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沙哑着嗓子问:“你不累吗?”
玛吉还是第一次听巴桑说话,吓得微微一愣,然后微微的嘟起了嘴,眼珠在眼睛里滴溜溜的转,似乎在思考“累”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累呢?”玛吉这样回答,“和大家在一起,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qíng吗?”
玛吉如数家珍的诉说着:“丹珠老妈妈的称赞,就像是雪山上开放的雪莲;阿迦大叔会说好多好多的故事;弗朗大叔的手比……还要巧,他会用木头造就好多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啊……还有还有,朗伽大叔的歌声,可以媲美林中的百灵鸟;江央婶婶会用芨芨糙编花篮……”
玛吉的回答,让这群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一阵汗颜,当他们见到中蛊者的时候,根本无法将那些人当作与自己同样的人类。他们更多的是怜悯和同qíng。如果换作他们去照顾那些人,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微词。可是玛吉不同,她真的做到了对谁都一样。一个小姑娘和一群大叔大婶说话唠嗑,开心地说故事唱歌,为什么要累呢?是啊!为什么要累呢?就像一位母亲,成天十几遍地为刚出生的孩子换尿布,又或是年轻的儿子,背负着六十岁的老母亲上街去逛逛,为什么要累呢?那更多的是欢喜啊!
看大家都不说话了,玛吉也说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们好可怜的,如果玛吉也不理睬他们,都没有人理他们了。小白兔受了伤,兔妈妈会给它青糙;小羊羔受了伤,羊妈妈会舔舔它的毛;共日拉的村民受了伤,就让玛吉来照顾吧!玛吉将来要成为朗布王国的大迪乌,那时候朗布王国就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受苦!大家都快快乐乐的生活!”
唐敏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玛吉的头,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绝对成为一名护士的潜力。
巴桑紧绷着一张脸,缓缓地走了出去,他讨厌这种感觉,这个世界,qiáng者为尊,适者生存,那些连自己都没法照顾的人和物,理应被淘汰。这算怎么回事啊,竟然因为一个小姑娘,而让心郁郁不安。
此后的两天,张立竟然没有好转的迹象,高烧不退,谵妄胡语,时哭时笑。岳阳特别着急,不知张立是否染上了肖恩大哥那种可怕的寄生虫。不过吕竞男和敏敏都肯定地表示,张立的病与肖恩完全不同,但是,的确和肖恩有关。吕教官告诉岳阳,张立因为肖恩的死而十分自责,心qíng极度压抑,自肖恩死后他就一直透支自己的体能,想将侦察做得更严密些,将机关布得更可靠些。而前日遭遇的巨型蜚蠊,张立以身赴险,主动吸引最多的一群,那种程度的躲避,已经超越了他身体能承受的极限。身上的伤口原本是小事,但他看到玛吉后,心境却发生了改变,这种心qíng上的大悲大喜,加上身体伤后的大寒大热,这才导致张立突然发病的根本原因。
敏敏在一旁道:“不过,这或许是一件好事。若是张立持续将心qíng压抑下去,直到身体再也随不了那天才爆发出来,后果会更严重。现在这场病,就像排毒一样,将他心qíng郁积的心结排除一部分,让他心中的负担不再那么重,以后才好慢慢调整过来。”
这两日,玛吉成了主要照顾张立的人,连岳阳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这个小姑娘对张立,那是和对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怎么说呢?岳阳隐约觉得,有些像当初巴巴·兔小姐照顾qiáng巴少爷,但又不完全像。巴巴·兔热qíng奔放,一喜一忧全在脸上,展露无疑,像是妹妹照看病中的哥哥;而玛吉要稍显内敛,更像慈母照看病中的幼子,怜爱、忧虑、欢喜,兼而有之。两人的美也是全然不同,若说巴巴·兔是艳阳下怒放的牡丹,玛吉就像夏日中尚未全开的荷骨朵,带来一抹清凉之意,那托腮似笑的表qíng,神光离合,顾盼生姿,微一蹙眉便楚楚动人,花自怜影。岳阳自忖意志坚定之人,在玛吉面前也是把持不住,常常看着看着,就不知道是在看张立还是在看玛吉了,神游物外,心思又不知飞到几千几万里外的美洲去了。
此外,亚拉法师和迪乌大人谈论宗教,打听了不少香巴拉的事qíng。至于卓木qiáng巴等中人,身体qiáng壮,自然就担当起砍柴打猎的力气活,为村里的孤寡老人添柴加火。按照岳阳的说法,整个儿成了一救援小分队。
第三天,张立才恢复了意识,醒过第一句话就是:“玛吉今天没来么?”把守在他旁边快两个小时的岳阳噎了个半死,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重色轻友的人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重色轻友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张立半开玩笑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守了很久了,不过我模模糊糊地记得,这两天守在我chuáng头的,好象都是玛吉吧。”
岳阳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你装昏迷啊?”
张立避而不答道:“哎呀,现在才体会到qiáng巴少爷在库库尔族享受的待遇啊。难怪qiáng巴少爷竟然昏迷了那么久,若换做我,就算昏迷一个月也值得啊!”
岳阳无语,呆坐一旁,良久才道:“我说,离开玛吉吧。”
“啊,什么?”
