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无灯教授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越墙而出,回到了车上,然后一路驶向了京城火车站,然后乘坐前往成都的特快列车离开了京城。
列车一路风驰电掣般的行驶,窗外远山一抹黛色,残月如钩,大地一片空明。
“师父,您还没睡?”平原醒了。
“嗯。”
“儒家功,这名字真好,一听就是有着五千年华夏文明的传承。”平原心里面由衷的赞道。
“平原。”无灯教授望着他。
“是,师父。”
“僰王山中生活条件艰苦,你可能承受?”无灯教授说道。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穹......”平原吟诵起了文天祥的《正气歌》来,车厢内充满了一种悲壮苍凉的气氛,大有“壮士兮一去不复还”的燕赵豪qíng。
列车徐徐的驶进了成都车站。
无灯教授怀抱婴儿与平原随着人流缓缓的走出月台,两人没有留意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若即若离的跟着一个瘸腿老者。
成都站前广场的商店里,无灯教授买齐了一gān婴儿用品,包括奶粉等物,然后乘上了前往川南兴文的长途大巴,那个瘸腿老者也暗中尾随着上了车。
傍晚时分,僰王山镇。
无灯教授和平原在小饭店里匆匆吃了晚饭,然后又买了一些生活所需之物,撂在竹篓中背着上山。
月色迷离,山中升腾起白色的雾霭。攀登途中,教授警觉的回望身后,总觉得似有什么不妥,但除了雾气与虫鸣之外,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飞雾dòng。
无灯教授顿时感觉到如释重负,在下落水隐居数十年,就如同归家一般。他点燃了油灯,并从墙角的溶dòng内拽出一个包袱,挑了件土布长衫换上,还是儒家装束要舒服得多,绝非那些中山装、西服之类的奇装异服可比。
“平原,你明日下山去镇上,也定做两件长衫吧。”他吩咐说。
“是,师父。”平原应道。
“噗”的一声,无灯教授撩起了长衫,放了个响屁。
随着“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石dòngfèng隙里忽然跑出无数的黑甲屎壳郎来,贪婪的嗅着久违的浩然之气。
教授笑眯眯的望着那群铁甲大军,就如同见到自己的亲人一般,他迫不及待的蹲下挤出了几个金灿灿的粪球,屎壳郎们大喜,随即蜂拥而上啃食了起来。
平原见状惊讶的目瞪口呆,原来儒家功法如此的神奇,竟能将人与昆虫完美的结合成生物链,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地上铺着shòu皮,男婴安详的熟睡着,屎壳郎们吃完美餐后都跑过来围观。但见它们对婴儿指指点点,jiāo头接耳,感到既新鲜又好奇,尤其是那小孩儿的身体内透出淡淡的浩然之气,另铁甲军团们倍感亲切。
“平原,待你明后日换上儒家礼服后,便可举行拜师仪式,正式传授师父的独门武学儒家功。这孩儿是你的师弟,由于他还太小,你要负责其饮食起居,比如喂食奶粉,更换尿布,另外还要经常带出去晒晒太阳,明白吗?”无灯教授吩咐说。
“是,师父。”平原答应下来。
“你可以歇息了,为师先去上落水一趟。”说罢,无灯教授便径直奔上落水而去。
途径天生桥时,他往深涧中瞧了瞧,徐华声说那个邢书记夫妇便是由此坠落桥下的,此刻耳边唯有汨汨的流水声,除此漆黑一片。
朦胧的月色,上落水天坑崖壁凹dòng内,已经没有了秋波老妪的身影,只闻螽斯蟋蟀寂寥的低鸣之声。唉,无灯教授发出了长长的叹息,然后转身返回。
“平原,你怎么还没睡?”他瞥见平原依旧合衣坐在shòu皮褥子上面,于是问。
“师父尚未安歇,徒儿怎敢先睡。”平原坦然答道。
这小子倒是尊师重道,根基不错,无灯教授暗自寻思着。
“师父,师弟可曾起过名字?”平原问。
“嗯,他的父亲姓有,《百家姓》中排行第418位。此姓源于上古复姓有巢氏,庄周在《庄子。盗跖》中说,‘古者禽shòu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纵观释道儒三家取名,道家清净无为,佛教明心去yù,而我儒家则以人为本,讲求仁义礼智信。儒家功更是尊‘中庸之道’来修行的,所以就叫‘庸儿’吧。”
“庸儿,”平原嘴里念叨着,“师父,这名字倒是不错,可是他父亲姓有,‘有庸’念起来却有些拗口。”
无灯教授点点头,说:“暂且先叫庸儿,也许他父母早就已经起好了名字呢。”
两人chuī熄油灯安歇了。
飞雾dòng的外面,高大的刺楠树下,那个瘸腿老者静静的守候着。
第六十七章跛脚隐士
清晨,平原早早的起来,开始在下落水石dòng中生火做饭。他一下子还适应不了山中隐士们日中一餐的习惯,所以教授允许其逐渐加以改变。
早饭后,平原走出飞雾dòng,下山前往僰王山镇。
昨日上山时天色已晚,景色朦胧,现在一看则大为不同。但见目及之处,植被茂盛,瀑布碧泉,清幽静雅,满山遍野的楠竹林青翠yù滴,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僰王山镇,他找到了那家经常为山中隐士做衣服的裁fèng店,量身订制了两件灰色土布长衫。由于午后才可取到衣服,在等待的一两个时辰里,他就随意的在街上溜达,自己在兴文县法院实习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感觉此镇的变化并不大。
