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是自己得知命不久矣、颓废沮丧至极之时,他们八方打听,还是岳阳查到了天狮养獒集团已经破产的消息。方新教授询问了几个养獒的老友,都没有自己的消息。原本大家还以为自己只是经受了一次小小的打击,过几天就能恢复了,但亚拉法师又告诉了大家他所中的蛊毒,大家才意识到qíng况不妙。尤其当岳阳从网络上查询到自己在上海的境遇和地址时,大家都马上赶了过来,只是那时候自己已经没有住在那小旅店了,上海那么大,人口众多,他们在上海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线索。后来根据方新教授回忆,估计自己会去相约酒吧,大家才跟着连夜寻来,偏偏小巷jiāo通阡陌,大部分人走得晕头转向。岳阳和张立是最先发现相约酒吧的,只是当时看见自己在撒酒疯,没敢惊动,加上吕竞男等人找不到路,他们折返回去给他们引路,不过后来总算及时赶到……
岳阳津津有味地说道:“qiáng巴少爷破坏力惊人,就像那个美国电影里的金刚,当时我和张立见了,真的是不敢叫出声来。要是他已经喝得不认识我们,那我们就惨了……”
岳阳还待继续说下去,敏敏打断道:“好了,电脑接好了,教授要和你说话,qiáng巴拉。”卓木qiáng巴将耳机拿在手里,音量被敏敏开得很大,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听呢。
当方新教授从视频里看到躺在病chuáng上,裹得像个木乃伊的卓木qiáng巴时,也不禁发出“咿”的惊呼,教授的耳机里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卓木qiáng巴无言以对,如今他最不敢面对的就是自己的导师。方新教授的声音里带着讥讽:“我知道了,看样子,你已经放弃了——是吗?”
卓木qiáng巴呢喃道:“导师,我——”
方新教授严厉道:“你的qíng况,我都已经了解,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放弃。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躺在chuáng上掰起手指算日子?能过一天算一天?”
卓木qiáng巴黯然失色。
方新教授接着道:“qiáng巴拉啊qiáng巴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在害怕什么?是什么使你放弃的?是公司破产还是只剩一年xing命?或者两者皆有?你的承受能力就只有这个样子吗?我记得你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啊,在玛雅,在倒悬空寺,在斯必杰莫,哪一次不是大家拿命在拼,你又有几次不是历尽九死一生才活出来的?如果不是这条腿断了,我都准备赌上这条老命陪你继续找下去。如今你不过中了小小蛊毒,浑身上下不痛不痒,你还有整整一年时间,你在怕什么?若说是公司倒闭,你那家公司,五起五落,还记得吗?那次,你把你几个创业朋友的房子全抵押了,就为了抢购一条并不起眼的幼獒,你说一定赚,结果呢,小狗拉稀死了,你们十几号人挤在一个漏雨的糙棚里足足一年,不是一样谈笑风生?你那家公司就和你这个人一样,经常在生死线上徘徊,你自己创造的那些起死回生的奇迹,你都忘记了吗?你当时怎么跟我说来着?认准了的事qíng,就要放手一搏……如今,你已失去了那一搏的勇气吗?”
卓木qiáng巴缄默着,他隐约觉得,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可是到底哪里不同,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只能保持沉默。
方新教授换了口气,委婉道:“qiáng巴拉,你告诉我,这次,究竟是什么困难,让你过不去。你说出来,如果确实是你已经无法对抗的困难,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卓木qiáng巴极力争辩道:“导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不!”方新教授斩钉截铁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双亲健在,尚待子赡;你的爱qíng,就站在你旁边;你的朋友,生死共患的兄弟,一个个都看着你;你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整个身体依然活力充沛。你的家庭、爱qíng、友qíng、健康,一样都不缺,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所说的什么都没有了,指的是什么?你是说你没钱了吗?还是说你没权了呢?还是说以前权钱jiāo易时的笑容和奉承、虚荣和尊贵,都没有了?难道你放不下的就是这些?!”
卓木qiáng巴愣了一愣,被方新教授这样一说,他自己都有些迷糊了,心中暗自忖道:“难道我真的是在意这些?不对啊,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但是听导师所说,我什么都有,我gān吗还这样颓废伤心?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张立和岳阳暗中竖起拇指,两人对视着微微点头。教授果然是教授,辩才无碍,难怪连胡杨队长这种老而成jīng的人物都被教授悦服了;同时两人又想,那天在病房里被方新教授感动得痛哭流涕,指天发誓要帮助qiáng巴少爷,会不会被这老教授的口才给蒙蔽了?
只听方新教授继续道:“还记得那句格言吗:我因失去一双鞋而沮丧不已,直到我在街上看见,有人失去了一双腿。qiáng巴拉,你并不是已经山穷水尽,也没有说遭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qíng。你以前那股永不屈服的韧劲和你向獒学来的那种jīng神,难道说,只是你自我chuī嘘的一句大话?有人比你惨上一百倍,他同样要坚qiáng地活下去。这次突然发生的一些事qíng,对你来说是一个打击,但绝不至于打击得你再也振作不起来。我就坚信,我认识的那个卓木qiáng巴,绝对可以挺过这次难关。你不要忘记你这个名字的意义,哪怕是不可能的事qíng,在你的面前,也应该变为可能。孤鹰不褪羽,哪能得高飞?蛟龙不脱皮,何以翱云霄?我希望你,能够在经受了生不如死的痛苦挣扎之后,绝地——重生!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如今,寻找帕巴拉神庙和紫麒麟,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梦想!它是这群人的梦想,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并不qiáng大,可是,当一群人聚在一起时,他们的力量,就能够改天换地!”
