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迦说过什么?”他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秃鹫。
这就是大人物的特xing,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时可以变换脸色,只看环境的需要。
我冷笑起来:“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思想里对日本人的抵触qíng绪又占了上风,我用力挺了挺脊背,目光遥向“亡灵之塔”那边。
“哈哈,风,我可以开一个绝对令人满意的价钱给你,怎么样?”他紧追不舍。
我摸了摸鼻子,故意沉吟不语。藤迦告诉过我什么?除了那块铁牌上显示出来的古怪星云变化,我似乎什么都没领悟到。佛家讲求机缘巧合,一夕顿悟,可能我还没到茅塞顿开的时候。
“风,你肯定知道日本的国家财力是全球第二的,仅次于老大哥美国。只要你开价,哪怕是天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付钱,只要你的qíng报够震撼……”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财大气粗。
我耸了耸肩膀:“让我考虑考虑,或许全球第一的美国人会出更高的价钱呢!”
他被噎住了,皱眉冷笑了一声:“好吧——”
冷笑后面,隐藏着他没说出的很多潜台词。这是在日本,他可以安排任何行动,只求达到目的。
出了幽篁水郡前的长巷,我拐了几个弯,去见苏伦。
我不想放她离开,如果藤迦的参悟结果有了新的突破,或者我顺利拿到经书译文的话,需要她跟我一起研究这些东西。只有她,才是唯一能跟我息息相通的人。
那个小院里早就亮起了灯,一棵巨大的樱花树种在天井中央,枯枝四面张扬着,想必来年chūn天发芽盛开时,一定是繁花满树,美不胜收。做为樱花之国,日本的佛寺里随处可见这种三十年以上树龄的樱花,即使是在万物肃杀的严冬,也是一种独特的风景。
苏伦就在树下,抱着胳膊,面向东南仰望着,必定也是在看那座“亡灵之塔”。在枫割寺里的人,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不管有意无意,都会自然而然地看到它。
我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了苏伦,她猛的回头,脸上立刻绽开了微笑:“风哥哥,什么事?”
她的短发清清慡慡地披在耳后,清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惆怅,让我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因为如果没有节外生枝的关宝铃出现,她一定会留下来跟我在一起的。一切不快,都是由我引起。
“苏伦,我得到一些新的资料,或许你应该留下来,我们共同研究一下。”我也站在了树下。没有关宝铃和席勒在场,我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
当我完完整整地转述了藤迦的话之后,苏伦最先指出的疑点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如果鉴真大师他们要探索的地方是寒潭下面,也就是‘通灵之井’里面,而你曾经消失的地方却是在‘亡灵之塔’顶上,两地的平面距离大概在一百米左右,这怎么解释?难道那个巨大的水下建筑物有两个入口?既然被称为‘海底神墓’,应该只有一个入口才对吧?”
她总是第一时间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并且跟我的想法非常接近。
树下放着石桌和圆圆的石墩,都擦得gāngān净净。
我坐下,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日本海域频繁发生的海底地震,或许是这个疑问唯一的解释理由。地壳变动,海底建筑物肯定也会随着改变位置,当然,前提是它本身的基础具备极高的抗折xing和抗剪切xing。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千年之前,鉴真大师带领自己的十大弟子潜入寒潭时,要寻找的目标就是海底的建筑物,因为那宝石——姑且就叫它‘日神之怒’吧——就在建筑物里面。当然,他们懂得如何进入那地方,否则不会冒冒失失地跳下去。”
“鲛人双肺”的理论已经牢牢地控制了我的思想,生物变异学和仿生学的高速发展,已经向我们展示了这件事的高可信度。
毫无疑问,当海底地震发生时,一切可能存在的建筑物都会发生位置上的改变,一千年内平移一百米甚至几百米都是微不足道的。它的外部结构中,存在一个或者两个入口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苏伦皱着眉,沉默地思索了足有五分钟,忽然一声轻叹:“风哥哥,你的思想……唉,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智力正处于急骤倒退的qíng况下吗?”
我愣了,自从来到北海道,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怪事,自己根本没时间坐下来认真地清理一下思路,一直都在急匆匆地向前追赶,的确有迷失方向的感觉。
“你的一切理论,都是基于道听途说来的话‘百分之百正确’的基础上,其中包括关宝铃、藤迦所说的大部分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话,根本无从证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上基础经不起推敲的话,现在你得出的所有结论都是空谈?”
苏伦的话太尖锐,让我的自尊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我不相信关宝铃的话,至于藤迦对于历史事件的转述,我们只应该相信那经书上说的,而且是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文字。风哥哥,你最大的症结在于轻信,并且是对于漂亮女孩子的轻信,你说呢?”
