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飞月的异样,跟席勒变成植物人的事如出一辙,那将会是对我的某种启发——石墙有吸人魂魄的作用?难道席勒是被这道石墙所伤,才变成植物人的?这种qíng况下,最值得一试的就是到墙顶上去看看,所以我展开那条毯子,挥手抛向墙头。
梁威再次开口:“风先生,我们已经上过墙顶,除了一模一样的符咒,毫无发现。”
我知道这一点,刚刚他们返回时,有几个队员就是从墙顶跳下来的。
“我上去看看,难道你不觉得石墙的突兀出现,会是某种——”
他接了我的话茬,黝黑的额头猛地皱了起来:“某种奇门阵势?”看起来,梁威的心机要比小关更沉稳,往往沉默寡言的人会“敏于行而讷于言”,想得多,做得也多。
飞鹰放弃了努力,恨恨地骂了一声,懊恼地站起身来。两名队员迅速铺开毯子,将飞月抬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队员们有些手足无措了,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我伸手搭在墙顶,翻身一跃便落在墙头。这边的石墙一直向西延伸下去,随着地势高低变化,基本保持两米的高度,连绵不绝地穿行于丛林里,墙顶的符咒竟然是跟两边墙面连为一体的。
这个发现让我既惊讶又疑惑:“什么样的书法高手,能用一支笔在三个面上同时书写而没有丝毫的停滞呢?”任何有书法基础的人都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墨总有吸gān的时候,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就算蘸一次笔能写十米、二十米,那么五百米、一千米呢?难道不需要重新蘸墨?
“风,接着。”飞鹰抖手将望远镜掷了上来。
我接在手里,心中一动:“飞鹰,队伍里有没有本地向导?”以飞鹰的阅历,绝不可能带一群外地人钻进丛林,而不带土人向导。
梁威苦笑着举手:“我,我就是向导,曾在这片山林里生活了十九年。除了这道石墙,几乎熟悉当地的一切。两年前,我离开本地时,这里根本没有石墙,只是小道和丛林、糙地——风先生,我知道你会怀疑我说的话,但这是实qíng,苏伦小姐的探险队里有四个本地猎户,他们可以证明。”
“那么,请上来说话。”我向他招招手。
梁威犹犹豫豫地向前走了几步,翻身上墙,身法并不利落,似乎轻功极差。
“风先生,你真的认为这两道石墙构成了奇门阵势?那么,会是什么人穷极无聊,在此布阵?这么浩大的工程,又是怎么完成的呢?”他依旧皱着眉,隔着毯子用力跺着脚。
望远镜里出现了西面那条小溪的影子,水面上漂浮着腐叶,缓缓随波北去。转头向东面看,景物几乎完全相同,只是多了阳光映照于水面上,产生水波粼粼的微光。
梁威又挠着头叹了口气,转身向南望着。
“这种颇为简单的‘困龙汲水阵’能难倒四川láng家的高手吗?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好不好?”我放下望远镜,战术小刀已经弹落在手心里,同时也发现梁威的双手已经按在腰带两边的枪柄上。
无言的杀机迅速在阳光下弥散开来,他的黑脸上不带一丝表qíng,木讷地问:“跟我说话?”
我凝视着他那双略带困倦的眼睛:“对,跟你说话。这么多年,四川láng家在江湖上沉沉浮浮,实力和名气始终没能超越蜀中唐门,所以天下英雄流传‘宁杀十虎,不破一láng;宁动十láng,不惹一唐’。你是好样的,单人匹马,刺杀了唐门领袖唐惊石,至少在这一代,已经令láng家的声势盖过了唐门。知道吗?江湖上的朋友,已经把‘霰弹’láng谢列为四川láng家从古至今第一英雄人物,只是大家都不知道,你竟然隐姓埋名,做了一名雇佣兵,而且是藏身于飞鹰的阵营里。真的验证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知道这么多?当然也该知道,知道秘密太多的人,相对来说,命总是比较短一些。”他瞪了瞪眼睛,眼底深处蓦地亮起了绝望的光。
“别冲动,你该听说过,唐门的复仇行动进行得gān净而彻底,láng家方圆千里之内的宗族、近亲、姻亲都已经被屠杀一空,从襁褓中的孩子到八九十岁的老人,无一幸免。给láng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任务,都落在你身上。如果想动手杀我灭口的话,下面几十支冲锋枪的jiāo叉火力,你能躲得过?”
我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声音压得极低,不给下面的人看出这场暗战。
“你……够狠,先缴了我的枪,佩服,佩服!”他的嘴唇动了动,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像只被bī入绝境的饿láng。
我偷偷向他亮了亮掌心里的小刀:“对,你虽然刻意隐瞒,但我还是至少发现了你三处破绽,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向来跟唐门、láng家都比较熟,而且曾经跟你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切磋过武功、酒艺。他对你非常敬佩,在我面前,无数次把你比成‘断臂刺庆忌’的名侠要离,所以,你最拿手的‘孤雁双杀’枪法,我也仔细研究观摩过,并且有最巧妙的破解方法。一旦动手,死的不一定是我——”
“老虎?”他眼神中的杀机缓缓退去了。
“对,是老虎。”提到这个名字,我猛地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他的下落生死。
“很好,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的手离开了枪柄,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微笑,并且向我伸出手来,“现在世上只有梁威,没有‘霰弹’láng谢。”
飞鹰突然叫起来:“风,有什么发现吗?”
