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如果我也出手,你会站在哪一边?”唐心冷冷地笑起来,抓了一把雪,在掌心里缓缓揉搓着,“那四个人的身手让我想起了很久前的一段江湖典故,蒙古铁骑横死欧洲的时候,据说军前有风、云、雷、电四员猛将,四个人是被蒙俄边界上的山魈抚养长大,擅长shòu语,百毒不侵,基本属于半人半shòu的怪物。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做先锋,元朝才成就了中国历史上版图最为壮阔的时代。”
我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她能这么想,是因为四个大汉闯入的时候,随手攫取了地上的毒虫,掀开蒙面的灰布掷进嘴里,毫不在意地大口嚼食着。食毒虫、饮毒血,正是江湖传说中“风、云、雷、电”四名异人的成名招牌。
“不过,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眉皱得更紧,百思不得其解。
“地脉”里很安静,幽莲等六人散部在井口四周,对呼啸而来的唐清视而不见。
我突然记起了土裂汗金字塔里那些正在被异化的“人”,记得幽莲说过,很多聪明绝顶、在地球上已经无法满足求知需求的人,自愿加入土星人的行列,接受那种诡谲的“异化”过程,希望最终成为异星上的一员。
可以想像,“风、云、雷、电”四个人也在“异化”的行列,甘愿受土裂汗大神任意驱使。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很快就要演变成了地球人之间的互相残杀。
我挺身而出:“唐小姐,咱们下去阻止他们,唐清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唐心摇摇头:“不,那只是一个引子,她不会死——”
话音未尽,唐清俯身在地,双臂一招,身前身后的几万只毒虫如同密集如雨的箭矢冲了出去,刹那间将大阵中央的人遮住。
“风,又见面了?过得怎么样?”有个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不必多想,也能明白那是土裂汗大神在说话。从非洲鼓声第一次出现时,我就预感到他会光临这个世界,现在,预想终于变成了现实。
“你在哪里?在地脉里吗?”我开门见山地反问。
激战之中,一切客套寒暄的过程也就免了。
“对,大约在地面以下十一公里处。真没想到,又会遇到你。风,是不是地球上的所有神秘地带都会留下你的脚印?抑或是你早知道我会出现,预先在这里等我?”土裂汗大神的心qíng很好,居然知道跟我开玩笑。
我疲倦地摇头:“我怎么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恰好遇到罢了。你不是已经安心沉入地下了吗?怎么会再次浮上来?”
上一次土裂汗金字塔的下陷,险些害死铁娜和全部的埃及政要,一想到灾难发生的那一刻,就令人忍不住胆战心惊。我能够预感到,当他再次出现时,只怕又将引发一场非同寻常的大阵仗。
“哈哈,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当然不能错过了。”他又笑了。
“你需要什么?”在我记忆之中,他的飞行器已经能源耗尽,即将自生自灭。
“风,你该知道我需要什么,何必明知故问——能量,我需要大把大把的能量,有了它们,飞行器才能顺利地摆脱地球引力,进入宇宙航行的正常轨道。这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我当然要来,对不对?”他哈哈大笑,比起从前遁入地下时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简直有天壤之别。
唐心叫起来:“风先生,你在跟谁对话?你没事吧?”
她的脸色渐渐轻松起来,视野之内的毒虫遮天蔽日的壮观景象还没有结束,唐清不必亲自动手,便似乎已经稳cao胜券。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扰我。
“风,我要送你一件意外的礼物,但是在接受馈赠之前,先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土裂汗大神的语气非常谦和,正应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那句古话。
我略一沉吟:“好,只要不损害到地球人的安全,我答应你。”
他拉长了声音:“我把你心爱的女孩子jiāo还给你,你不要来管我和‘亚洲齿轮’的闲事,怎么样?那些复杂的利益清算与地球人无关,同意的话,后退五十步,右转三十步,我们可以慢慢谈。”
我的心头猛然一震:“谁?你看到苏伦了?苏伦跟你在一起?”
他哈哈大笑起来,并没有进一步地明确作答。
我转身向后望,满眼里只有茫茫白雪和被雪片覆盖的鳞次栉比的小楼。
“风,我们上一次的合作非常成功,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她在等你,我知道,你也在焦灼地牵挂着她,来吧,我等你……”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只在天空中留下一个带着笑意的尾音。
我心里牵挂的苏伦,土裂汗大神一定会知道这一点。那么,我该相信他的话,前去赴约吗?
空院里的战事又起了变化,毒虫布成的天网瞬间被撕裂了一个缺口。假如那四个人真的是历史上的“风、云、雷、电”四位奇人的话,唐清的虫阵只怕难以奏效。然而,龙驭大阵的威力在于yīn阳变幻,而不仅仅限于伏兵的战斗力qiáng弱。
“唐小姐,我要离开一下,保重。”我终于做了决定,真正需要帮助的是困境中的苏伦,而不是尚在阿尔法掌控中的战局。
唐心诧异地双眉一挑:“怎么?你去哪里?”
