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先生,动手吧?”唐心低声请求。
“杀了他?那是最好的结果吗?”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老虎不是敌人,我们在一起畅饮、谈天、背靠背对敌近百次,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手术刀、苏伦以外最好的朋友。
“你不忍心,让我来吧——”唐心翻身跃了出去,在半空里做了个跪she姿势,驽匣机簧“嘎吱”一响,四支弩箭已然连环发出。箭尖上涂的剧毒相当厉害,一瞬间接触到的雪花仿佛都被毒药浸黑了。
她始终都是站在阿尔法一边的,不管是谁要侵犯阿尔法的利益,她都会去拼命阻止,即使那个人是曾仰慕呵护过她的老虎。
弩箭离匣时距离老虎头顶只有四米远,以唐心的武功计算,这么短的距离之内,应该是一击必杀才对,但老虎后背上的手臂仿佛长着眼睛似的,凌空一挥,每一只掌心里便都多了一支毒箭,动作整齐划一,毫无迟滞。
“还你……还你……”老虎桀桀怪笑起来,四只手臂高高扬起,猛的一挥,就要把毒箭反掷回来。唐心擅长用毒,但她也是血ròu之身,给这么霸道的毒箭she中的话,伤势绝不会轻。
“逾距之刀”的刀光又亮起来,从老虎背后轻飘飘地削过去,等到握着短箭的断臂纷纷落下时,刀又回鞘,我只在原地站着,不带一丝曾经出刀杀敌的痕迹。为救唐心,我只能再次出刀,斩断怪手。
“你们……你们?”老虎倏的回头,混乱迷惘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澈了。他俯身拾起一只手臂,“啪”的一声弹落了掌心里的毒箭,仔细地端详着。
他醒了,当我削去那些多余的手臂,似乎也就帮他摆脱了幻像魔的控制。可惜,如果能早一点明白这一点,将唐清身上的四只手臂也削掉,或许她也能摆脱自己悲惨的结局。人类是不可能做到先知先觉的,所以才每一步都留下遗憾。
“老虎,你醒了?”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久违的睿智。
“风,你又救了我一次,青龙会真的很需要你这种超级人才,跟我走吧?”他抚摸着那只怪手,脸上浮出了淡淡的讥笑,“这些东西真是奇怪极了,竟然能控制一个人的思维,并且我感觉到,它像一棵泰国蛇树,一贴近我,便把自己的根须无孔不入地钻进来,直达五脏六腑。”
“醒来了就好,希望咱们这一次还能并肩作战,闯过这一劫,怎么样?”我要的不是感谢,而是一些真真实实的帮助。
他挥了挥手,断臂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跌向楼群深处。
“一定能,而且会有更jīng彩的际遇在等着咱们,好兄弟!”他在自己胸口上猛的一拍,豪气gān云地大笑起来。
假如我们三个都能尽释前嫌的话,此刻的qíng景无异于当初在埃及沙漠里一起面对铁娜率领的几百名特种兵。那一次,老虎成功地盗书逃遁,与唐心成功会合,相信这一次也能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老虎,经书现在哪里?那是风先生帮我们盗出来的,你最好能立刻还给他。”唐心不卑不亢地bī问着。
“出去这里再说吧,经书上又没说如何打败这些qiáng大之极的敌人,早说出来又有何用?”老虎耍了个小小的花招,轻易地把这个问题搪塞了过去。
“呵呵,打败他们?希望如此吧。”唐心冷冷地转过脸,不再看老虎一眼。
土裂汗大神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阿尔法的金剑几乎直搠到他身后,却总是差之毫厘地被避开。在某些小楼前面,他选择了避让的方式,而非不管不顾地直撞上去。
“战斗就快结束了。”老虎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
他弹开枪套上的尼龙搭扣,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沙漠之鹰的枪柄,同时从裤袋里抓出一把黑色的子弹,一颗一颗地压进弹夹里。
“这些高腐蚀xing化学弹头里添加了异种细菌,能够让生物的呼吸系统迅速纤维化,速度大概在十分之一秒以内。我还有个奢望,能活捉他们,毕竟死人是无法提供任何有效资料的。风,很久没跟你一起玩枪了,要不要先由你试试?”他“喀”的一声把弹夹推进弹匣,向远处做了个举枪瞄准的动作。
我禁不住偷偷苦笑:“老虎的想像力真是太丰富了,竟然以为凭几粒子弹就能征服阿尔法和土裂汗大神?他早就看到了唐清轻易攫取子弹的那一幕,难道还不觉醒?”
枪械和子弹,只针对地球人有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必。”我轻轻摇头。习惯“逾距之刀”的感觉之后,我更全心全意地信赖它,“人刀合一”的感觉是任何枪械所不能给我的。
这场雪已经下了太久,我们所处的这座小楼仿佛成了茫茫海上的一个孤岛,向西是大片大片的瓦砾残雪,向后则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皑皑白雪。那些矗立着的小楼,像是独钓寒江的渔翁,披着银白的蓑笠孤立着。
老虎陡然举枪向上,动作快速、准确而且稳定,那才是他真实武功的体现。此刻,就在我们三人的头顶之上,两道影子嗖的一声掠过,风声之中又夹杂着埃及弯刀与晶石金剑的格斗撞击声。每一次“叮叮当当”声传入我的耳鼓时,都能看到空气中爆裂开来的金色火星。
唐心采取了沉腰弓步的姿势,双臂将驽匣紧紧地锁在左肩上,目光紧随着那两条影子。
这个回合,她跟老虎都想出手,但影子飘动的速度太快,他们没能把握住机会。影子飘向山dòng,蓦的从空中扎向地面,轰然撞碎了一座三角小楼,然后便悄无声息了。
老虎缓缓地放下枪,长吁了一口气:“风,那绝对不能算是轻功,对不对?”
