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得到苏伦失踪的消息后,我第一时间启程赶到这边来,对苏伦的牵挂之qíng任何人都看得到。这一点肯定会伤害到她,只是我来不及照顾她的感想,只有在失去苏伦之后,才明白对方的重要xing。
“一定,我替苏伦谢谢你,请转告大亨,救回苏伦后,我们一定会赶去港岛,另请高手帮助他破解‘黑巫术’。”
我们之间的距离忽然拉伸到极远,苏伦横亘在中间,成了两个人的感qíng无法逾越的高山深壑。在她和苏伦之间,我最终坚定地选择了后者,并且发誓会牢牢信守自己的诺言,不为任何人所动。
曾经在玻璃盒子里的心动、心乱,像是爱qíng,却不过是随意东西的浮萍。也许,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与最爱的人相濡以沫,与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最初时为关宝铃的美丽风姿迷惑,不能自拔,经过了这么多事,直到苏伦陷落在西南大山里,我才骤然醒觉,她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返回妃子殿时,北屋里亮着灯,所有人围在一张古老的八仙桌四周,中间是热腾腾的四个瓷盆,我立刻闻见红烧排骨和刚出锅的大白馒头的香味。
“风先生,见到龙格女巫了吗?怎么样?她有没有说苏伦小姐去了哪里?”李康丢下手里的馒头,跑过来迎接我。
我缓缓摇头,无话可说。提及刚才的qíng形,只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恐慌qíng绪。
“那先吃饭吧,苏伦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李康低叹着。
负责探险队伙食的厨子,曾在咸阳城外开过饭馆,只喜欢浓油赤酱的大鱼大ròu,我到这里来之后,已经是第三次吃红烧排骨了,胃里腻得不行,而看看大家兴高采烈地举起筷子大吃特吃,我也只能勉qiáng夹了一小块,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碗里。
饭只吃到一半,蒋光蓦地抬头大喝:“谁?哪条道上的?”他手里的粗瓷大碗“喀”的一声碎成两半,接着抬手飞掷出去。
she出门口的光线一暗,已经有个一身牛仔装、头戴牛仔帽的女孩子直闯进来,冷笑着松手,蒋光掷出的碎碗“当啷当啷”两声落地。她抬起穿着棕色战靴的脚,踏在碎碗上,“喀吧喀吧”地将它们慢慢碾成碎片。
“喂,小姑娘,哪条道上的?”蒋光、蒋亮同时跳起来。
四个猎户色迷迷地盯着女孩子白里透红的脸颊,手里举着的筷子都忘记了动作,愣愣地张着大嘴。
我听到屋顶有衣袂掠风之声,有四个轻功极其高明的夜行人瞬间已经占据了屋顶四角,控制了我们向上、向后的出路。
巴昆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笑嘻嘻地走上前:“小妹妹,天黑路滑的,害怕不害怕?我们都是这片大山里身经百战的著名猎手,可以免费保护你……”
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根本注意不到女孩子身上的一套牛仔价值五千人民币,那是来自欧洲的顶级户外探险服装品牌,能随随便便拿它来当工装的人,肯定不是可以随意被男人调戏的。
“啊——”巴昆陡然倒撞回来,后背恰好顶在八仙桌的一角,喀喀两声,不知什么地方的骨头断了,一声不吭地扑倒在地。
我对这个必然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并且注意到对方脖颈上悬着一个银色的月亮挂件,在灯光下不停地晃动着。
蒋光大吼一声:“找死啊!”随即长吸了一口气,肚子高高隆起,踢开椅子,大步向前。他的外家硬功有几分火候,但动作太慢,运气又不够jīng纯,八成不是人家的对手。我猜到了女孩子的身份,但不想马上叫停这场好戏。苏伦失踪之后,这群人表现出来的冷漠和麻木,让我非常恼火,应该让他们略受薄惩。
今晚的腊ròu炒金瓜有点咸了,我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大口粳米粥,一心一意地伸出筷子,去夹盘子里的油炸花生米。其实,这样的饭菜,对于本地人来说,已经相当于丰盛的年夜饭,他们在冬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只以咸菜和米饭度日,根本见不到荤腥和新鲜蔬菜,生活闭塞到了极点。
“我是来找他的。”女孩子指向我,左腕上戴着一只宽阔的藏银手镯,上面嵌着的一块又大又艳的椭圆形红玛瑙带起一圈动人的红光。
“管你找谁?敢在我面前撒野,我先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
女孩子身子一晃,已经到了桌前,冷冷地盯着我:“喂,有人要见你,跟我走吧?”