“我是说,你不能跟玛吉在一起。”
“啊!你小子什么意思?”张立抓着岳阳的衣领就坐了起来,质问:“你什么意思啊?说啊!你是不是嫉妒了?如果你也喜欢玛吉,你可以正大光明和我争啊!各凭本事啊!别烂着一副脸,我瞧你早就没安好心!你说!你去找你的巴巴·兔小姐时,我有没有拦着你?那英文单词,还是我帮你拼的呢!哦,现在轮到我了,你倒好,不仅不帮我,你还拦着我,还兄弟呢,我呸!”
岳阳等他说完了,才道:“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我不配!你配?”
“我也不配!你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人吗?那可是个仙女。”
张立说:“仙女?我管她是什么女!我问你,她是不是女的?我是不是男的?这不就结了?仙女?仙女就不要人来爱啦?仙女就不能爱人么?我不配?哼!美女配野shòu,仙女配魔鬼!这就是绝配!”
“野shòu!魔鬼?”看着张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有几分魔鬼的狰狞。
张立道:“你不知道么,在国外,特种兵,都叫魔鬼大兵的。再怎么说,我也算半个魔鬼。”他望着天花板遐想道:“想来,我跟玛吉还是挺配的。”
岳阳不曾想到,一提到玛吉,张立就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思维之敏捷,应变之迅速,竟然连自己都一时辞穷,岳阳换了语气,神秘地道:“qiáng巴少爷可说了,她们可是食人族!”
“食,食人族怎么了?啊?你那巴巴·兔不也是食人族啊?”
“这,这,可巴巴·兔她们已经进化了呀!这里可是千年未变的啊!听qiáng巴少爷说,食人族可有一个传统啊,在男女新婚jiāo媾之夜,女方可是会把男方给吃了啊,所以,哎!你注意了没有?这村里男丁这么少啊,你注意了没有?”
“我,我说你吓唬谁呢?你?我,我愿意为她粉身碎骨!”
事实上张立早就问过玛吉这个问题了,玛吉的回答是:“那是因为战争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不是吗?”那双眼睛,令张立的心颤。
看着张立那决绝的态度,岳阳语气又变了,他叹了口气道:“教官说得没错,我们是带着使命来的,在这个前有猛shòu,后有追兵的地方,不宜再生事端。你和玛吉相隔千年的文明,又有着许多风俗的差异,你们根本就不适合……”
张立打断,大声道:“合不合适,那是两个人的事qíng吧!我原本也从不相信一见钟qíng这种事qíng,可是见到玛吉的那一刻起,我信了!难道爱是要分年龄、国界、风俗和信仰的吗?难道爱可以用物质观念和价值观念来衡量吗?我不管是教官,还是qiáng巴少爷,他们可以命令我去做任何事qíng,但是无法阻止我去爱一个人!我就是喜欢玛吉!我就是喜欢玛吉!没有人可以改变我的想法!”张立争得面红脖子粗,态度qiáng硬坚决,最后两句话几乎是吼的。
恰好玛吉来到门旁,还未进房间,就听到张立在里面大吼着,她就听见最后两三句,很明显张立又在大声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小姑娘念头一转,已经有了主意了。
“玛玛玛……玛吉!”一见玛吉出现在门口,岳阳结结巴巴地喊着,毕竟他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张立则是一脸挑衅地看着岳阳,眼神中流露着:我就和玛吉好了,你怎么着?
玛吉拿着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软垫旁,半跪在地,慢慢地打开盒子,对张立道:“张大哥,这个,吃了它,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岳阳一看,也不和张立争辩了,忍不住吃吃笑道:“好……好象狗屎哦!”
本来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张立就已经皱起了眉头,还被岳阳这样大声地说出来,更是觉得难以下咽。他艰难地望着玛吉道:“这……这是什么?”
玛吉很正经地告诉他道:“这是蜜露丸,迪乌大人每年只能从大迪乌那里求到一颗,它是由红白菩提,大小香,还有上师之水混合而成,它可以……”
玛吉解释了足有一刻钟,张立跟岳阳总算明白了,这颗象狗屎的蜜露丸基本上等同于包治百病,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只是外形实在是……
张立看着那颗蜜露丸,拿起来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隔得越近就越难下咽,吞吞吐吐道:“这个……什么菩提,什么香,是些什么啊?”
玛吉不高兴了,道:“我不管,人家好不容易才给你求到的灵药,你还推三阻四的,我要出去一下,等我回来你一定要吃了它。岳阳哥哥,帮我监督他!”玛吉一扭身,走了。
张立呆呆地看着岳阳,岳阳笑道:“吃吧!还等什么呢?灵药啊。”
张立拿到近处看了看,闻了闻,放回盒子里,胸口起伏,调整呼吸,咬着牙道:“吃就吃!玛吉给我的,哪怕是毒药,我也照吃不误。”又看了一眼岳阳,道:“你……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那不行,”岳阳道:“玛吉说过了,要我监督你,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把它吞下去。”
张立鼓足了勇气,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玛吉偷偷地找到了唐敏:“嗯,敏敏姐姐,唔,这个……我们是好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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