方新教授一席话,说得敏敏、张立等人热泪盈眶。卓木qiáng巴心中在呐喊,其实,哪怕方新教授不说出这番话来,只是卓木qiáng巴看见那些昔日的队友一个个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的眼中,便已经燃烧起希望的光芒。如今,这股力量越来越大,已经使他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
方新教授仍在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一个结,或许不解开它,你始终郁郁不安。关于你体内的蛊毒,听亚拉法师亲口对你说吧。”
亚拉法师道:“是这样的,在生命之门内,qiáng巴少爷你体中的那些喷雾,我起初认为,那是尼刺部陀,其意义取于八寒地狱中的第二地狱,俱舍光记十一日:‘尼刺部陀,此云疱裂。严寒bī身,身疱裂也。’四阿含暮抄下曰:‘尼赖浮陀,寒地狱名,此言不卒起。’说的是,因为寒冷,而全身起了冻疮,然后裂开。事后我发现,经水浸泡后,你身体上的蛊毒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进入了血液,当时你的嘴角发青便是证明。后来在工布村,我询问了村里的长老,他们告诉我,那应该是八寒地狱意境中的第六地狱咀钵罗,梵意青莲花,那蛊毒人血,循周身运转,最终全身青紫而亡。但是他们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知道青莲花的意义是赎罪,大约是给中蛊者两年时间,以求行善,减轻罪孽,否则,将极其痛苦地死去。当倒悬空寺之行结束后,我回到寺院,查阅了很多古籍,由于当时时间太短,我没能找到相关资料,只从智者圣上师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指点,知道你在两年内都会没事。我们没有马上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的心里有负担,毕竟人的思想对疾病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其实这次我不辞而别,正是为了帮你找到你身上的蛊毒究竟是什么。”
亚拉法师一口气说了许多,突然停了停。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张立、唐敏等皆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什么?”
亚拉凝眉思索,似乎在找一个能让他们听懂的解释,终于,眉头舒展开来道:“我这样来解释,这样比较好理解:那是一种微生物,非常的细小,比现在的细菌、病毒,估计还要小许多,以至于在显微镜下根本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必须用电子显微镜才能一窥真貌。而这种微生物,吸附在你的血液细胞上,它们以你的血细胞细胞壁为食物,并在你体内繁殖。如你们所知,血液细胞的存活时间并不太长,由你们的骨髓不断地在产生新的血液细胞,所以目前,qiáng巴少爷和那些微生物是一种寄生关系,你的血液细胞成为它们的粮食,只要你的血液细胞能满足它们的需要,你的身体就不会有事。但是它们的数量始终会与日俱增,直到有一天,你生产的血液细胞不能满足它们的要求,你的生命,也就此结束。”
唐敏急道:“那有什么办法解除?”
岳阳道:“多吃jī蛋,多产血。”
张立道:“可以换血啊!”
亚拉法师摇头道:“这种微生物,是非常均匀地分布在每一个血液细胞上,是每一个,包括成形的、未成形的所有细胞。医院里的医生检查,发现qiáng巴少爷的骨髓有异常,那正是因为,那些微生物吸附在造血gān细胞的表层,看起来就好像造血细胞发生了异变,所以才会得出血癌的结论。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可以换血,试问,可以将人体的全部骨髓都换掉吗?只要还剩下一个细胞,那种微生物就会继续繁殖。目前医治血癌的换髓,那是先杀死体内的患病细胞,然后进行骨髓移植,你不能说把所有的血细胞都杀光吧。而且,那种微生物,我想……很难消灭。”亚拉法师看了众人一眼,道,“它们或许拥有自己的芽孢结构,有着空气囊胚。能够在假死状态下存活上千年的微生物,恐怕不是轻易就能被除掉的。”
巴桑突然问道:“如果qiáng巴少爷体内的血液细胞到了无法供应那些微生物的那一天,会怎么样?”
亚拉法师道:“血液中的不同细胞有不同的功用,有的用来止血,有的清除细菌,有的运送氧气。一旦血液细胞无法供应那种微生物,它们会将细胞壁啃出缺口,导致大量细胞同时死亡,那时候,qiáng巴少爷的血液将失去所有功能,身体因缺氧而发紫,所有脏器开始衰竭,因为无法处理细菌而产生坏血症,大量细菌繁殖会使他整个人肿胀起来,因为没有凝血因子而全身流血不止。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任何医疗手段,都将派不上用场。”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一个肿得像紫葡萄的人全身流血,那是一种什么状态,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蛊毒……”巴桑低声将这个词重复了两遍,突然全身一颤,真希望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种东西。
唐敏几乎要哭了,道:“难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大师,那些活佛、金刚圣师、上师,他们也没有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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