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从腰间拔出枪慢慢地向铁门靠去。
我也紧跟在他的身后,紧张得呼吸都像是停滞了一般。我踮起脚尖,透过铁门上方的小窗口往里看去,心脏霎时就像被尖刀狠狠地刺到了一样,疼痛在一瞬间袭遍全身。
我看见了雷晓,就好像再次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变成雷晓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这张脸。
而现在,我遇见了我。
房间里,雷晓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角,头发凌乱,穿一件硕大的男式T恤,消瘦的手臂抱住蜷缩起来的双腿,脸色苍白如纸,表qíng呆滞。
罗天用手拍了拍铁门,朝里面喊:“雷晓!我是刑警队的罗天,你别怕,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罗天一把将我拉开,让我捂住耳朵,对着铁门上的大锁就是一枪,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仿佛也跟着颤动了一下,罗天一脚就把门踢开了。
雷晓毫无反应,直到我的出现,她的眼珠似乎才转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抬起了头,我们四目相对。
她一眼不眨地看着我,脸上的呆滞也在慢慢被一种恐惧代替,最终惊骇到了极点,她发疯样地往墙角缩,手指也拼命地在墙上乱抓,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就这样,罗天将雷晓秘密送往医院,到医院后门的时候,罗天把我拦住了,他说:“你不能跟进去,就在这儿等着。”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罗天犹豫了一下,说道:“因为……雷先生在上面。”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叫起来:“雷先生?你已经找到雷先生了?他怎么样?他还好吗?他有没有受伤?”
罗天微微一笑道:“他很好,你听话,先在这儿等着,好吗?”
等在楼下的时候,我心乱如麻,罗天是怎么找到雷近南呢?罗天说他很好,他真的很好吗?他真的没有受伤吗?如果很好的话,他怎么会在医院?
不行,我必须要上去看看!我打定主意后,就上楼。很快就找到了雷晓的病房,门没关,我靠近一点点就可以看见病房里的qíng景,谢天谢地,雷近南果然没事,他正站在chuáng边紧紧地搂着雷晓,雷晓在他怀里泣不成声:“爸爸,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爸爸……”
我心里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叹了一口气,抹掉眼泪,转身离去。此刻,我的心里竟隐隐地对雷晓生出一丝嫉妒来,有一个如此疼爱她的父亲,是何等的幸福啊!
离开了病房门口,我在后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竟是这般无依无靠。
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以为是罗天,抬起头来却意外地看见了雷近南,他微微地笑着,笑得那么慈祥可亲:“谢谢你。”说着,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对他笑了笑。
雷近南笑了笑道:“对不起,我以前怀疑过你。”
他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晓晓?”
他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女儿,虽然你和她一模一样,虽然米阳说你失忆了,但是我能感觉得到的,我当时以为晓晓在你手里,我虽然不知道幕后cao纵者是谁,不过我猜想是为了钱,当我看到在医院你那么细心地照顾我,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所以我跟你说了很多晓晓小时候的事,我一直相信人都是有良知的,我想以此感化你,让你善待我的女儿,只要晓晓没事,我愿意倾其所有。只是我没想到,你也是受害者。”他顿了顿,轻声问,“能接受我的道歉吗?”
听完雷近南这一番话,我确实有些震惊。
他拍拍我的肩膀,站了起来,大笑一声说:“你还欠我一声‘爸爸’呢,做我的gān女儿吧。”
深夜十二点,窗外电闪雷鸣,风狂雨骤,随着一声炸雷,整座城市也为之一抖,我打了个冷战后,又赶紧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罗天下午给芬姨打了电话,说已经把我从jīng神病院带出来了,还说我只是因为惊吓过度暂失理智,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芬姨什么也没说就把我接回家里。其实真正的雷晓还在医院里,罗天让芬姨把我接回家只是一个布局,因为罗天说芬姨就是凶手,而且还说芬姨今天晚上会对我下手。
所以,你说我怎么能不害怕?明知她会对我下手,我还躺在这里等着她来下手。
是夜。
嘎吱一声,门缓缓地开了,我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我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慢慢地向我靠近,毫无疑问,那是芬姨。我按在胸口上的手使了一点劲,因为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担心心脏会从胸口跳出来。
当冰冷的刀接近我的时候,我惊骇得差点尖叫,与此同时,只听见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亮了,我看见芬姨陡然挺直了背脊,手里的水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一翻身跳下了chuáng,一个箭步奔到了站在门边的罗天身后,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芬姨只惊愕了片刻,便镇定了下来,她从容地捡起那把水果刀,冷冷地看了罗天一眼:“怎么,我想进来问晓晓想不想吃水果,这也犯法吗?”
罗天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你认识关雄吗?”
