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和……有什么关系?”赵庄生嘟囔着。
岳阳继续道:“其实,蒸汽机的根本意义是:一种能持续提供稳定动力源的机械装置,一种稳定且持续的动力源,是一切工业的基础。而钢材呢,则是一切机械的原材料。工业大革命要成功,就必须找到一种坚固耐磨,可以长久使用不易损坏的材料,新的冶炼方法让那些原本笨重又易碎易断的生铁变成了钢。但是,这两种工业大革命的先决条件,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被我们的祖先发明了。”
“啊?”赵庄生表qíng怪异。
张立挤眉弄眼道:“你可别不相信,毕竟你没系统地学习过机关学。早在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发明了以水力和风力作为动能的持续动力源,而其中又以水能动力源最为稳定。诸如筒车、水砻,至今还有很多地方在使用。而炼钢之法就更不用说了,欧洲18世纪采用的新式炼钢之法,在我国的chūn秋战国时期,就已经被发明并使用了。最初百炼钢,后来因为工艺繁复又加以改进,在汉末发明了新的炼钢法——炒钢。所谓炒钢就是将铁再熔,并在熔炉中搅拌令碳化掉,这也就是现代仍在使用的炼钢工艺原理。更厉害的是我们的祖先发现,不同水质的水可以影响淬火的效果,而这项研究是欧洲学者们在近些年才开始的。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夏侯阳算经》《神器谱》《格物粗谈》什么的。”
岳阳马上又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的祖先之所以没有在两千年前发起工业革命,是因为当时人们的视野还不够广阔。钢铁发明的初衷是为战争打造兵器,水轮机是为了农业生产,我们的发明都是为了自给自足;而不像欧洲工业大革命是为了向全世界倾销产品,积累资本。但是只要有了先决条件,就随时都能发生工业革命,所以在这里出现大规模自动化机械,我们不感到惊讶。毕竟我们曾见识过光军在一千年前制造的自动机关。”
胡杨队长道:“小赵啊,你不用太惊讶了,要知道,现在大型机械运转的基本构件,齿轮、转轴、链条、滑轮,都是我们祖先在两千多年前就发明了的,欧洲人所做的不过是用钢铁代替了木头。如果你能去回顾历史,你会发现很多类似的事qíng,历史书上往往是这样记载的,某一项发明在我国产生于多少多少年,然后欧洲人于多少多少年之后才有同样的发现。唯一令人感到惋惜的就是,那些发明在连续的战乱中,慢慢失传了,如果不是饥荒瘟疫、朝代更迭、战乱不断,我们中国,也该在一千多年前,就产生这种类似于香巴拉的工业大革命。”
亚拉法师道:“还不止如此,在一千多年前,吐蕃刚刚崛起的时候,它正巧处于古中国和古印度之间,而那位具有卓越远见的君王,在当时整个高原民族还处于较为落后的社会形态下,他已经开始向周边的两大文明古国学习更先进的生产生活方式,很显然,其中最jīng粹的知识,被光军完全掌握了,其中一些连它们的诞生地,都已经忘记并忽视的发明创造,被光军发现并发挥到了极致,最终造就了一种无敌的神话。四方庙里面所保存记载的,应该是那个时代所有古文明的最高成就,如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亚拉法师的一席话引起了大家的思索,连巴桑都少有地露出了向往礼之qíng。
吕竞男则想起了亚拉法师曾经说过的另一段话:“融合了本地巫蛊、印度外科手术、中医中药和生物培植cao纵的蛊毒,结合了东方内家吐纳和西方体术瑜伽的密修,以及超越了同时代其余国家的炼钢之法打造的武器装备,被发展到极致的caoshòu之术、迷幻之术、空气咒术,像特种兵一样对人体生理结构的了解,像刺客一样的行军方式,这就是光军,无敌的光军。”
※※※
“既然这个地方已经如此发达了,怎么说灭……就被灭了呢?”岳阳的一个问题顿时将其余人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这个问题确实令人头痛。按说光军在当时就算qiáng悍的存在,就算一千年过去,这些光军的后裔已没有了光军的力量,可是这些机械还在啊,从它们的锈损程度来看,显然四年前它们都还能正常工作的,而张立说的那些机关又是那么可怕,想要屠村应该是极为困难的事才对。
张立道:“其实不难,只需先破坏掉了能量传输的管道,由于屋内有自动蓄能的装置,只要在几天内没有发现异常,那么整个自动化系统就会在同一时间陷入瘫痪,或许这还正好从侧面为我们提供了凶手的一些特征,它们分辨不出哪些是用于防御的机关,那些是用于生产的,所以它们把一切可以自动运转的机械都破坏掉了。”
唐敏想起了屋外的铁链,道:“又或许,它们本身就是和村民生活在一起,突然发难,所以成功的几率会更高。”
岳阳道:“好,我们先不讨论它们是否拥有这样高的智慧,我只想问,为什么,它们要突然发难?”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岳阳自顾自分析道:“我记得qiáng巴少爷说戈巴族那个疯子提到的是,它来了……”
卓木qiáng巴道:“嗯,当时那人说得很含糊,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究竟是它还是它们。”
岳阳道:“不管是它还是它们,既然是来了,那么就是表示,不是原本就在这里的,是从上面,或是别的地方,来到这里,然后才是,所有的,都被咬死了。接着,是法师在卷轴中找到,那个叫次塔尔的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但是后面的那段话,‘当圣庙的阶梯被鲜血染红,’我们可以推断,那人去的地方应该是第三层,那里才有神庙;这又让我联想到另一个卷轴中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当村子里的人和第三层的戈巴族人共同研发出那种叫什么傀儡的东西之后,他们就不再往来了?为什么这里的人就不能去第三层了?然后是卷轴里最后一句,这里的人说他们终究逃不脱命运。逃不脱怎样的命运?那个叫次塔尔的人去了什么地方?从卷轴中的口气看出来,他们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或者是,他们从曾经的记录中,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
