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最后的疑问也被解开,除了叹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赵先生在电话里喃喃地说:“车也废了,我人也废了。丈母娘昨天和我媳妇来,她说我这样以后怎么办,总不能让傲雪伺候我一辈子。我明白,他是想劝我离婚,我和傲雪处了两年,好不容易结婚,怎么能说离就离,说离就离……”
赵先生开始语无伦次,我默默地挂断电话,心想这是巧合吗?如果没有那辆死过人的凶车,赵先生这个婚很可能接不成,但他有五十万在手。也许会回丹东找个好老婆,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是假设,要是赵先生肯放弃傲雪那个女人,也就不会找我请yīn牌迅速发财了。
晚上,方刚给我发了两张图片,随后打电话给我,说刚从曼谷回来,在大寺庙新请了几条很抢手的必打佛,让我马上登在广告上,利润可观。我心qíng很低落,方刚问怎么回事,我把赵先生的事和他说了,方刚哼了声:“那时候你问我有没有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该来的肯定会来,躲都躲不掉!”
我现在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前一句,可当时心里就盼着是后一句,人都是这样,总有侥幸心理。方刚笑着说:“这种人是自讨苦吃,和你没关系。那些yīn牌、地童和小鬼,卖的就是那种贪心人,不管什么原因,贪心就是贪心。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这些牌商靠什么吃ròu喝酒泡女人,你又拿什么在沈阳买房子?那可都是衣食父母啊,越多越好,哈哈哈!”
我得承认方刚说得有理,虽然知道他是在变相安慰我,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我又问他:“这两年,那些从我手里请了邪yīn牌、地童古曼和小鬼的顾客,几乎到最后都会破坏规矩,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巧合?”
方刚哼了声:“又不是肥皂剧,哪来那么多巧合。凡是请邪牌古曼和小鬼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走投无路、bī上梁山,二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两种人把yīn物请到手,无论有没有达成心愿,都会更加不满足,破坏规矩是必然的。人和鬼做jiāo易,还没开始谈条件的时候,鬼就已经把人看穿,你说这生意还怎么做?鬼永远是稳赢!”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太对了。但我心里又有疑问,以后再遇到赵先生这种生意,我接是不接?这种矛盾心理几乎贯穿了我的整个牌商生涯。有时我在想,如果不是那个大庆丈母娘把赵先生bī得无路可走,他也不会找我请yīn牌发财。也许有人会说,赵先生活该,换成是我,穷死也不会请yīn牌。不见得,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到了困境时,很多人的心智都会发生改变。
下面这桩生意,发生在从赵先生请走yīn牌到他发财的三个月间,内容和一部手机有关。
我经常在泰国的几大城市中的寺庙闲逛,就算没有正牌可请,也能找那些huáng袍龙婆师父们画几张钱母、请几串咬钱虎之类的饰品。那天中午,为了请到几条真正有法力的必打佛,我大老远跑到泰国南部的城市宋卡。可惜佛牌仍然没请到,为了贼不落空,我在附近银行取了十几张崭新的百元泰铢钞票,让龙婆师父画符并加持,又请了一些杂项的东西。
走出寺庙,我正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清点物品,看到一名泰国男青年垂头丧气地从寺庙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位中年妇女。我听到她愁眉苦脸地对男青年说:“这可怎么办,医院查不出病因,龙婆昭坤也没办法,要不要去曼谷的寺庙看看?”
“我不知道……”那男青年看起来脸色很差,虽然身体健壮,但走路都直打晃,像是严重营养不良一样。敏锐的职业敏感xing让我觉得他肯定不是营养不良,就更加注意两人的谈话和举动。
那妇女抹着眼泪:“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又没得罪谁!”男青年用手扶着墙壁,眼皮往上翻,露出白眼珠,表qíng诡异。妇女连忙抱住男青年,一个劲地喊着某个名字。我把东西迅速放进皮包,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妇女连连摆手说不用帮忙。
我问:“他是不是中邪了?”