我握住梁威的手,扭头回答:“没有。”揭梁威的底牌,只是想争取更多的贴心朋友,我与老虎的莫逆之jiāo,足可以保证信任他的好朋友。
飞鹰焦躁起来,大声吆喝小关:“打电话,联络西安最好的医院,还有城里的巫医,把这个qíng况说清楚。”飞月一出了状况,等于直接击中了他的要害。
我低声向着梁威:“láng家的‘金针驱邪法’,能不能救醒飞月?”
他有些犹豫,但接着便点头:“能。”
“救她。”qíng况紧急,不能再容许我们耽搁下去,如果飞月有事,飞鹰就再也无心恋战,这次探险行动也就只能到此为止。而且飞月给我的感觉很好,容易冲动但不失率真,现在的江湖上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烈xing女孩子了。
梁威叹了口气,张嘴想要说什么,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一切后患我来负责。”
在飞鹰这样的老江湖面前,一旦施展láng家的独门绝技“金针驱邪法”,他的身份肯定会bào露无遗。蜀中唐门已经发下绿林帖,谁提供“霰弹”láng谢的消息,奖励人民币五百万。这笔钱,足够某些人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一辈子,所以,很多人都会动心。
梁威咬了咬牙:“好,我相信你,为了老虎。”
他跟老虎的关系,胜过手足兄弟,老虎曾经不止一次告诉我,如果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下去,他们每个人都希望把机会留给对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qíng到了极致,往往热血激昂得近乎痴傻疯狂,但却绝不掺一点点水分,全是沸腾的血。
梁威跳下墙,脱下了左脚的战靴,用力地旋转鞋跟,啪的一声,鞋跟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一个金色小盒。
“小梁,你在gān什么?”飞鹰恼怒地叫着。我跟梁威在墙顶的对话,声音非常低,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飞月的异样,没有人会注意墙顶上发生了什么。
小盒弹开,赫然露出的是十二支半寸长的金针,在阳光下闪着细密的金光。
飞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左手下探,握住枪柄,右手倏地一举,所有队员刹那间弹跳起来,直接进入警戒状态。
“四川láng家的人?”飞鹰脸色变了。
láng家的下毒技术与蜀中唐门并驾齐驱,在奇门遁甲、排兵布阵方面,又胜过唐门,西南边陲真正的老江湖,都会明白这一点。而且,唐门剿杀láng家的惨烈行动,虽然发生在尼泊尔小国,消息却也传遍了整个亚洲,几乎每个消息灵通人士都知道,láng家目前仅存的一个人,就是“霰弹”láng谢,也就是那个价值五百万人民币的高手。
第239章诡谲出现的小女孩
我随即落地,在飞鹰耳边低声说:“让他救飞月,是我的朋友。”
飞鹰狐疑地扭头盯着我:“嗯,你说什么——”
我笑了笑,抓住他的右手,缓缓放下来,加了一句:“要想救醒飞月,就听我的话。”
古语说,擒贼先擒王,在纷乱复杂的形势中,我会第一时间认准平息骚乱的核心所在。只要飞鹰说一句话,保证没人敢对梁威怎么样,也不会有人为了钱出面举报。要知道,只要一丝风声传到蜀中唐门的耳朵里,不管是梁威还是láng谢,几日之内就会被人剁成ròu泥。
梁威慢慢地俯身,揭去飞月身上的毯子,略微观察了几秒钟,捏起一根针,食指一弹,金光一闪,已经she入了飞月的右腕,直没到针尾。
“金针驱邪法,一定能救飞月,相信我。”我后退一步,放开飞鹰的手。
两道石墙并不可怕,可怕是建造它们的人,而且别有用心地布成“困龙汲水阵”,用意在于不知不觉地抵消越过石墙者的战斗能力,最终将他们困住。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中慢慢进行,如果不是我和梁威及时发现,大家可能都会受连累。
眨眼间,金针已经she入了飞月的双腕和十指掌心,飞鹰挥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都向后退开。
“基本没事,摄魂术还没有侵入她的脑髓和心脏,所以只要放gān净手指到心房的毒血,就能苏醒。”梁威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扁扁的锡制小酒壶,拧开盖子,喝了满满一大口,陡然喷向飞月的掌心。接着,又是第二口,喷向她的另一只手。
空气中弥漫起药酒的怪味,但十二支金针的尾部,“嗞嗞嗞嗞”几声,喷she出极细的血线,紧跟着,飞月呻吟了一声,便睁开了双眼。
能跟蜀中唐门僵持了这么多年,láng家的人不会làng得虚名,而且老虎对láng谢的推崇,并不是一味夸夸其谈,他的确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本领。
飞鹰喜出望外,跳到飞月身边,连声叫着:“飞月,飞月,你可吓坏我了……”
我得保证梁威的安全,从现在直到他死或者我死为止,就像在沙漠里,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声东击西的计策拖延时间,让老虎有机会从容盗走《碧落huáng泉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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