融入湖水中，星辰泛在湖面上。在湖泊的一端，坐着一群身影模糊的人，他们高声歌唱着，歌声豪迈嘹亮，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让梦中的卓木qiáng巴生出熟悉的眷念，好想亲近他们，与他们一起高歌。
而在那些人的周围，还环坐着数量众多的láng，它们蹲坐在人们身旁，昂首向天，随着那粗犷沙哑的歌声也高低错落地呜鸣着。láng啸与歌声竟是如此的协和，另有虫鸣伴奏、风声协奏，人群与láng群，就这样在天地间一唱一和。
在这方独特的空间里，卓木qiáng巴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卸掉了心中的枷锁，抛开了尘世一切的烦恼，心灵被释放，仿佛要随着那歌声飞翔。
※※※
此后又过了三天，除了láng群占据的那地方，还真找不到可以上山的路径，为此胡杨队长大为光火，连聊天时语气也特别重，就像在骂人。卓木qiáng巴也将方新教授的想法告诉了吕竞男，虽然吕竞男认为考察láng群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事qíng，不过对于胡杨队长jīng心勘测出来的上山路径，倒是该去看看。只不过气象局的同志迟迟推断不出雪山上的好天气，武器要等确信上山时才会送过来，没有武器，他们也知趣地不去打扰láng群。
再过几天，考察工作基本已经结束，吕竞男让大家每天在山脚下负重练习，就当做是适应xing训练了，这时比勘测地形要好多了，最起码下午有半天休息时间。卓木qiáng巴等人常去冈日家里，他和方新教授与冈日本就熟识，无话不谈，若不是大本营在纳拉村，他们早就住冈日家里了。卓木qiáng巴也问起冈日的家族，既然卓木qiáng巴知道了，冈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承认了，所说的与亚拉法师所说大致相同。胡杨队长则仍希望冈日带他们上山，虽然这条路通往迷雾区没有问题，但是那雪雾笼罩的地方又是怎样的qíng形呢？没有上去过谁也说不清。张立和岳阳却是来玩的，他们与冈拉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岳阳，对这条一身银白，且知人心的雪獒，说不出的喜爱。敏敏对冈拉也是疼爱有加，一见就喜欢，但不知什么原因，冈拉就是不爱答理敏敏，有几次使小xing子，或是伙同岳阳他们搞点恶作剧，把小姑娘急得眼圈都红了。冈拉和吕竞男的关系也不好，有时候还对吕竞男张牙舞爪，大有与她较量一番的意思。至于巴桑和亚拉法师，来得较少，说也奇怪，自从到了纳拉村之后，巴桑常常看着大雪山和那山顶的雪雾发呆，有时一想就是半天。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大家都尽量不去打扰他，既希望他能想起些什么，又害怕他旧病复发。其实，岳阳还发现，张立也有类似症状，就在与冈拉玩耍时，也能看见他盯住雪山发一阵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气象局的天气预测结果终于出来了，也定下了最后上山日期，如今就是上山的路径问题了。武器一拿到手，方新教授和胡杨队长都迫不及待要去láng窝看看，吕竞男叮嘱再三，如果有可能，尽量不要伤害那些láng。毕竟我国境内的láng实在少得可怜，估计和野生单峰骆驼一样，数量比大熊猫还要稀少。
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出行，冈日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你们不用带这么多武器去找它们了，带上你们的勘测设备就行了。”看着整装待发的卓木qiáng巴等人，冈日淡淡道。
“什么，为什么？”张立愣头愣脑地问道。
冈日道：“它们走了，今天早上我已经去看过了。”
“走了？去哪里了？”这次急迫的是方新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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