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拳来脚往数回合后,马索军匕脱手,却握住了卓木qiáng巴拿刀的手腕,卓木qiáng巴也捉住了马索的枪口,两相一挣,却是谁也不能挣脱谁。马索笑道:“本能近战she击术,你以为就你会啊?”
卓木qiáng巴蓄气发力,一侧身,准备将马索像扔沙包一样摔出去。马索枪一松,一手按上卓木qiáng巴腰部,卓木qiáng巴气力一滞,竟然扛不住马索,反被马索趁机一脚踢在脚弯处,摔倒在地。那枪卓木qiáng巴也没握稳,反抛向天空,马索一手拖拽着卓木qiáng巴,另一只手向天空一捉,卓木qiáng巴正待挣扎站起,马索用枪口抵着他的额头,把他压在地上。
卓木qiáng巴心灰意冷,没想到连这个虚伪、卑鄙的小人,自己也打不过,以前的一切仿佛是镜花水月,万事休矣,他闭上眼睛,然后听到一声大叫:“马索!”
马索的手指扣着扳机,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瞬间连变数次,一双眼睛狐疑地转动着,终于还是松了扳机,朝发喊的那人望去,同时道:“岳阳?你怎么来了?”
岳阳喘得弯下腰去,却一气不停地道:“老板说了,放他走!”
马索看看卓木qiáng巴,又看看岳阳,质疑道:“是吗?我出发的时候,老板没有这样说啊?”
岳阳直立起身,拿出一个通信器,对马索道:“你要不要亲自和老板说?”
马索迟疑着,他当然清楚,他的老板常常变化莫测,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当下收了枪,讪讪道:“这就不用了,我还信不过你吗?”又用枪托拍了拍卓木qiáng巴的脸,讥讽道:“qiáng巴少爷,你运气好,我的老板大发善心,饶你一条xing命,要是你敢再和我们作对,我把你打得连狗都不如。哼,自不量力。”
卓木qiáng巴浑身发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偏生一身上下肌ròu僵硬,想要翻身而起都做不到。马索得意非凡,将枪扛在肩上,向那批佣兵走去。“刚才那几式怎么样?”“唉,我们就是相互探讨探讨,谈不上学习,谈不上谈不上……”“都是老板教我的,是这样……这样……”
岳阳看着连比画带哄笑的佣兵,又看了看在雪地上独自挣扎yù起的卓木qiáng巴,毅然向着qiáng巴少爷走去。马索和一个佣兵虚晃一招后,偏头冷笑看着岳阳。
岳阳来到卓木qiáng巴身边,伸出手去,道:“qiáng巴少爷……”却愕然发现,卓木qiáng巴根本没看自己,那空dòng的眼神凝视着远处苍穹,从他的牙fèng里蹦出两个字来:“滚开。”岳阳心头一惊,他从未听过qiáng巴少爷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嘶哑如shòu,冰冷似雪,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魔王,平淡得没有一丝人类的qíng感,让人听了,心惊胆寒。
岳阳的手僵硬在半空,任雪花飘落,融入手心,再难前进半分。马索等人看热闹似的,都注目过来。岳阳缩手,兀自保持着微笑,轻轻道:“你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了。”
卓木qiáng巴心中一愣:“放下包袱,就能再站起来?岳阳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
马索耳尖,恰好又能听懂这句中文,赶紧道:“噢,对!放你走可以,背包你得留下!”
“岳阳,你考虑得还真是周全,呵……”卓木qiáng巴心中明白了,一拉系带,解开了背包,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地晃了两步,站稳了身形,看着岳阳,他又冷冷地笑了。
岳阳被卓木qiáng巴用那样的笑容瞧着,不禁骇得小退了半步,正准备转过身去,却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马索从后面欺了上来,正好抵在岳阳身后,让他后退不得。卓木qiáng巴看着与岳阳并肩站在一起的马索和那群佣兵,转身yù走,却听马索道:“等会儿,衣服也留下。”
岳阳失声道:“马索,你——”
马索笑吟吟地看着岳阳,道:“老板只是说放他走嘛,可没说连人带衣服一起放走啊。我想,老板也不希望这个人留下短枪、小刀什么的,在暗处破坏我们的行动吧?你说是不是啊,岳阳?”
岳阳还待说什么,却见卓木qiáng巴怔住,开始解开衣扣,每解开一件,就远远地抛飞出去,似乎带着无穷的恨意。岳阳的手指贴着裤腿,不禁轻颤,就那么看着卓木qiáng巴,一件一件地解开、抛走,直到只剩短裤内衫,如塑像般屹立在落雪迷雾中。
“够了吧,马索!”岳阳的声音有些变调。马索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乐道:“身材不错啊,那件内衣挺别致的,像是女人穿的呢。”周围的佣兵齐声哄笑,马索挥动枪道:“拿好东西,回去啦!”
见有佣兵上去拾卓木qiáng巴的背包,岳阳冷声喝止道:“让开,我来拿!”他小心地,将卓木qiáng巴抛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整齐地收拢,抬头时,卓木qiáng巴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开动,以赤膊之躯,迎着寒风落雪,向远处前进。马索在身后催促:“走啦,岳阳,他死不了,你没瞧见他长得那么壮吗?”
