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杨飒揉了揉发疼的太阳xué,仿佛突然记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对了,我记起来了,青石就在瓷砖的下面,我被一个妖怪‘发女’袭击,差点丢了命。后来不知道怎么青石就碎了,发女也消失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幽皱了皱眉,望了一眼满地的碎石块,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不得不叹了口气,道:“好了,先不说这个。六芒阵已经破了,不知道楚曼现在怎么样,阿飒,你还能走吗?”
“没问题,”杨飒站起身来,除了脖子有些隐隐生痛外,全身竟然无比轻松,“囚禁楚曼的囚室一定在酒吧里,我们分头找。”
“等等,”李幽一把拉住她的手,坚定地道,“阿飒,还是一起找的好,现在酒吧里很危险,我不想你出事。”
杨飒的心温暖起来,像一股热流将自己的身体团团包围,她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无人的酒吧空寂得让人有些心悸,两人在满是碎玻璃和杂物的地板上穿行,霓虹灯早已灭了,只剩下昏huáng的照明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味道。
“可恶!”李幽焦急地跺了下脚,说,“囚室到底在哪儿!”
“别急,”杨飒顿了顿,朝四周望了望,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李幽皱起眉头,仔细听了听,她从小习武,听力远在一般人之上,却听不到任何动静,“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不,绝对不会错。”杨飒闭上眼睛,专心倾听,眼前突然浮现一幅奇怪的画面,一间如同宫殿般的大厅里,尘屑飞扬,到处都是断裂的妖怪尸体以及破碎的钢铁鸟笼,宛如战争过后的废墟。在这废墟之上,一个男人颀然而立,脸上挂着冷酷的微笑,望着面前摔倒在地,满脸伤痕的老人。那个男子……竟然就是昨天在酒吧里和楚曼亲热的男人!
杨飒压下心中的诧异和好奇,在废墟之中搜索着,倏地,她猛然睁开眼睛,说:“小幽,我找到了,她在地下室里!楚曼就在这家酒吧的地下室里!”
“真是可悲啊。”饕餮王望了一眼脚边摔落的青铜镜,道,“所谓的上古宝物,也不过如此。程子昕,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程子昕咬着牙,身上的白色西装破烂不堪,脸上满是鲜血,他并不怕死,他已经活了九十多年,这一生,已经够了,如今他唯一遗憾的是,再也见不到那个美丽的女子,那个占据了他内心七十多年的女妖。这些年来,他到处搜集妖怪,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虽然他知道,可能xing微乎其微。
他苦笑了一下,心想,就算见到了她又如何?如今他这副苍老的面容,又要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看来你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饕餮王冷酷地笑道,“也对,九十多年,你这一生也不算冤枉了,我这就送你到西方极乐世界。当然,如果你还能去那里的话。”
饕餮王嘴角勾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容,眼中杀意顿现,右手食指指尖迸出万千光芒,直向程子昕的喉咙激she而去。
“住手!”一声低喝,饕餮王心中一颤,指尖的光芒立刻淡了下去,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按住自己的胸口,面如死灰。为什么?为什么他又有这样的感觉?他在恐惧!他害怕这个声音,它让他不由自主地向要服从,想要跪下顶礼膜拜!
“你怎么可以对一个老人下这么重的手?”杨飒和李幽跳下楼梯,从大门冲了进来,脸上都带着义愤填膺的神色。
饕餮王站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他不敢回头也不愿回头,他一旦回头,就要不由自主地对这个人类女孩跪下膜拜。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丝清新的香味,那种味道,就像是开在山林里的花,带着泥土和青糙的芬芳,弥漫着氤氲的香气,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山林。
程子昕脸色大变,眼睛里流露出既惊讶又兴奋的神色,是她么?是她来了么?
第十章 山鬼
饕餮王一惊,道:“是谁?”
一道白影急速闪过,卷起地上的程子昕,浮在半空中,饕餮王神色一变,这个人竟然能在他面前劫走他的猎物,看来道行不低。
杨飒与李幽一齐向空中看去,卷起程子昕的竟然只是一条白色的丝带,丝带的另一端来自一个女子,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子,当她们看到她的脸,都不由得失声大叫起来。
“思然!”
