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楼的大门哗的一声四敞大开,小来带领的人马迅速涌上来,将台阶挡住。
一瞬间,屠龙刀背后的年轻人也拔枪在手,立刻形成了虎视眈眈的对峙状态,空气里的火药味汹涌澎湃,似乎只要划一根火柴丢下去,马上就会引发轰然爆炸一样。
“小兄弟,你乖乖让开,我是来见朋友的。”屠龙刀懒洋洋的声音飘上来。
“这里没有日本人的朋友,请阁下自便。”小来毫不退让。孙龙他们没有看错,关键时刻,小来对场面的控制力洒脱自如,绝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不会说错一个字。这个年轻人在黑道世界里,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小兄弟,就算神枪会的老孙在这里,也得给我几分面子,你算老几啊?我只数三声,再不闪开,就叫你横着出去。”
屠龙刀年轻时曾在台、港、澳和东南亚一带闯dàng江湖,是最著名的快刀手,并且脾气bào躁之极,被当地黑道称为“雷神pào”。现在,他毕竟是成熟了,已经非常能压制住自己的火xing,否则几句话没说完,小来就要分尸倒地了。
无数子弹上膛声脆响着,从双方使用的武器上来看不分伯仲,胜负的真正关键,就在于人手调配的变化。据我观察,驻守在寻福园的神枪会人马一共有四十人之多,现在跟小燕出现在台阶上的,只有十六人。那么,至少有二十四人匿藏在暗处向屠龙刀瞄准,战争的胜负绝对是一目了然的。
苏伦探头向窗外看了看,缓缓地摇头:“看来,双方是打不起来的,大家的目的是宝石,绝不会是帮派械斗。风哥哥,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当然会下去,但还想见识一下屠龙刀被bī急了之后的样子。他以“快刀”驰誉江湖,但隐居富士山专心铸造刀剑后,已经很久没有与人jiāo手了。
沿楼梯缓缓向下,身边有苏伦温顺地陪着,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更是任何女孩子无法代替的。有那么一刻,我心里竟然有“携苏伦归隐江湖”的憧憬,但只是一闪念间的事,假如我真的那么想,是否就是代表自己已经厌倦江湖了?
“苏伦,等我们完成这边的事,就立刻回开罗去,喝酒种花、翻阅古籍,再不离开十三号别墅,好不好?”我暂且抛开门外的刀光剑影,心里只有苏伦的微笑和眼泪,并且一直温柔地握着她的手。
“风哥哥,别忘了给铁娜将军打电话。如果能够合理地统筹时间,咱们就能得到更多收获,是吗?”她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脸色正变得庄重严肃起来。
我一怔:“你不愿意?”心里立刻有了轻微的挫败感。
“我愿意,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有等到所有大事安排妥当,再考虑诗qíng画意、儿女qíng长也不迟,是不是?”她笑起来,稍稍与我拉开距离。
我明白了她的心思,目前寻福园危机重重,大哥还在未知的沙漠之下,绝不应该缠绵于儿女私qíng的。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表达出了苏伦的高瞻远瞩,她对我的深qíng,并非体现在缱绻温qíng上,而是竭尽所能地帮助我完成大事。
“谢谢你,苏伦。”我猛然振作起来。
或许是故地重游,心里或多或少地受了关宝铃的影响,才会被倦怠所包围。经过苏伦的当头棒喝,自己马上就幡然猛醒,不再沉迷于过去了。
苏伦微微一笑:“不必,我们要在一起待一生一世的,这样的摩天大厦,不打好基础怎么行?风哥哥,我和小萧的意见,要日本人住主楼的西翼,等到管夫子到了,安排在东翼。假如有什么人要故意生事的话,立即报警抓人。”
我点点头,有她和萧可冷在一起商议,想必任何事都能处理得gāngān净净,不留后患。
门口的僵持局面仍旧没有改变,当我推开神枪会的人马走出来时,满脸沧桑皱纹的屠龙刀大笑起来:“风,我的好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他的笑容并不令人感到亲切,因为整张脸上都布满了长刀一样的深刻皱纹,并且狭长的双眼、薄而直的唇都像是一柄柄脱鞘而出、引而不发的日本刀。
我握着他的手:“这种qíng形下的见面,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再次大笑,露出尖锐如匕首的颗颗白牙:“当然是好事——上次你说过,发现了一柄好刀,我特地从富士山赶来等消息。怎么?那刀呢?是不是还在?”这是个爱刀成癖的人,一提到宝刀,根本不理会双方人马正在刀枪相向。
我带他走向主楼西翼的客房,他仍旧兴致勃勃地压低了声音连续追问:“风,你说过的那柄刀,属于‘牙神流十圣’的佩刀,绝对是无价之宝。还有,古代著名的刀客临死之前,都会把毕生领悟到的武功埋在自己的坟冢里,那些资料的价值不逊于宝刀。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兄弟联手,买下宝刀的同时,发掘他们的墓xué,看看还能找到什么——”
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难以察觉的贪婪,但我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了。
“那柄刀,是在很深很深的水下,有办法拿到吗?”我实话实说,并不想骗他。
“哦?水下?多深?”他的眼睛亮起来,像是刚刚磨砺出锋芒的绝世宝刀。
“我只能说很深很深,在没有深度仪的qíng况下,连粗略估计都做不到。”
邵家兄弟死了,那种隔空遥感的异能并没有完全转移给我,所以,不知道何时才能第二次看到“牙神流十圣”和他们怀里的长刀。
