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似乎想起了什么,反而更加不安了,他提醒道:“没有那样的马蜂,但是你们要小心,里面可能有一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它们比就算是大象那么大的马蜂还要可怕。”听得三人又是一阵心惊ròu跳,不知道胡队长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可是看他那严肃的神qíng,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过了多久,胡杨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开始gān活吧。”
柯克应了一声,取下卓木qiáng巴身后的行囊,从里面拿出工具,一些看起来可以绑在身上的布带条,一些方形的带绳套的钢圈,大小“8”字形的钢环,看上去像镂空的鞋子,下面满是钢爪的东西,带摇把的尖锥形钢具等,应有尽有。卓木qiáng巴看着这些他叫不出名字,说不出用途的各式工具,真想每一件都详加询问,可他知道,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只能看着胡杨和柯克小心地cao作着。他们先用那些锥形器具在冰层打dòng,然后把后面有一个dòng的钢条钉入dòng中,用一些挂钩和那些方形的东西连接起来,然后把那些布带像穿衣服一样套在自己身上,再用绳子把身体和钉在冰上的钢条连在一起。卓木qiáng巴和张立还没看明白,柯克已经发给他们二人一人一个大布带,并帮助他们也系好,又给他们穿上那带钢爪的铁鞋套。一切准备就绪,胡杨说道:“按次序跟紧,我先从冰桥上走过去,你们一个一个跟过来,我们先去中间的冰平台。特别是你们两个新手,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我事先没预计到会碰到这样的地形,对于没有经验的你们而言,要格外小心,从冰桥上过的时候,尽量双目平视前方,仅用余光看着桥面,你们手里的升降器要握紧,一旦身体在冰桥上打滑,就死死握住手中的东西。听明白了?那我过去了。”
卓木qiáng巴看着胡杨拿着个类似探路的棍子,带着绳索,好像没费什么劲儿就过去了,他跟着第二个,按照胡杨说的办法,尽量看前面,手里抓着那挂扣在绳索上的东西,也平安走过了冰桥。胡杨赞道:“做得很好。”
卓木qiáng巴笑道:“这个很容易啊。那些盗猎分子不用安全绳也能过来吧。”
胡杨脸色一沉,严厉地道:“别把它当儿戏,从冰桥上过,等于是和死神贴面而过。那些冰桥看上去又宽又直,好像很牢固,可是你要知道,桥面要是有大于一度的倾斜度,而你又没穿冰爪的话,那近乎绝对光滑的桥面就能让你马上滑下去。而且越寒冷的地方冰层越是脆,冰桥的正中要承受十分巨大的压力,哪怕它上面形成一道头发丝粗细的裂fèng,它便随时都能发生坍塌,盗猎分子不要命,我们犯不着陪他们送死。”
张立第三个过冰桥,他看见胡杨和卓木qiáng巴走得都十分轻松,心中奇怪,为什么胡队长不让看桥面呢?本来这冰桥就不容易看清,还只用余光去看,那不是更容易走错路吗?走到一半,他忍不住稍稍向下斜视了一眼。张立看见,那光滑如镜的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好奇张望的脸,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面孔,但是脸以下的部位都看不见了,而头顶的冰柱、冰凌,也都倒映在冰桥之内,透过冰桥,冰桥下方的千仞绝壁,和从绝壁中生长出来的冰晶、冰笋也都一览无遗,再往下,就是缕缕冰雾,隐山隐水地缠绕在半壁之中,宛如白色的游龙翱翔在天地之间。一刹那,张立突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站在真实的冰面之上,还是悬浮在半空之中,而在这半空中,还有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显得慌乱、无神、惊讶的脸,只有一张脸孔,浮在半空中的脸孔!
张立突然失去了方向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向下沉,天上的穹顶和脚下的大地都绕着自己转圈。他好像听见远处传来什么人的喊声,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他身上的力量就好像被什么人用注she器一下子全都抽空了,手和脚都不听使唤,他自己已经完全地失去了控制力。
卓木qiáng巴看见张立突然呆立在冰桥正中,一动不动,双目无神,他喃喃道:“张立怎么啦?”
胡杨正在整理安全绳,闻声一看,大惊道:“不好!他要掉下去了。”
“什么!”卓木qiáng巴再看时,张立已经软软地斜倒下去,一下子栽倒在冰桥之上,身体斜靠着安全绳,尚未滚下冰桥。胡杨大声叫道:“柯克,去帮他一把。张立!张立!你给我清醒点,张立!听见我说话了吗?张立!”
有安全绳的保护,柯克带着张立过了冰桥,胡杨抓了些冰渍,涂抹在张立颈项,让他清醒过来。卓木qiáng巴道:“怎么会这样的?”