这些话,不含任何醋意,苏伦始终是站在一个公正公允的立场上。
“呵呵,人不风流枉少年,关宝铃那么漂亮,足以令全球的王公贵族们集体动心。同为男人,我觉得风先生并没有什么过错……”
只听声音,不必抬头,我也知道席勒出现了。
关宝铃的绯闻轶事已经够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当然无法阻止席勒说什么,并且也不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只要他对苏伦没有恶意,我就不想再次跟他发生冲突。
席勒穿着一身质地优良的雪白西装,同色的皮鞋,并且手里握着一支鲜艳盛开的红玫瑰。当他从树后转出来,挑起眉毛,笑眯眯地对着我时,绝对是一副标准的花花公子形像。
我不相信如此喜欢卖弄的男人会是一个高明的探险家,甚至觉得他的出现本来就是别有用心的,但以苏伦的聪明智慧,怎么会看不出来?
“风先生,回到川藏边界之后,我们会翘首企盼你找到‘日神之怒’的大好消息。当然,我更希望在此之前,会有机会邀请你过来,参观我——们找到的第二座阿房宫遗址,OK?”他做作地将玫瑰花献给苏伦,声音和态度都极为傲慢。
苏伦把玫瑰花放在鼻子下面,漫不经心地嗅着,忽而一笑:“席勒,麻烦你去将搜索阿房宫的详细日志复印件拿一份来好吗?”
席勒郁闷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进屋。
“那些复印件,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我留一份下来,如果你能发现什么异常状况,直接给我电话。”苏伦的脸在红玫瑰的衬托下,更显得又瘦削又苍白。
“苏伦,不能留下来吗?等这边的事有了结果,我陪你回川藏边界去。那么多事qíng,一朝一夕怎么能完成?有我陪你,总会安全一些,而且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我知道自己该说些更温柔、更动qíng的话,但迎着苏伦明亮的双眼,那些话始终有些拗口,说不出嘴。
夜很冷,但我心里似乎有块yīn冷的冰郁结住了,硬硬地哽在胸膛里。
“风哥哥,有席勒在,请你放心好了——”
我哑然失笑:“他?他的真实身份你了解吗?美国人恨不得把全球资源收归己有,láng子野心,昭然若揭,你怎么能放心地把大事jiāo给他来做?”
第175章神枪会当家人
苏伦的脸刹那间涨红了,慢慢地把玫瑰花放在石桌上,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回答:“风哥哥,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北海道这边的事短时间内根本没有结果。有关小姐在这里,只会把大事搅得一团糟糕,甚至惹怒大亨,令神枪会受牵连。还有,‘日神之怒’已经成了日本人志在必得的宝贝,就算你冒死进入绝境,把宝石取出来,最终结果,仍旧会像‘月神之眼’归属于埃及人一样,咱们什么都拿不到,却为大和民族做了最巨大的军事贡献。”
空气里有玫瑰花瓣的芳香,我颓然冷笑:“你说的,我都知道,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关宝铃的影子重新浮现在我脑海里,无论她是走是留,我的心里都会留着她的影子,无法磨灭。
苏伦倒背着手,激动地连连点着头:“对,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风哥哥,别忘了你来北海道的目的,只是寻找杨天大侠可能留下的线索,而不是拼尽全力搜索‘日神之怒’的下落。事qíng进行到这个地步,日本政府已经全盘介入,咱们似乎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知道吗?北海道方面最jīng锐的海岸防卫队已经向木碗舟山一带的海域集结,这次突如其来的军事调动,目标直指枫割寺里的秘密。虎口夺食,不是一个伟大的盗墓高手理智的做法,我只想说一句话——风哥哥,忘掉关小姐,离开枫割寺,可以吗?”
话不投机,似乎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席勒幸灾乐祸地又一次出现,把一个透明的塑胶文件袋放在我面前,里面是两寸厚的一叠资料。
“风先生,良言逆耳,苏伦小姐说的,你都听懂了吗?”他拍打着那些资料,并且指着最上面一页:“相信苏伦小姐的眼光很智慧,看到了吗?我们将会发掘出两千多年前的巨大秘密,重新改写中国人的历史。”
那一页上,印的是西安兵马俑的宣传画,几十排武士俑严肃地整齐排列着,手里握着冷冰冰的长戈。
“苏伦,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好吗?咱们合兵一处,先处理这边的问题——”
我的话并没说完,便被苏伦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放弃对“日神之怒”的追索,加入苏伦的队伍,也不是不可能,但我真正放心不下的是关宝铃。从寻福园里第一次见面起,我就被她心里蕴藏着的巨大愁郁吸引住了。如果不能抚平那些幽怨的哀愁,我就算离开北海道,都不会放心。
这一刻,她如果再开口向我要求收购寻福园,或许我会答应。原先在我心里,苏伦与关宝铃各占一半,到了现在,苏伦已经彻底退了出去,只有关宝铃一个人牢牢占据了我的心。
我把寻福园送给她,让她遵循“通灵之井”的启迪,改造别墅,医好大亨的怪病——那时候,她会开心吗?跟大亨在一起的时候,她还会偶尔想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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