这句话说完,蒋光才怒吼了一声,手捂胸口踉跄着退到墙角。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声连一声地重重咳嗽着。
我望了一眼她帽子上的锚形绣花标志,目光不经意间跟她充满野xing的眸子相遇。
“有人要见你!”她挥手一掌拍在桌子上,立刻所有的碗碟都“叮叮当当”地跳起来,半盘花生米撒了满桌。
“小妹妹,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李康刚刚站起来,女孩子凌空发出一掌,令他怪叫了一声,翻身跌倒,双手捂着腮帮子不敢再多嘴了。
女孩子的出手快如闪电,又不是本地口音,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你是来请客的?还是打架的?”我放下筷子站起来。
侧面屋里的土炕上,躺着无声无息的席勒,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生物学家,只是现在约等于植物人了。我希望他能尽快醒过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同样更希望会晤飞鹰,假使他能说出更惊人的消息的话。
“飞月?”我微笑着,叫出她的名字。
“请客,如果客人不听话,就打到他听话为止。”她依旧冷笑着,挺了挺骄傲的小鼻子,薄唇后面,是两排珍珠一样亮白的整齐牙齿。
“可以走了吗?”她用右掌摩挲着左腕上那颗红玛瑙,不屑一顾地缓缓打量着全部站在一边的众人。
飞月,就是飞鹰的妹妹,大陆西南边陲黑道上著名的女侠,不过很多人只听过她的名字,却没亲睹其人。
我点点头,李康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风先生,别去,夜黑风高的,太危险了。何况苏伦小姐下落不明,还等你营救……”
飞月身子一晃,啪地一掌,狠狠掴在李康脸上。
李康像个滑稽的陀螺一样转了两圈,咳嗽了两声,吐出三颗带血的牙齿,两眼惊惧地连连眨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饶命……”
“我说话的时候,大家最好不要随便cha嘴。老天爷给了每个人一张嘴、两只耳朵,意思就是要每个人多听、少说,懂了吗?”飞月冷傲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掠过,蒋家兄弟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再也不敢站出来叫板了。
我不想事态进一步扩大,向李康简短地吩咐着:“照顾好席勒先生,我很快就回来。”
李康连连点头,已经不敢开口说话了。以苏伦待人接物的温和态度,想必是将这群人惯坏了,真该有飞月这样的人出来管教管教他们才对。
飞月长笑一声,傲然走出门口。
天空灰蒙蒙一片,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前面却也是雾气四起,笼罩住了一切,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屋顶上匿伏的四个人跃了下来,同时打开四只qiáng力电筒,向南面直照出去。
飞月带头向南飞奔,竟然是全力施展轻功,不知是要考验我还是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我不想多嘴,只是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面,迅速辨认着方向。
妃子殿向南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大山深处,那就是“兰谷”和“天梯”的方向。此时,我们就是奔兰谷去的,十五分钟内奔出了近两公里,脚下的糙根越来越少,大部分变成了luǒ露的岩石。
浓重的雾气里突然亮起了一盏橘红色的防雾灯,飞月松了口气,脚步放慢。
“谁?口令?”有人拉动枪栓的声音传来。
“捕蛇归来。”飞月回答的这句口令真是很好笑,看来是把我当成“蛇”给捕回来了。
前进了二十米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帐篷连缀成的狭小营地,两名挎着冲锋枪的哨兵满脸冷漠地伏在巨石后面,嘴里不停地嚼着口香糖。
“老大呢?”飞月大步向前。
“老大在主帐篷里。”其中一个哨兵恭敬地回答,又冷漠地向我打量了几眼。
空气中充满了篝火熄灭后的焦煳味,当然也免不了驱蛇喷雾剂的香气。虽然距离惊蛰还早,但这片本来就蛇虫出没的丛林里,很多动物并不遵循“冬眠”的自然规律,不多加小心的话,难免最后葬身于蛇吻之下。
在一根突兀竖着的无线电天线旁边,有座门帘高挑的灰色帐篷,一个身材瘦削的人,背对着我们,专心致志地站在一幅巨大的军用地图前,抱着胳膊,不时地用手里的铅笔向图上点点戳戳。
随行的四个人已经离去,飞月忽然扭身向我一笑:“风先生?久仰你大名了!”
寒暄客气的话,到现在说,似乎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坦然微笑着:“谢谢,我跟你一样。”
帐篷里的人倏地回身,目光一下子闪亮起来:“风,是你吗?”
两年前,我曾在埃及手术刀的别墅里见过飞鹰一次,比起那时候,他明显沧桑了很多,额头、鼻翼、两颊上的皱纹绵绵密密,一根比一根深刻,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睛。
他用力握住了我的手:“风,你及时赶到,太好了!”
从他的笑容里,我感到一丝焦灼,顾不得寒暄:“发生了什么事?飞鹰,马上告诉我一切,是不是苏伦曾联络过你,做她探险的后续力量?”
两年没见,或许应该有一套冗长的繁文缛节才算正式会面,但我们是江湖人,又处在非常时期,一切皆可省略了。
飞鹰皱了皱眉,扭头吩咐:“飞月,传下命令,二十分钟后向前开拔。”
飞月向我望了望,嘴角一翘,浮出满脸狡黠的笑容:“大哥,难道风先生一到,你心里发愁的事就全都解开了?我真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本领值得你如此器重?”她摘下牛仔帽,甩了甩短头发,大步向着侧面的帐篷走去。
在妃子殿的小院里,我始终没出手,肯定让她失望了。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始终心高气傲,怎么会懂韬光养晦的道理?
“风,你说得没错,苏伦的确让我做她的后援,但我失职了,对不起手术刀大哥。他只有这一个妹妹,如果在我手底下有三长两短,就算让我死一百次都赎不了罪过,所以,我盼着你赶来,咱们共同解决这个难题。所有经过,咱们边走边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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