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们聚目凝视,果然,虚空中出现了许多明暗不一的yīn影,勾勒出明显的路径,纷纷大喜,人群中仍然保持不怒不喜的只有两三个人。
“为什么会这样?不,不是视力适应了qiáng光。”年轻人抬头望去,顿觉不妙,那原本银白如雪的qiáng光,此刻火焰末端,竟然开始微微泛huáng,年轻人转念就想到了,要将如此大的殿堂照得透亮,需要喷she多少气体,古人究竟留存了多少可燃物在这里?自打众生之门开启,或是祭湖的灯火被点燃,所有火焰被引燃,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如此大的燃烧量,那肯定是有尽头的,而这些可燃的气化物,显然与普通燃料不同,它可以说没就没。
一想通此节,年轻人知道,不能慢慢探路了,他当先冲了出去,大声道:“跟着我走,一排最多并排站三人,否则掉下去就别怪他人。”
柯夫不解道:“先生,为什么这么急?”
年轻人望着灯芯,道:“火焰,要熄了!”光线太qiáng和绝对的黑暗,对着看不见的冰晶迷宫来说都是致命的,唯一可以用目力通行的,就只有火焰转暗到全灭的短暂过程。
喷she气体燃烧的火焰,熄灭起来是十分迅速的,那白炽的银光转眼就变成淡huáng,金huáng,橙huáng,橙红,橘红,暗红,淡绿,深绿……那水晶路面映照着霓虹转变的光彩,煞是好看,可行走在路上的人们,匆匆而过,谁也没有心qíng停下来去欣赏那缤纷的色彩。
随着光线变得越来越绚烂多姿,年轻人的速度也是越提越快,后面前脚踩后脚的佣兵,跌跌撞撞地跟不上了,惨叫声开始断断续续地传来。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走在队伍中间偏前,看着火焰变幻,法师愁眉深锁。仅仅从一名佣兵能模糊地看清路面,就联想到火焰将要熄灭,那个年轻人的反应力之敏捷,实属罕见,而且看他在前面带路的步伐,这迷宫一样的路径对他竟似毫无阻碍,他的视线,究竟看了多远?
当年轻人踏上水晶路面的另一端出口时,大殿中的光芒已经暗得又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空dòng了。存活下来的人们再举头回望,这才能看清,大殿正中悬垂下来的像一颗倒挂的圣诞树,每一根枝丫的末端,都有一朵跳动的蓝色火焰,像一簇簇鬼火般婀娜飘摇,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美。
“看!那些佛像!”
人群中又发出阵阵惊呼,原本一脸仁慈且庄严肃穆的金色佛像,在那跳动着的蓝色鬼火映照下,全都变得面色蓝紫,而在暗淡的光中,慈眉善目的佛像面容都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yīn影轮廓,而那些轮廓,看上去竟显得狰狞而恐怖,再回想起刚才跌入深渊,惨嚎未绝的同伴,佣兵们越想越是后怕。
“这究竟是……”yīn影中的佛像造型,连吕竞男也有些诧异,刚才灯火通明时,明明都是大慈大悲、普渡众生的悲悯造型,怎么光线一暗,全变成了大愤大怒、降妖伏魔的金刚尊造型。
亚拉法师有些迟疑道:“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光影双身佛?”
“光影双身佛?”
“不错,”亚拉法师道,“你知道莫拉斯杯吗?那是陶艺大师莫拉斯送给威廉三世结婚五十周年的礼物。粗看就是一个普通的陶杯,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杯身的曲线竟然勾勒出威廉三世和他妇人的侧面轮廓,若是再看杯外yīn影,又会看到一对正在细语或是接吻的男女,莫拉斯大师以jīng湛的工艺造就了神奇的视觉效果。而光影双身佛,也是如此,当光源充足时,我们看到的是佛像的五官,悲悯、肃穆;而光线暗淡下来时,佛像五官已看不清,人们的注意力就转而集中到佛像的yīn影轮廓,有着极大的反差。”
吕竞男明白了,旁边略懂中文的柯夫却无法领会,质疑道:“真是不明白你们东方人,为什么要搞这么多花样?为什么要把佛像做成打开灯和关上灯两种完全不同的造型?”