在我们的知识范围之内,“踏雪无痕、登萍渡水、驭风而行”属于轻功中的最高明境界,而此刻眼中看到的阿尔法与土裂汗大神之战,忽而登天穿云,忽而掠风激飞,已经是人类无法想像的动作场景。
“下一次,我会把握住机会,小心,你呢?”他望着唐心时的表qíng已经不再谦恭而温柔。
“我也会。”唐心冷淡地回答,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影子消失的地方。
楼下,司徒求是和雷傲白的尸体被雪覆盖了大半,两个人的悲剧终点,竟然是在这个脱离时间之外的世界里,这一生过得实在是不堪回首。
我仍然怀疑,他们从镜子里看到的真是关宝铃和我吗?为什么关宝铃的神奇失踪不是进入了镜子里面的唐朝世界,而是另一个古怪的海底空间?十几分种前,我甚至想过要带他们回镜子前去,帮他们离开,让他们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但即使是在脱离时间的环境中,任何事件也都是次第展开的,死亡来临的过程仿佛是预先安排好的一样,一步一步展开,谁都无法逃脱。
“那么,我和苏伦的宿命呢?”我忽然感觉到浑身充满了疲惫,想要在这片洁白的雪地上躺下来,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暂时跳出这些循环不休、死生不竭的怪圈。
“小心,蜀中唐门为什么拒绝加入青龙会?难道一统天下不是你们的终极梦想吗?”在这段bào风雨前的短暂宁静里,老虎似乎更愿意用谈话来消除内心的紧张qíng绪。
唐心放松身体,又一次拉开驽匣的机关,凝视着早就各就各位的毒箭。
“那是他们的梦想,而不是我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她的声音越来越冷漠。
“可是,在要我去盗《碧落huáng泉经》之前,你明明说是要通过经书里的线索,找到蜀中唐门苦求的‘潘多拉宝盒’,聚集天下毒虫的原始母体,从而振兴唐门,独步天下,那些话都是在骗我?”老虎的声音也很平静,并没有受骗上当后的大喊大叫。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都在冷静地剖析着一起走过的感qíng历程,每一句话都犹如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样冰冷,丝毫不带个人qíng绪。
“对不起,我是骗了你,不过,你不能不承认,对我的那些好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你也是在利用我重回这里,对不对?”唐心的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心痛。
老虎沉默了,卸下弹夹,默数着那些子弹。
世间著书立说的人都言之凿凿地论定,爱qíng中的男女都是盲目而弱智的,只听信甜言蜜语,却看不透对方的真心,即使被骗得倾家dàng产、走投无路,也永远无怨无悔。老虎和唐心的经历,彻底地粉碎了这一说法。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一对相恋中的男女,但内心世界里却都时时刻刻充满了提防和警惕。
良久,老虎才怅然回答:“没错,我们不得不借用你的宿命。”他转向我,“风,我也骗了你,这场布局延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因为我们需要最优秀的人物冲破种种阻挠,在披荆斩棘的同时,替我们掩盖真相。”
我愕然苦笑:“原来是……这样?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怎么会这样?”
从来没有想到老虎的心机会藏得这么深,但转念一想,他既然能够在遥远的古代大海上潜心蓄势几十年,然后等到时机成熟才挺进中原,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在现实世界里坚忍隐匿,再等良机出现?
“越王勾践”的范例一直以来都是世界范围内有志之士的楷模,成大事者必定都善于忍耐,并且低伏的时间越长,往往爆发的时候也就更炽烈。
“老虎,不管怎么说,我很佩服你。”这句话是真心的。
老虎一笑:“现在,需要遮遮掩掩的阶段过去了,青龙会已然崛起,很快就能震惊世界,并且那扇封印之门对我们来说并非难题,有人——”
一连十几声轰然巨响,靠近山dòng的至少二十余座小楼同时迸碎,砖瓦残片伴着白雪she向天空。两道影子一前一后飞驰回来,就在我们的头顶停住,一轮更加密集的刀剑格斗声传过来。
“人与人之间,永远都充满了相互欺骗与自欺欺人,永远都无人值得信任,所以,我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归宿,就在此地,就在此时——”唐心挥手扳动驽匣的开关,仰面上指。
土裂汗大神悬停的位置大概超过我们头顶十米以上,恰好是弩箭的she杀范围之外。
这时他们两个都处于急速旋转的状态,类似于直升机飞行时的螺旋桨,土裂汗大神的灰袍飞旋成了一朵灰色的浮云,在白雪飘降的背景下竟然呈现出一种残酷的诗意来。
老虎缓缓举枪,指向阿尔法,但随即又缓缓转向土裂汗大神。在他的价值观里,激战的双方都要死,无所谓谁先谁后,他只是想先she杀更qiáng大的一方,让局面变得简单明了下来。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这个道理,当阿尔法与土裂汗大神全力搏斗时,也就是其它势力能相继bào起突袭的最佳关口。
52书库推荐浏览: 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