妇女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我递上一张名片,妇女看了看,叹着气说没用的,连龙婆昭坤都给他加持过,但还是不行,你难道比大师还厉害。
我摘下五毒油项链,假装在手里把玩着,说:“龙婆昭坤师父法力很qiáng,但如果人犯了很严重的罪,或者得罪了很厉害的yīn灵,龙婆僧也不可能马上就把他治好。”
妇女说:“我儿子平时很老实,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哪里来的yīn灵呢?”我已经把五毒油项链缠在右手掌中,看着那男青年的委顿模样,顺便用右手拍拍他肩膀。五毒油颜色几乎深灰,都快变成黑了。我问妇女有没有给男青年试试鲁士灌顶,她摇摇头:“很多人说那个仪式没什么用,我也没考虑过。”
我对她说:“那是指没什么法力或者法力尽失的阿赞们,你是去找那种法力高深的阿赞或鲁士师父,施的鲁士灌顶才有效果。”
“我怎么知道哪位师父有效果?你的话我也不敢相信。”妇女的回答倒是很直接。我告诉她,可以带她去孔敬做个鲁士灌顶,如果有效果就给钱,要是完全没效果,可以只给一半。妇女半信半疑地同意了。
我之所以敢打这个包票,是看到五毒油项链的颜色。既然有那么深,说明男青年身上的yīn气很重,无疑是得罪了某种yīn灵,甚至已经被其附身。孔敬那位阿赞师父曾经给我沈阳朋友杨丽的男友做过灌顶,效果特别好,所以我心里有底。
从宋卡到孔敬不算远,双方约定明天再去,我先回到罗勇。次日早早出发来到孔敬,过了中午才等到那对母子。今天天气不太好,小雨下个不停,但运气不错,找阿赞做鲁士灌顶的人不太多,约半小时后就排到了。阿赞为男青年戴上小鲁士帽之前,看到他摇摇晃晃、脸色发青的模样,就说了两句,大意是你最近做过什么事。
第0210章佛牌碎了
男青年摇摇头,把鲁士帽戴好后跪在阿赞师父面前,阿赞开始施法念心咒。他越念越快,中年妇女和我在旁边看着,忽然男青年站起来,慢慢向寺庙外走去。我和中年妇女还有阿赞的徒弟连忙跟在后面。男青年走出寺庙。朝着驶过来的一辆汽车就迎上去,要不是我手快把他拉回来,估计就得被撞伤。
中年妇女吓得魂都没了,抱着男青年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男青年不声不响,阿赞的徒弟和我一左一右把他领回去,阿赞师父又用法拍和法油在他身上扫了扫,最后用心咒加持一番。徒弟摘下男青年的法帽,他恢复了神智,脸色也好看多了。中年男女非常高兴,问阿赞师父是不是病已经好了。
阿赞说:“他身上有罪孽,灌顶只能暂时减轻他的yīn气,想彻底解决,必须做驱邪法术才行。”中年妇女还要细问,徒弟说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灌顶。晚上师父还要去曼谷办事,让我们过几天再来。只说了驱邪法术要收费四到五万泰铢,中年妇女和男青年一听,都面露难色。
中年妇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钱包,从里面数了一万五千泰铢的旧钞票给我。我让她别急,先回家等消息,我会帮她再打听别的办法。中年妇女对我千恩万谢,把儿子的手机号码给我,带着他回家去了。我把一万泰铢jiāo给阿赞的徒弟。也回到罗勇。
晚上给方刚打电话,他说:“看来那个男青年邪气很重,我这边有阿赞平度最新制作出来的古法拍婴,能辟邪驱yīn,可以让他佩戴。只要不是被yīn灵纠缠,都会有效果。因为数量不多。每次只制作加持十几尊,所以价格有些高。要两万泰铢。”
这价格对收入比较好的人来说并不多,但那中年妇女和男青年看衣服打扮,也就是普通的泰国百姓,没什么钱。我不太喜欢做没钱顾客的生意,一是利润上不去,二是看到顾客穷又有困难,我就容易心软,经常压低利润,有时候还不赚钱。尤其中年妇女从旧布包中掏出皱皱巴巴的一万五千泰铢钞票时,我相当不忍心,因为这让我想起自己的家。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我家很穷。妈妈穿着破旧,上街买菜时用一个很旧的尼龙钱包,还是在路边捡的。经常被菜贩笑话,说再破点儿钱都漏出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很心酸。
我问方刚能不能便宜些,那男青年的母亲看起来没什么钱。方刚哼了声:“我觉得你更适合去开善堂,当牌商有什么好!无论中国还是东南亚,都是穷人多富人少,要是都这样心软,我早就亏得光屁股了。”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生意做得多,难免遇到穷顾客,看到他们的困境又不好不管,于是我让方刚给出个好主意。方刚笑着说:“最好的主意就是不做这桩生意,眼不见心不惦。要么你给顾客提供试戴服务,没效果可以退货。”
他是在和我开玩笑,但我却当真了。看到方刚发来的几张照片,这尊古法拍婴用料很足,应该能有效果。我就想先把它请过来,就算男青年戴上之后没效果,我也不愁脱手。于是我第二天将钱给他汇过去,下午来到芭堤雅取货。方刚问我怎么不心软了,我骗他说穷人的钱也是钱,不赚白不赚,方刚哈哈大笑。
当晚我和方刚去附近的KTV喝酒,给那男青年的手机发了短信,把qíng况一说,让他明天来芭堤雅取货,要不然就得到罗勇,男青年回短信说明天就到。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男青年的短信说已经在BRT车站,我辞别方刚,在车站见到了中年妇女和男青年。当我把这条古法拍婴递给中年妇女的时候,她说:“田先生,我们家没什么钱,这两万泰铢是我手上全部的积蓄,您给我的那张名片,我找人问过了,有人说您是个比较讲诚信的生意人,所以才敢相信您。”
我告诉她:“这条古法拍婴佛牌可以让你儿子试戴半个月,有效果就好,要是没效果,半个月后你给我打电话,我原价退钱给你。”
中年妇女再次表示感谢,付过钱后我刚要走,男青年的手机响了,他从牛仔裤口袋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接起电话。我以前的本行就是卖手机,所以对手机一直很关注,一看就知道这是当年最新款的诺基亚N93,在中国也要卖到五千多块人民币。我顿时觉得被耍了,这中年妇女自己是很穷,但给儿子买手机却很舍得,那我还乱发什么善心?
那中年妇女看我的脸色和眼神就明白了,连忙说这手机是她儿子一个月前捡的,没舍得卖掉,就自己一直用着。
虽然我相信她没骗我,但心里也不舒服,家里这么穷,捡个值钱的手机还不卖掉以贴补家用,这男青年也真够任xing的。不过又一想,电子产品尤其是手机很多人都喜欢,当初我每月只赚八百多块钱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半年钱买个最新款手机,走在街上接电话,让别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心qíng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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