“如果是这样,他们就应该做了防范。”胡杨队长很冷静地分析道。
岳阳道:“是的,他们做了防范。张立不是说过吗,最后的一两年,他们将部分对空的机关调整为对地,只可惜,这些防范并不足以改变他们的命运。如果说,这里居住的是戈巴族人,他们仍旧保留着与láng和獒一起生活的习俗,但是除了断掉的粗铁链,却没有发现任何láng和獒的尸骨。这一点同样让我起疑,要知道,从我们了解的资料来看,láng和獒都是戈巴族人的最大帮手,与láng同居是他们几千年延续的习俗。在危机来临的时候,用粗铁链锁什么?事实上,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想到了láng或者獒,而没有去想过,láng或獒的背后是否藏着什么问题,直到我从法师那里听说,这里的戈巴族人分为了上和下……”
吕竞男马上道:“你是说,灭了下戈巴族村落的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láng群,而是……”
“上戈巴族。”岳阳向着教官点头道,“我记得亚拉法师说过,只有caoshòu师才能对付caoshòu师,同样的道理,只有光军才能对付光军。为什么这些人要把他们的帮手拴起来,极有可能是他们惧怕比他们拥有更高明caoshòu技术的上戈巴族人会令他们的獒和láng反戈相向。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只和上戈巴族相处了一百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qíng导致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卓木qiáng巴问道:“是什么矛盾会导致下戈巴族遭到屠村的命运呢?”
岳阳道:“这个不好说,我只能猜测,或许……和信仰有关。这个推论,是从有关香巴拉神话传说中得出的。qiáng巴少爷你们对香巴拉研究得更久,我记得你们说香巴拉历史上有过一次叛逃行为,我不知道这段神话是否也隐藏了一段真实的历史……”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愣了愣,接着道:“而且,我觉得,那次事件也间接影响了身在外界的使者的态度,毕竟它们在时间上是吻合的!”
光军对光军下手,戈巴族对付戈巴族,岳阳说出了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最不愿听到的推论。亚拉法师一直在微微摇头,吕竞男也一直蹙眉。但是他们无可否认,岳阳做出了他们迄今为止,所能得出的最为合理的推论。光军的信仰因当权者信仰的不同而反复改动,虽说他们有自己的神灵,但在漫长的历史中,同一族群产生了不同的信仰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是,要对抗拥有这种机械的qiáng大的光军后人,似乎也只有同样qiáng大的光军后人才能做到,而当年的矛盾致使古格使者表现出截然不同的对待圣物的态度,这似乎也很合理。加上那个神话的印证,亚拉法师不由在心中叹息:“可怕的岳阳,难道真如你所说?”
肖恩还是首次见识到岳阳的这种能力,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想:“这家伙是个推理的高手,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了,幸亏现在他根本就没注意过我。”
岳阳却在心里嘀咕,其实他还有许多疑问没有提出,诸如这里的人拥有这样高的科技水平,能够捕杀制造蛇形船那样的可怕生物,为什么他们却只肯蜷缩一隅,为什么不拓展空间?最起码,也可以在这最底层建一条通往海面的安全通道吧?
接下来他们又分析了几种导致戈巴族灭村的可能,不过由于那些残卷里并没有藏医方面的资料,也没有关于帕巴拉以及láng群的资料,虽然对村子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解,但最终商议的结果还是应及早离开村子,继续向第二层平台挺进。
【香巴拉之夜】
入夜,岳阳在卧室里小声和张立讨论着,他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村子里的机械都完好无损,这里的人也都没事儿,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张立想了想,道:“不知道,你呢?”
岳阳道:“如果能把我的家人和朋友都接过来,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可他突然想到,家人还有家人,朋友也有朋友,顿感这个想法不现实,摇了摇头。
赵庄生在一旁否定道:“我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qíng……”
岳阳打断道:“要是没有那些可怕的事qíng呢?”
赵庄生没有了言语,似乎在思考。张立道:“我说岳阳,你做的那个推论,到底有几成可信度啊?难道说,真的因为信仰不同,就灭了同族全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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