岳阳回忆起踏入军营时,吕竞男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曾这样训示他们:“记住,你们将要做的,是常人不会理解的;你们将要容忍的,是常人无法容忍的;你们将要面临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你们将要抛弃的,是尊严!你们将和魔鬼签订契约,必要时将会出卖除了灵魂之外的一切,还要在横流的物yù前,克制住本心。你们的许多前辈,因此堕落了,没有人责备他们,同样,我也不会责备你们,我只希望你们能保留住一颗正义的心。当你不得不沉溺于酒池ròu林之时,当你吸食毒品陷入幻觉之时,当你横刀当街、血ròu四溅之时,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曾经是一个正直的人!永远,不要忘记!”
岳阳默然,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快要消失在雾雪深处的身影,告诫自己:“不要掉眼泪,不要红眼圈,你能做到,你必须做到。”仿佛有一种实质xing的qíng感,自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直抵喉部,岳阳用牙咬碎,和着唾沫,将它吞咽下去,只静静地看着卓木qiáng巴消失的背影,心中祈祷:“qiáng巴少爷,一路,走好。”
马索带着卓木qiáng巴的背包凯旋,兴致勃勃地向众人chuī嘘自己如何三拳两脚,就打得卓木qiáng巴跪地求饶,岳阳则来到了莫金的帐篷。
莫金似乎正和柯夫讨论那些佣兵的人手安排和布置,见岳阳进帐,只淡淡问道:“放走啦?”
岳阳点点头。莫金又道:“那么现在,你和他,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了?”
岳阳又点点头。莫金再问:“如果qiáng巴少爷又跟上来,找我们麻烦,你怎么办?”
岳阳一怔,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绝难幸免,忽然听到莫金问出这样的问题,他马上反应过来,答道:“我会亲手擒杀他。”
“好!”莫金长笑而起,拍着岳阳的肩道:“我就喜欢你这种重qíng重义的热血男儿,你肯这么帮qiáng巴少爷,想必将来,你也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说着又换了口吻道:“其实荒郊无人区,探险求生存,寻宝找遗迹,哪有什么国家、民族之分,和则两利,分则两败,qiáng巴少爷,实在不该站在与我敌对的位置上啊。”
接着莫金又问了这次行动的细节,岳阳不敢隐瞒,尽数告知,只是没有提起卓木qiáng巴内衣衫里有夹层口袋的事。莫金听闻卓木qiáng巴背包衣服都被拿回来了,赶紧道:“你去,把那背包衣服都给我拿进来,记住,一件也不能少,还有……告诉那些佣兵,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卓木qiáng巴背包衣服里的,统统jiāo出来。”
岳阳出营,见马索还在那里唾沫横飞地演讲,忽听索瑞斯在一旁道:“马索,我的láng朋友呢?”
“呃……”马索突然张大嘴发不出声音,他们的确是循着láng声追赶过去的,可是到了那里之后……那两头láng呢?被卓木qiáng巴杀了?好像没有注意到它们和卓木qiáng巴有搏斗啊!事后只顾着高兴,他以为那两头láng早回来了,现在听索瑞斯问起,难道láng失踪了?马索想找当时同去的佣兵询问,可是那些佣兵都戴着头盔,一混人人群,再也分不出谁是谁,马索急出了一头冷汗。
岳阳把东西拿进帐篷,莫金马上翻找起来,只见他将卓木qiáng巴的背包衣服翻了个底朝天,却似乎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他手摁着胸口位置,喃喃道:“没有?不可能啊!我明明记得他有的。难道说……”
莫金抬起头来,指着那堆东西道:“没事了,你可以拿走了。”
岳阳就那么出得营帐,还不相信莫金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他心中对莫金重新做了结论:“这个莫金,要么,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邪恶;要么,他超乎自己想象的邪恶。”
※※※
雾雪之中,一片茫茫,无论红褐山岩,还是枯huáng断木,都镀上了一层银白,雪飘飞絮装点着整个世界,刺骨的寒风也在迷雾中肆意地穿梭。卓木qiáng巴全身半luǒ,顶着风雪木然前行,那风,真的很冷,但更冷的地方,却是他的心。吕竞男死了吗?连尸骨都被láng吃掉了吗?岳阳,我们是如此信任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你的心也被láng吃掉了吗?难怪没有发现内jian,去查找内jian的人自己就是内jian,哈……真是绝妙的讽刺,我是全天下最蠢的人?巴桑也死了,张立也死了,胡杨队长,塔西法师,都死了……亚拉法师和敏敏,他们还活着吗?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偏偏还剩下我一个?我一个人,又能去哪里?能做什么?莫金带来了成千上万的军队,自己呢,我已经一无所有,仅剩血ròu之躯,在这酷寒之地,还能走多远?又为什么,还要继续走下去?
【逢生】
卓木qiáng巴就这样一直走着,没有目的,也失去了方向,仿佛连思维也被这雾雪冻得僵化了,只剩下生命的本能,驱使着他不停地走下去,他的身体知道,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再也不可能走得动了。刚开始,还能蹒跚步行,随着夜幕降临,寒意更盛,卓木qiáng巴只感到体内的血管、肌ròu,如同被冻成了冰条,像木偶一样机械地迈步,对他而言也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qíng。还有必要继续走下去吗?卓木qiáng巴不知问了自己多少遍,但那身体仿佛不再受他意识的控制,依然倔qiáng地向前走着,为什么呢?他隐约听到心底深处传来各种声音:“敏敏或许还活着,紫麒麟或许就在前面不远,帕巴拉或许真的能看到,和导师约好了的,一定要回去……”他僵硬地转动着颈项,想像戳破肥皂泡一般将这些声音都甩出脑海去,然后,他听到了隐藏在各种声音之后,那深埋在比心底还深的潜意识中,那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传来一个封印已久的声音:“妹妹,或许,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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