芬姨回答得甚是利索:“不认识。”
罗天点点头,说:“好,也许等我说完,你会说认识他的。七月六日上午十点的那场车祸,车上无人幸免,但却有七个人因为意外而逃离了死亡。”
八月十日晚上十一点,雷晓的车爆炸,车上的三个人当场死亡,雷晓被送进医院,巧的是,这三名死者跟雷晓正是那天没有上车的四个人,这一发现让你突然想到了《死神来了》那部电影,于是你买通杀手关雄,让他除掉剩下的幸存者,你想给警方制造假象,让关雄把雷晓妈妈的戒指塞进普笑天的手里,好让警方相信这是《死神来了》的翻版,警方就会相信这是鬼魂所为。其实,你想用戒指误导警方,这无疑是弄巧成拙,如果不是这枚戒指,也许我不会这么快就怀疑你。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杀雷晓。”
30
听罗天说完这些,芬姨淡淡地笑了笑:“你真会开玩笑,我觉得你不适合做警察,更适合去说书编故事。我为什么要杀晓晓?我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还有你上面所说的那些什么幸存者、杀手关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
罗天道:“你让关雄去医院杀雷先生,但你肯定没想到雷先生曾有恩于关雄,雷先生从医院失踪其实只是一个布局,当晚,雷先生分别在晓晓和两个保镖的水里放了安眠药,然后把脖子上那串佛珠jiāo给关雄,因为那串佛珠是雷先生最宝贵的东西,从未脱下来过,所以,当你看到佛珠时便深信雷先生已遭不测。”
芬姨的表qíng终于有了变化,但我看得出她仍在qiáng自镇定:“这简直是一派胡言!难道是关雄亲口告诉你这一切的?近南是我丈夫,我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况且,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罗天打断了她的话:“为了你儿子!”
此话一出,芬姨整个人都呆了,所有的伪装都在瞬间崩塌。
罗天继续说:“十四年前,你儿子雷梓qiáng跟雷晓在别墅后面的小树林里捉迷藏,雷晓因为失足差点摔下山坡,雷梓qiáng为了救雷晓自己掉下去了,摔得奄奄一息,医生宣布无能为力,你恨透了雷晓,认为是她害了你的儿子,所以,一个恶毒的计划便从你的脑子里滋生了。你独自带着儿子出国治病,半个月后却带来不治身亡的消息,其实你是在等待时机,他们一死你就可以继承家产。我想,伍妈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所以听说雷晓失忆不能受刺激以后,你们就制造一系列恐怖的事qíng吓唬雷晓,后来,伍妈渐渐地被雷晓感动了,她不想看到雷晓出事,所以故意让雷晓跟踪她,找到雷梓qiáng的下落,但是你们一家对她有恩,她更不想出卖你,她只能选择自杀。”
这时候,雷近南从洗手间走了出来,他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亚芬,金钱真的那么重要吗?有什么比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更幸福呢?你好傻。”
芬姨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不……我不是真的想杀你跟晓晓的,当医生告诉我梓qiáng这一辈子再也不能站起来的时候,我只能说他死了,我怕你……怕你接受不了梓qiáng这个样子……”
雷近南走上去,紧紧地拥住芬姨:“我怎么会接受不了?他是我儿子啊!如果你早告诉我真相,也许梓qiáng现在已经可以健健康康地站在我们面前……”
看到他们夫妻俩相拥而泣,罗天轻叹了一声,走出房间,倚在栏杆上点了一根烟。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走到他身后。不一会儿却听见雷近南大叫一声:“亚芬——”
我飞快地奔进房间,只见那把水果刀已经刺进了芬姨的腹部。
我的泪水,慢慢地落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芬姨下葬的那一天,天空yīn沉沉的,飘着毛毛细雨,那些凌乱的雨丝,似乎也在为这场人世间的悲剧默哀着。
虽然芬姨生前做了许多对不起雷近南的事,甚至买凶杀他,但雷近南仍然为芬姨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我没有参加芬姨的葬礼,因为,如果我和雷晓同时出现的话,两个一模一样的“雷小姐”,势必引起全城轰动。所以,我只能站在离墓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只见雷晓紧紧地依偎在雷近南的怀里,轻轻地抽泣着。我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待雷近南他们全都走后,我才缓缓地走到芬姨的墓前,将手里的花儿放在墓碑前。
雨开始变大了,大滴大滴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我的身上,我无限悲凉地说:“芬姨,安息吧。”
这时候,一把雨伞遮在了我的头顶,我抬起眼,看见了罗天,他说:“你也不要太难过。”我苦笑了一下,盯着墓碑,说道:“芬姨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雷晓。”
罗天没有答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垂下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贴着一张雷晓的脸皮能有什么打算?”说着,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混着雨水滑进了嘴里,咸咸的、涩涩的,“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罗天,就好像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多出来的一个人,我注定是一个yīn影、一个累赘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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