中午十分,他找了家小饭馆坐下,并点了几个炒菜,准备喝上两口,以后在山上修行就要清苦了。
一个瘸腿跛脚的老者走进饭馆,要了碗米饭和一小碟咸菜坐在了平原对面,此人看来生活较为拮据,只捡最便宜的吃。
“听口音,老先生不像是本地人。”平原见其穿着破旧的灰色中山装,一副落魄的知识分子模样,于是对其产生了些许同qíng感。
老者抬起头来,囧涩的说道:“我是僰王山上的修行者。”
“原来您也是一名隐士?”平原闻言肃然起敬。
“嗯。”老者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点了点头。
“老先生若不嫌弃,我们一道吃如何?”平原朝着店家再要了一只酒杯,热qíng的邀请道,他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隐士修行的qíng况。
老者欣然答应了,两眼盯着桌子上香气扑鼻的炒菜,深深的嗅了几口,垂涎yù滴。
平原微微一笑,为其斟满了酒,两人边吃边聊。
“我叫平原,昨日刚刚上山修行,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平原自我介绍说。
老者呷了一大口酒落肚,正色道:“修行人一般都不再用原来的姓名,叫我‘跛脚隐士’就行了。”
“‘跛脚隐士’?这么称呼似乎有些不大尊重。”平原颇为难。
“无妨,但凡修行者,对世俗礼数褒贬早已看淡了,小兄弟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入了此道儿?”老者疑惑的目光望过来。
“只是厌倦了朝九晚五的刻板生活,想出来透透气,见识一些新的事物。”平原说的也是真心话。
“那你准备在山中的什么地方修行呢?”老者问。
“僰王山飞雾dòng。”
“呦,那可是个好去处,不过已经有修行者在里面了吧?”
“是的,我跟着师傅在下落水,听说上落水原来是有人在修行,后来走了。”平原说。
“哦,那我倒是应该考虑也进飞雾dòng内修行,换换环境说不定还可以突破瓶颈呢。”老者沉吟道。
“好啊,那我们就是道友了。”平原高兴的说。
“你师父叫什么,在僰王山修行多久了?”老者端起酒杯,和蔼的目光注视着他。
“无灯教授,在飞雾dòng中已经好几十年了。”
“那他是释道的哪一家?”
“儒家功。”平原告诉他。
“原来如此,”老者漫不经心的问道,“dòng中现在只有你们师徒两人么?”
“还有一位师弟,”平原笑了,“不过才出生没几天,还得我这个大师兄给他喂奶呢。”
“他叫什么?”
“庸儿。”
跛脚隐士在镇上备齐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酒ròu熟食,背在竹篓里,然后跟随着平原一起攀山来到了飞雾dòng。
下落水石dòng内,正在打坐的无灯教授睁开了眼睛,犀利的目光直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口中淡淡问道:“道友从何而来?”
跛脚隐士微微一笑:“湘西沅陵二酉山藏书dòng。”
“哦,相传两千多年前,秦始皇焚书坑儒,京都咸阳儒生惨遭坑戮。有两位‘秃发老儒生’偷偷的将家中藏书从咸阳经河南,水舟陆车星夜南奔,越dòng庭沿沅水转酉水逆流而上,把一千多卷竹简藏入二酉山古dòng之中。刘邦建汉以后,这两位秃头儒生遂携竹简书籍前去呈献,令满朝文武无不感动。正是‘二酉奇篇人鲜识,焚书翻遣书遍存’,历代文人墨客纷纷前去二酉山仿古朝圣,此事已成为儒学史上的一段佳话。道友既然在此地修行,定是对古今儒学深有见地。”无灯教授呵呵笑道。
跛脚隐士答道:“道友过奖了,不过二酉藏书,对于继承、延续和发展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历史的确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历代朝廷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清光绪年间,湖南督学使张亨嘉奉旨前往沅陵二酉藏书dòng树碑立传,至此,中原各地学子每年上山朝拜者络绎不绝。只可惜文革期间,藏书dòng遭到了极大的破坏,直到近年来,沅陵县文物部门才开始着手整理和修复的工作。”
“道友似乎对中原历史文化颇为了解,敢问你修道前是做什么的?”无灯教授见此人对儒家先贤多有褒奖之意,顿时心生好感。
“我原来只是一个考古学教授。”跛脚隐士谦虚道。
无灯教授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乐呵呵的说,“老夫无灯,原是北大的历史系教授,咱们算是同行了。”
跛脚隐士拱手施礼:“原来无灯道友出自中原第一学府,我初来僰王山,听说上落水山dòng暂时空闲,不知可否就在此隐居修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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