年轻人告诉他道:“你去过玛雅,知道那里的神话传说,这些佛像的意义和玛雅的神话很像,当神行走于人世间或天界,他们就是光明的化身,有着慈悲和仁爱的一面,当他们行走于地狱,就是魔主的化身,变得狰狞而残bào。用他们禅宗的话来说,这叫本我与超我。所谓本我就是没有经过任何压抑扭曲的人类原始yù望,也可以称作shòuyù,比如jiāo配、进食,没有文化、理xing和道德的约束,你想想看,人类的jiāo配和进食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本我的塑像,通常都显得凶恶而狰狞。而除了本我之外,便是超我,道家讲出世入世,佛家讲的圆通圆满,都是讲的超我。达到了那种境界,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笑一颦,全都标准而规范,堪称符合各种道德和文明体系,让人仰视,能够生出一种油然向往的qíng结,所以超我的塑像,便显得庄严、肃穆、大慈大悲。在密修禅宗里,本我和超我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密不可分,他们的佛像,也分为本尊和显圣金尊,代表的就是本我和超我。而夹在其中的,还有一个自我,也就是你们人类本身了,你们既想满足自己的原始yù望,又要接受道德和法律的约束,所以,每个人都游走在本我和超我之间,而一个人的jīng神境界也无外乎这两种追求,要么向下,堕入地狱,也就是不计约束达到本我,要么向上升入天堂,也就是俗称的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抛弃杂念私心一心向佛。人这一辈子,都在约束和自由自我之间挣扎徘徊,所以他们痛苦,希望得到解脱这就叫凡心。”
说了一大段柯夫似懂非懂的话之后,年轻人又拿出了掌上电脑。吕竞男见他数次取出掌上电脑,不免起疑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里面是这座神庙的导视图。
殊不知,年轻人也在心中起疑奇怪,那两个人怎么没动,这么久了,难道在睡觉?不管了,这是个好机会,随即收起掌上电脑命令佣兵朝下一座大殿出发。
※※※
卓木qiáng巴和莫金并非没动,而是动个不停,两人正在玩推箱子推得不亦乐乎。
卓木qiáng巴和莫金爬到那含苞之莲的顶端,用摄像头将整个棋盘和棋子的布局传入电脑。卓木qiáng巴用电脑里的搜搜引擎,找到一个叫与非门解方程式的软件,卓木qiáng巴看了软件说明,这是专门用于破解步骤类机关的一个程序。里面还专设有华容道九连环魔方等诸多模式。
搞懂了软件运用方法,卓木qiáng巴将他们录制的棋盘与软件接驳电脑,开始模拟运算。将刻有符号的方块推入相应的位置,很快就有了结果。电脑给出的最佳路径,共需要九百九十九步。
看到电脑在两三秒内给出了结果和步骤,莫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九百九十九步要是人工推算那得算多久去了。于是两人就按部就班看着电脑的步骤,开始一步一步地推箱子。虽说箱子下面是光滑的,金属轨道和箱子本身的重量加上凸刻的摩擦,推起来还是十分吃力。两人就像两头耕田的蛮牛,埋着头四肢粗胳膊撑着四条腿,一起蹬,汗从额头渗出沿着脸颊汇集,从下巴滴落没。推一步,两张被汗和血污涂得花里胡哨的脸就同时出现在笔记本电脑前。看下一步该如何推,后来莫金说这样推太慢了,提议一人推一个箱子,这样就可以同时推两步。卓木qiáng巴推前面一步,他推后面一步。每推十个左右的箱子,两人就要歇息一下。用莫金的话说“这简直不是人gān的活”。而卓木qiáng巴则告诉他道:“那句身手了得的人,也可以翻译为力大无穷的人。”幸亏他们两人力气还算不小,否则极有可能推不动。
当他们推到五百六十三步的时候,出岔子了。他们发现自己推的过程和电脑的下一步接不上,再一仔细对照推错了。
原本是卓木qiáng巴先过,莫金再过。卓木qiáng巴再把另一个推过来,莫金的那方块可以移到指定位置。可他们两人推的过程是:莫金的方块已经到了指定位置被固定死了,卓木qiáng巴的另一个方块还没推回去,被莫金的方块把路堵死了。
两个大花脸面面相觑怎么办。
最后卓木qiáng巴一咬牙道:“把它翻出来!”
莫金有些吃不准地看着卓木qiáng巴,这可不是木箱子。这些是边长为一米的纯岩立方体,这么大一块重量怕有一两吨,不过好像除了把它抬出轨道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呀哈起!”随着卓木qiáng巴一声bào喝,两人的手臂肌ròu高高隆起,两位猛男兄竟然生生地将硕大而沉重的岩块翻出了轨道,恐怕一千年前的古人设置这盘棋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人会不按常理出牌,这力量果然够大。
不过将岩块抬出轨道后,两人就靠在岩体上休息了,莫金直摆手道这种事qíng再也不能做了。
所有方块都已到位,卓木qiáng巴和莫金的体力也消耗得一点不剩,连转动箱子的力量也没有。莫金提议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毕竟在这灯火通明的地下世界,他们也不知过了多久了。前面一直是机关追着他们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片刻休息,再不修养好身体,谁知道那莲花门打开后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
此时地宫之外的香巴拉,却是一片阳光明媚。这已经是距离卓木qiáng巴他们下地宫后的第三天早晨。一个全身赤luǒ的灵长类动物,行走于丛林之间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他浑身都是ròu红色的伤口和疤痕,一蓬乱糟糟的头发。更令人惊异的是在他身后,跟着两只原本一见面就会死拼的野shòu。左边是一头成年灰láng体型硕大,右边则是一头人立高的鲁莫人。
是的,他是索瑞斯。由于第三层平台已经确认没人,他也乐得与大自然坦诚相见。自打和卓木qiáng巴谈话之后,他忽然领悟原来就算不依靠药物和信息素,不依靠陷阱和科技手段,人和不同物种之间也可以融洽地相处。
这几天,他一直在这片密林中闲逛,意外地碰到这只láng和这头猛shòu。经过试探xing接触之后,索瑞斯成功地让这只láng和这头野shòu同时认可了自己的存在,他和卓木qiáng巴不同,作为一名熟知生物特xing,而且善于研究发现的caoshòu师。他很快就对这只láng和这头野shòu的智力和生活习xing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并加以适当的引导,很快就令那一láng一shòu对他马首是瞻,整个过程索瑞斯没有使用任何药物或caoshòu技巧。他从卓木qiáng巴那里学会的,是与动物之间的心灵jiāo流,以眼神和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同样以眼神和肢体语言读懂对方表达的意思。
一人一láng一shòu三种动物组成的狩猎小分队,在这层平台上合作愉快。不过索瑞斯渐渐萌生了去意,每次看到那些异常宏伟的建筑和空空dàngdàng的野外环境,他就感到战栗,这毕竟是一个野生生物的王国。尽管留下了大量文明缔造的奇迹,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人留下的痕迹,一种源自内心的恐惧和孤寂,令他渴望见到一个活人,哪怕是敌人也好。他理解了卓木qiáng巴曾经忍受的孤独。只是他也知道就现在这个样子,要重新穿越那冰封的迷雾区,实在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他还得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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