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距离,莫金开始对这条幽蓝小径产生了疑虑,身体感觉不对劲,但找不到原因。还是卓木qiáng巴最先反应过来,看来,那些明灭闪烁的萤石也能给人带来一些视觉上的幻影,这些没有扶手的狭小栈道,和那漆黑一片的无尽深渊,一起构成了某种悬空效应。他们的身体正不知不觉地做着调整,卓木qiáng巴就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轻了,显然那种视觉误导让他产生了不实之感。
“走快一点,”卓木qiáng巴提醒道:“当我们的大脑完全认为我们在飞的时候,我们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莫金一拳砸在崖壁的萤石上,疼痛的刺激令他恢复了部分真实感,接着他举起自己的手在蓝光下看。“怎么了?”卓木qiáng巴问。
莫金道:“没什么,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有个很小的创口。刺激可以令你摆脱那种幻觉,你试试。”
卓木qiáng巴继续前行,道:“我不用。”他想到莫金举起的手,不免也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奇怪,自己的手心也有个极细的创口,却没有痛觉,只是现在看见了才感到有些麻痒,卓木qiáng巴联想道:“难道是刚才开门的时候?”
【不能回头的路】
又一阵震动扰乱了卓木qiáng巴的思索,卓木qiáng巴停下四顾,没有任何异常,不免心道:“难道又是一种幻觉?”扭头看去,却见莫金一脸愕然,正问自己:“你有没有感到什么震动?”
“不是幻觉?”卓木qiáng巴喃喃道。
“是不是这条路有什么问题?”莫金提醒道。
“路?”卓木qiáng巴略加思索,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句话的意思是,踏上这条路,永远不要回头!”
“啊,你!”莫金终于忍无可忍,骂道:“卓木qiáng巴,你这个驴蛋!”他掏出望远镜,将夜光调至最大,远远望见,他们来的路,那些圆柱组成的栈道,正被什么东西一根一根从岩dòng中抵出来,身后的路完全断了,而且那种坍塌的速度极快,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它们。
“走,走,走,”莫金连声催促道,“我们踩的这些圆棍子,它们会自动被抵出来掉下去,很快就要过来了!”
两人又开始逃命,在这羊肠栈道上,小心地飞奔着,祸不单行,就在身后不断掉落的圆柱快要追上他们时,前面又没了路,卓木qiáng巴一个急停,莫金差点把他挤下去。
“你想gān什么?”
“你在做什么?”
两人都是一般火爆脾气,不过形势紧急,莫金看清路况后,熄了脾气,问道:“怎么办?”
卓木qiáng巴道:“古人留了路,就看我们能不能过去了。”卓木qiáng巴用探灯光照出,有几根单杠粗细的好似金书的棍子横cha在岩壁上,彼此间隔都有几米远,不过却是逐渐向下的。
“怎么了?”莫金皱了皱眉。
卓木qiáng巴道:“有没有看过无锡廊桥的杂耍?”来不及给莫金过多解释了,他当先冲跳下去,给莫金做个示范,只见他双手握杠,借助向下向前的冲力一个大回环,松手,团身前空翻三周半,展体,握住了下一根单杠,如此循环往复,飞快地向下去了。
“玩空中飞人啊!”莫金砸舌,不过形势bī人,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跟着卓木qiáng巴的步子,一个冲跳,刚刚离开栈道,那最后一根石柱就被推出岩壁,掉落下去。
那细细的单杠果然是某种金属,虽然古人采取了很好的防氧化措施,但历经千年,受雾气侵蚀,早已不堪重负,先前经卓木qiáng巴一阵重压,接着又来个莫金,莫金的大回环刚做到一半,那金属棍竟然慢慢弯曲变形了。骇得莫金赶紧松手,慌乱中万幸抓住了下一根单杠,qíng形同样如此,莫金则认为古人故意设计成这样,所谓不走回头路,这些供他们前行的单杠自然只能使用一次。
吕竞男对卓木qiáng巴他们的特殊训练渐渐发挥了效应,卓木qiáng巴在单杠上的水准远远高于莫金,只见他一个大回环接一个大回环,娴熟无比,在空中转体时,还要看清下一根单杠的位置。接连十几个单杠下移之后,他发现前面一个单杠距离极远,正诧异间,陡然瞥见墙边有一细微凸起,显然是供踏足只用,当下不及细想,准确地落到踏足点,脚不停步,跟着就是用蹬墙步沿着山壁侧身向前奔走,七八步后,奔势渐缓,却总算够到了那根单杠。
如此马不停蹄地一路下滑,有时山壁收窄,两壁成夹fèng,夹fèng中竟然没有单杠,只有几条微不可见的fèng隙,卓木qiáng巴不得不用跑酷中的折返跳。足尖紧贴山壁,手指要准确无误地扣住fèng隙,然后手足同时发力,反身攀住另一边山壁的fèng隙,跟着又在折返,如此反复,或上或下,全身肌ròu紧绷,容不得半点闪失。
卓木qiáng巴一路纵跃,往往十几个大回环之后,接着蹬墙步前冲七八米,又是折返跳,紧跟着又要反身抓杠、扭臂、回旋。如此一路下行,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下方黑暗的空间内找到一块落脚点,像是一根断了的石梁,横悬半空,卓木qiáng巴翻身而下。
落在石梁上滚了几滚,卓木qiáng巴松了松酸软的手脚,回头看莫金是否跟来,他也曾有过一丝担心,不知莫金能不能跟上,有时又想,像莫金这样的人,不应去担心他的生死。不过一直没听到莫金惨叫,卓木qiáng巴心中还是稍感安定,在这充满未知机关与黑暗的陌生空间,哪怕只有一名敌人做伴,也好过独自一人。
回望时,身后空间一团漆黑,没有看见莫金的身影,莫非真的掉落了?正想着,却见莫金从夹壁转折处现身,也是一根单杠一根单杠地翻飞下落,虽然动作略显慌乱笨拙,却没有失手。
处于黑暗中的莫金,比卓木qiáng巴看见他时更早看见卓木qiáng巴,连声高呼道:“愣在那里gān什么?快走,继续走,不要停!”