“去见一个老朋友。”我没时间详细解释,拍去肩头的雪,长吸了一口气,走向楼顶边沿。
“喂,风先生,请留步——”她想举手拦我,但随即放弃,只是垂下嘴角连连苦笑着,“你也保重,龙驭大阵发动全力攻击时,这个世界里的能量平衡将会完全打破,弄不好封印之门也会发生突变。所以,小心些,还有大局需要你回来维持……”
楼下的雪已经很深了,我向东发力狂奔五十步后,折向北面,沿着两排小楼间的甬道急速前进。三十步之后,迎面被一座正方形的小楼挡住去路。
我纵声大叫:“土裂汗大神,我来了,你在哪里?”雪片灌进嘴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转瞬化成了冰水。站在小楼下仰望,白墙尽头是高挑的飞檐,铜铃铁马、泥雀瓦狗栩栩如生,在飘雪中隐约透着气氛凝重的无尽古意。
第310章地脉下的水晶窗口
无法想像土裂汗大神怎么会在这个位置出现,毕竟“地脉”的出口是在那个空院里,否则阿尔法的“天旋地转龙驭大阵”也不会布在那个位置。
“土裂汗大神会跟苏伦在一起?苏伦明明是在封印之门的彼端,难道他也到达了‘亚洲齿轮’那里吗?”满脑子都是纠葛不清的疑团,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
左右两侧的小楼错杂排列着,根本没有明显的通路,走到这里,也相当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苏伦——”明知道她还被挡在山dòng的那一端,但我满怀激愤无处宣泄,只能仰天长啸,猛的向前一冲,双拳狠狠地擂在小楼的白色山墙上。我无意破坏阿尔法为封印六臂怪物而设下的奇门阵势,但双拳一击之力刚猛之极,墙上应声现出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窟窿,砖石坍倒,灰尘翻飞。
十步之外,竟然站着一个身披灰袍、头戴风帽的人,沉默地肃立在房间中心的一个三米直径的黑dòng前。
“来了?走吧?”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她挥袖拂去灰尘,向我轻轻招手。
房间空dàngdàng的,只有她一个人,同时映入我眼帘的,还有她肩上束着的一柄古怪长剑,从右肩一直垂落到脚跟,足有五尺。
“去哪里?苏伦在哪里?”我越过断墙,全神戒备。这个房间里连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没有,四壁只是光秃秃的白墙,没有一丝生气。
她迈向黑dòng,一步步地下落,原来里面藏着一架同样漆黑的螺旋形扶梯。
“要答案,跟我来吧?”那梯子非常陡峭,她只迈了七八步,便已经没到肩头。
我大步走过去,低头一看,无尽的黑暗中映出几点晕huáng的灯光,渐渐延伸到无穷深远的地底。回头望了一眼破dòng外的白雪世界,我毫不犹豫地跟了下去,踩得铁梯噔噔直响。
下降八圈之后,到达了另外一个静僻幽暗的房间,一个身材瘦削如竹竿的灰袍人高举着左手,掌心里托着一颗发光的珍珠,一动不动地站在铁梯旁边。他的脚下,也有一个黑dòng,铁梯一直向下延伸着。
“走吧。”女子简短地吩咐着。
灰袍人立刻转身,带头下了梯子,我们两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再次下降八圈后,仍旧有一个沉默寡言的灰袍人侍立在梯子旁,并且做了我们三个的先导,一起向下。
假如阿尔法的世界已经是在山腹下面、悬崖下面,那么我们此刻进入的便是更为深幽的地下,已经无法用恰当的词汇来描述它。神话传说中,阎罗王的地狱有十八层,而十八层下更有无法标识的地心huáng泉。当一行人沉默而且沉重地鱼贯而下时,我真的怀疑已经到了huáng泉。
“告诉我,土裂汗大神在什么地方?”我停住脚,左手紧握住栏杆,仰面回望,黑dòng的入口早就不见了。
“前面。”女子也停下来。
“你是谁?”我追问着,越是出言谨慎的人,心底里越能藏下秘密,看得出,她是这一队人马的头领。
“那不重要,走吧。”她头也不回。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去见他了。”我瞄着她肩头的剑柄,感到有些气闷,很想立刻从黑暗中挣脱出去,在外面的雪地上畅快地呼吸几口。
“你必须去,没有第二条路。”她的声调很平静,听不出恫吓的味道。
“我想闯出一条路来,不行吗?”我在黑暗中无声地笑起来,现在我不像是土裂汗大神的客人,反而像是重罪在身的囚犯。
“不行。”她的肩头一扭,长剑“嚓”的一声出鞘,掠起一道湛蓝的寒光。但我早有准备,身子一矮,避开长剑,反手抓住她的腕脉。剑身上凿印着一只开屏的孔雀,每一根翎毛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年轻人,大神要接见你,是你的无比荣幸。我们的时间很宝贵,错过了这次机会,要想飞升蜕变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她挣开自己的手,反手把剑cha回鞘里。
我们都没有竭尽全力地出手,但我仍然从那柄剑的特殊标记上认出了她的名字,“孔雀妃子”梅应雪,一个连老江湖们都快忘记的女飞贼。那是一个曾经活跃在二十年代的大上海时期的江湖名人,死在她手里的军政要员、大亨富豪不下五百人,但当她bào敛财产逾九亿美金、名声如日中天的时候,却猝然失踪,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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