西斜的阳光在屠龙刀的裘皮大衣上映出七彩的炫目光环,在我的记忆中,他并不是个喜欢奢华讲究的人,而且眼里最常流露出的是铁骨傲气却不是刚刚的那种贪婪。
“风兄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牙神流十圣’就在‘海底神墓’里?这一次,大人物要我来见你,为的就是那颗传说中的宝石。‘日神之怒’是日本国的珍宝,就算我们不能取得,也会采取极端的毁灭方式,让任何人空手而回。”
他咬牙切齿的决绝态度,让我有些鄙夷。人在江湖尚且身不由己,一旦屈从于当朝权贵,就更是被迫改变人生理想,变得面目全非了。
唐代“诗仙”李白曾经说过: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看来,只有彻底地摆脱“名利”二字,才能做到无yù则刚,成为完完全全的自由人。
“你说的很对,但对于‘日神之怒’,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抱歉。”我只送他到门口,满腹悒郁地退回来,恰好看到神qíng困惑的小来正站在台阶前发怔。
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解释,转身进了客厅,然后随手关门。
假如外面那群江湖人觊觎的都是“日神之怒”,甘心为了宝石打得你死我活,甚至动用重火力血拼——那只不过是在重复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历史,重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游戏。做为寻福园别墅的主人,我们只想好好地找回自己的兄弟小燕。
“风哥哥?”苏伦走到我身后,双手按在我肩膀上,缓缓地揉捏着。
萧可冷从角落里走出来,将一杯香气馥郁的摩卡咖啡放在我侧面的茶几上:“风先生,是我辜负了手术刀的嘱托,没有把别墅管理好。如果您不开心,就责罚我好了。”
我意识到自己的颓唐让她们跟着不开心了,马上扫去萎靡不振的压抑表qíng,换了一张笑脸:“不不,小萧,与你没关系。我刚才只是在想,江湖上的朋友一旦牵扯到利益纷争,立刻就变了个人一样,人人都在贪婪地拨打着自己眼前的小算盘,如同一条‘护食’的láng犬。小萧,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之间不会弄成这样子。”
萧可冷被逗笑了:“当然不会,因为我、燕逊姐、苏伦姐是最好的姐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永远都没有。”
我振奋jīng神,拿起话筒,拨通了铁娜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风,我大概无法完成你jiāo付的使命了,沙漠发掘计划的预算书就在我的桌子上,最终数字后面那一长串‘零’看得我眼花缭乱,头昏脑胀。嗯,我让财政部方面报了国库收支概略表过来,两方相较,大概要三点五个埃及国库之和才能与工程造价相抵。听着,几乎每一个沙漠工程师,无论是高级的、中级的还是初级的,都认为这样的发掘计划是在重塑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我微笑着:“天方夜谭?据说,天方夜谭里的故事也并非子虚乌有,而是来源于某些异人的奇特际遇。”
“风,我不想开玩笑,这种让人头疼yù裂的事能不能换别人去做?比如你的苏伦小姐或者关宝铃小姐?说真的,要想得到足够的财力支撑,找大亨投资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呢?”她的的确确是在为我考虑,但我并不领这个qíng。
听筒的声音很大,苏伦、萧可冷都听到了铁娜的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大亨”两个字无异于一座巨大的金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任何金钱的难题到了他手边,立刻迎刃而解,毫无问题。
等到铁娜叹气够了,我才清晰地告诉她:“那笔钱不是问题,我已经筹集到了。现在,我希望你能召集人手,在三日之内着手开工,不但会加倍支付工程款项,还可以拿出相当大的一部分资金,无偿援助埃及政府修建公路、机场和学校。请把账号给我,第一期款项将在十日内汇进去,绝不食言。”
十箱晶石已经由秘密渠道送抵埃及,只要拿很少的一部分出去拍卖,就足以让我和苏伦的资产总额超过大亨。不过,我们绝不会刻意地去跟任何人攀比,那些自我标榜的无聊行为是最受我们鄙夷的。
苏伦的手越过我的肩,轻轻按在我的掌心里。这一刻,我们息息相通,都知道历尽艰辛后终于得到了回报。
“什么?”铁娜失声大叫,似乎是跳起来撞倒了什么东西,发出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你?你在几天内就筹集到了钱——难道除了大亨,世界上还有哪个傻瓜愿意送钱给你?不,我绝不相信,绝不相信!”
她是那种喜怒形诸于色的女孩子,我能想像到她此刻脸上的惊骇表qíng。也许在她心目中,大亨是最有钱的男人,因为关宝铃的关系,只有他肯无偿地援助我做这种异想天开的事。
我正色地回答她:“铁娜将军,世界上的事qíng每天都会变化,相信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中国人是最讲信誉的,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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