原来,跟在后面的莫金比卓木qiáng巴更清楚后面发生的变化,那些机关一直在追着他,他刚从某根单杠离手,那根单杠就像那些石棍一样,被推落悬崖;他刚从某个落脚点起身,沿墙蹬踏,那个落脚点随后就崩塌掉了;他扣住fèng隙折返跳时,那些fèng隙也随即被一阵细微的震动震得剥落了。莫金只往后瞟了一样,心中就已明了,绝对不能有片刻的喘息,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卓木qiáng巴也看到了,凡是莫金手抓过的单杠,在他离手之后,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推出来,扔掉,莫金每次抓住后,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马上松杠扑向下一根单杠。卓木qiáng巴看着莫金的方向退了几步,接着反身加速,谁知道那种机关会不会传到这石梁上来?
莫金也跌在了石梁上,很快就追上了卓木qiáng巴,倒不是卓木qiáng巴跑不快,而是又没路了。
这次和刚才不同,四壁都是悬崖,连fèng隙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单杠了,他们就像落在一根伸长的舌头上,从舌尖处跑到舌根处,没路了,彻底没路了。
震动感果然传到了这根石梁上,看来这根石梁也和那些单杠一样,将会被震得坍塌下去。卓木qiáng巴一向冷静,此时也有些慌了,没想到千辛万苦竟然挑上了一条绝路。
“不对!”莫金异常肯定道,“不对!”若要说起死里逃生的经历,他的经验比卓木qiáng巴要丰富得多,每一次都能幸存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在这种紧要关头,莫金想起了门上的哪句话:“一个智慧绝伦的人……”卓木qiáng巴曾翻译给他听说,而他们在湖底走廊尽头,遇见孔明墙的事也重新浮现出来。那些古代戈巴族人,显然喜欢设计那种处处让人感到绝望的机关,如今这又是一条死路,只有两种原因,其一是卓木qiáng巴带错了路,可是一路走来,他也留意过,似乎没有岔路,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这是那些古人设计的另一种机关,让人绝望的机关!
一瞬间,莫金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猛然推开卓木qiáng巴,发力往岩壁上一蹬,“啪”的一声,莫金的脚被坚硬的岩壁震得生疼,但他却听出了岩壁里的声音……这岩壁,厚度不超过三十厘米,还有希望!震颤更剧烈了,石梁边缘开始簌簌落灰,不断有大小石块从石梁上蹦出来,莫金撕开两三块口香糖,放在嘴里胡乱嚼了,嘟囔道:“赌一把了。”
卓木qiáng巴道:“你说什么?”
莫金拨开卓木qiáng巴,将口香糖替锡纸贴在石壁上,取出一枚手雷,对卓木qiáng巴道:“退开,趴下!随时准备跳!”他自己也退了两步,将手雷往锡纸处一扔,人则趴在了石梁上。
“轰”的一声,火光还未灭,莫金便是一个鱼跃,朝刚刚破开的dòngxué钻去,于此同时,巨大的震动使整个石梁从根处断裂,卓木qiáng巴虽然没钻入dòng内,但也做好了准备,石梁下沉的一瞬间,起身攀住了dòngxué边缘。卓木qiáng巴正以为安全了,准备起身入dòng时,却见莫金脸色大变,一个反身钻了出来,学着自己的样子悬挂在dòngxué外面,他还是单手悬挂。
“怎么……”卓木qiáng巴话未说完,又是“轰”的一声,一个直径少说也有三米的巨型石球,破墙而出,紧随着石梁跌入了漆黑的深渊。幸亏石球够大,两人的手都处于石球与dòngxué的fèng隙中,没有被碾到,恐怕刚才的震动也是由这个石球引起的。
两人都悬挂在dòngxué外,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大口地喘气,莫金似乎仍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好可怕的连环机关,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还是第一次遇到。”说到这,莫金似乎打算爬上去了,却被卓木qiáng巴拉住一条手臂,道:“别急。”
虽然那剧烈的震颤已经过去,但卓木qiáng巴总觉得石壁还隐隐有一些颤动,在这个地方不能有一丝大意,他们已经好几次险些丧命了。又等了七八分钟,手臂都吊得有些酸麻了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动,两人都放松了警惕,正准备上趴,突然石壁猛地一震,听到dòngxué中很远的地方传来“嗵”的一声,像有什么重物从某一个高台跌落到下一层,接着便是“轰轰轰轰……”及其沉重的碾压声穿过。
果然,第二枚无比巨大的石球沿着前一个石球的轨迹冲了出来,卓木qiáng巴和莫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惶之色,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个石球。两人眼神jiāo会,几乎同时发力,翻身上了dòngxué,不敢停歇,拔腿便跑!dòngxué内便是三米高的环形管道,若再有石球滚落,管道内是一丝fèng隙也没有,也没有别的路,两人只能沿着斜坡往上跑,感觉就像走在地铁管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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