胡杨道:“这叫悬空晕厥。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大脑一直接受着站在实地才能立稳的信息,突然间,发现自己悬在半空时,大脑会发出错误的信号,既然是悬在半空,就一定得坠落下去,而实际上身体并没有下坠,但大脑已经发出信号,心跳,血液流动,都为了适应坠落而改变了频率和流向,大脑短暂失血而产生晕厥,歇一下就好了。这就是我不让你们看下面的原因,也是我们要系好安全带的原因,前车之鉴啊。好了,他缓过神来了。”
柯克看了一眼四周环境道:“从这个角度看,这里更美了。奇迹,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胡杨却道:“不好,qíng况很不好,从这里看,仅ròu眼可见的大型dòngxué入口就多达七八个,我们很难找到盗猎分子逃走的路线了。”
柯克观察了一下,道:“盗猎者慌乱中,选择的冰桥一定又大又直,这条路应该错不了。”
胡杨道:“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你看清了,那个地方,这条路一直向前走的话,我担心他们两个过不去。”
柯克看了看胡杨手指的方向,果然,顺着他选择的路线前进,过了几座冰桥后,有一道冰梁从中断开,中间有一米距离得凭借人力跳过去。若是在平地,那一米距离谁都能跳过去,但是那冰梁下是万丈深渊,方才张立站在冰面上向下望了一眼,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们如何能跳过那极限的一米距离?
这时,张立悠悠醒转,看着卓木qiáng巴那刚毅的面孔,迷糊着道:“我怎么啦?这是?”
卓木qiáng巴道:“你不听胡队长的话,刚才晕过去了。”
胡杨用手比画着,道:“这条路没有问题了,我们就这样走过去。”
他们小心地绕道而行,胡杨在前面不断地在实地打入钢钎,扣好安全扣,卓木qiáng巴、张立、柯克则小心地跟在后面。出于对张立的保护,他们三人一同前进,胡杨则警告过,三人一定要一同迈腿,步调一致,任何一个人出现差错,三个就可能一同掉下冰桥,而安全绳可能不堪忍受重负而拔出钢钎,最后四个人一起完蛋。卓木qiáng巴走在三人的前面,此刻的qíng形让他知道了,什么叫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每一步都提心吊胆,连眼珠也不敢随便乱转,点三根烟的时间过去了,四人才算来到了冰盖的另一端,一个巨大圆形dòngxué的入口处。胡杨解下安全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负担不是来自重物,而是来自内心。卓木qiáng巴踏上实地数分钟后,才敢回头看去,只见短短不足一百米的距离,他却感觉走过了半个世纪。此刻再看那冰铸奇观,依然觉得它的魅力无限,可是方才置身其中时,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美丽,胡杨说得没错,那动人心魄的美丽所伴随着的,处处都是死亡的陷阱。
张立早已面无人色,方才还在不住称赞天公造物的他,此刻只想早早结束这段经历,然后回大医院去做个心理检查,看看自己是否有恐高症。
柯克收拾好自己的装束,又替卓木qiáng巴他们除去过冰桥的装备,催促道:“走吧,我们又要钻地dòng了。”他不愿回头,生恐自己无法抵挡那美丽的诱惑,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次的dòngxué冰层稍薄,不少地方已经完全剥落,露出坚硬的岩壁,dòngxué也比他们进来时宽大不少,四人都能并排通过。被冰吞噬过的岩壁,留下了各种形态,如一个个狰狞之shòu,张牙舞爪地欢迎他们这群陌生的访客。
胡杨看着他们走过的dòngxué,疑惑地道:“好像没看见盗猎分子留下的痕迹,也不知道这条路对不对。”
话音刚落,dòngxué深处突然传来凄厉的喊声,卓木qiáng巴第一次听到,一个雄浑的男中音会发出这样悲惨的叫声,那让他想起屠宰场里的ròu猪临死前的号叫。男声中还夹杂着另一种含糊不清的声音,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
柯克大叫道:“是这里了,快,跟上去!”他当先向前冲去。胡杨拉了他一把,没拉住,他反手拉住了第二个准备冲出去的卓木qiáng巴,低声道:“不……小心点!”
在电筒的光圈映照下,胡杨的脸色有些发白,卓木qiáng巴没想到,大胡子的脸色也会这么苍白。
【被冰封的遗迹】
胡杨步程快,在穿过几处甬道岔口后,总算在一处转角追上了柯克。柯克指着黑黝黝的甬道深处道:“没声音了,刚才声音一定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一定。”
胡杨摆手道:“别,别着急,先把手电的光关小再说。”
卓木qiáng巴和张立也赶了上来,卓木qiáng巴问道:“为什么?”
胡杨指着冰壁道:“你们发现这处墙壁与别处有什么不同没有?”
柯克摸了摸四壁,奇怪道:“没有冰,这个dòngxué似乎比刚才的要暖和些。”
胡杨小声道:“不只是没有冰,四壁也很gān燥,连一点水汽都没有。那些盗猎分子也一定是因为感觉到温暖才选择了这个dòngxué吧,这条路应该是通向马兰山南坡背风的一面。”
张立道:“可是和手电有什么关系呢?”
卓木qiáng巴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小动物?毛茸茸的小动物?”
胡杨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样的dòngxué,背风靠阳,适宜它们过冬。”
柯克道:“是什么?”
胡杨道:“仓鼠,是高原仓鼠。上万只高原仓鼠聚集在同一个巨型dòngxué内冬眠,惊扰了它们的后果是很可怕的。那些冬眠的家伙醒来后会相当的饥饿,它们如同东南亚飞蝗、沙漠行军蚁一样,以贪食为它们的本xing,吃掉一切它们能碰见的有机物。”
卓木qiáng巴诧异道:“数万只老鼠同处一xué!”
胡杨道:“不错,你别忘了,这里是可可西里,在这冰原上度过冬天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不少动物为了过冬都用尽各种办法,有的地方甚至有飞鸟与地鼠同处一xué的景象,都是为了安全地度过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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