思然的身子浮在半空,身下跨着一只豹子,那豹子模样与一般金钱豹无异,只是全身通红,目露凶光。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古衣,脖子上和腰上环着说不出名字的花朵,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点点露珠。
即使已经与她生活了一段日子,杨飒与李幽还是不得不惊叹她的美貌,既含睇兮又益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那种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两人只能直直地看着她,不忍,也不能移开自己的眼睛。
一只狸猫从她身后跳了出来,扑进她的怀里,她怜爱地抚摩着狸猫身上花白相间的细毛,轻启朱唇,声音细致而柔软:“饕餮王,您的儿子安然无恙,就不必多造杀孽了罢?”
“山鬼?”饕餮王的神色动了动,传说中山鬼是一种接近于神的妖怪,炎帝之女巫山神女的侍者,她们通常都居住于巫山之上,很少踏入凡尘,为何会现身来救这个人类?
“饕餮王,”思然向他低了低头,道,“望您以修行为重,不必为杀一凡人而毁损您的声誉,若是将来您无法位列仙班,可就得不偿失了。”
“位列仙班?”饕餮王冷笑一声,“我从来没想过要位列仙班。与其要做一个行尸走ròu般的仙人,还不如做妖怪来得自在。”
思然神色一怔,似乎略有所思:“大王的话确实有道理,您是否立志成仙,本是您自己的事。只是小女子与这位程先生颇有渊源,还望您放过他一命。”说着,她抬头望了一眼正深qíng注视着自己的程子昕,轻轻叹了口气,道,“毕竟他在凡世的日子,怕也是不多了。”
话音刚落,她跨下的赤豹便“啊呜”狂吼一声,震得杨飒和李幽的耳膜隐隐生疼。饕餮王望了一眼赤豹和文狸,这两只灵shòu怕也是不好对付的,再加上这个深不可测的山鬼,今日就算能杀了程子昕,也怕是要大费工夫。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得罪巫山神女。况且……
他的脸往背后微微斜了斜,身后这个人类女孩……怕也是……倏地,他面上的表qíng突然窒了一窒,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不可能的,她不过是个人类,不可能是“她”的,不可能!
“不知大王意下如何?”思然见他脸色有异,不禁问道。
“也罢。”饕餮王一跃而起,浮到半空,右手弹了一个响指,鸟笼应声而破。那只幼小的饕餮连忙扑进他的怀中,撒娇似地发出呜呜的叫声,他冷冽的神色缓了下来,宛如慈父。
“山鬼姑娘,今天看你和你家主人的面子,我就饶了这个人类,后会有期!”说完,抱着小饕餮一转身,化为了烟尘。他用最后的目光望了杨飒一眼,心里道:“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昭岚大人!”
饕餮王一走,思然就将程子昕放了下来。程子昕身受重伤,怕是真的不久于人世,他望着思然,眼睛里满是刻骨的温柔:“思然,真没想到,最后还能见你一面,我……”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思然望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别处,道,“我们没有缘分。”
程子昕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杨飒和李幽觉得她有些绝qíng,但感qíng上的事,任何人都无法说清,当然也不能qiáng求。
“我并不奢求你会爱上我。”程子昕的声音越发苍老了,声音里满是苍凉,“能在这最后的时候见上你一面,我也知足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如今回想起来,这七十年的时光,就像是一场梦……”
他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与他的生命一起流逝,宛如风烟。杨飒心中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凡人的生命,真的如同是一场梦,最后化做红尘中一粒小小的微尘,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到最后,都不过是一坯huáng土。
一声长长的轻叹,思然走到程子昕的尸身旁,将一块白色的丝绢覆在他的脸上,道:“你不该爱上我,也不该收这个弟子,你这一生,做了两件最错的事。”
话音未落,杨飒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好,不愧是山鬼,也不枉我义父对你qíng深义重。”
思然的脸色冷下来,抬起身子,冷冷地望向两人身后,两人转过身,看见谢宪浩正从楼梯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原来是你!”杨飒道,“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酒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人影也见不着,原来你就是幕后主谋!”
“这件事可不能怪我啊,小姑娘。”谢宪浩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当然不希望他出事。但他长久以来收藏妖怪,这种癖好,迟早会毁了他和我的。”
思然缓缓向前度了两步,道:“所以你就故意捉来饕餮王的幼子,引饕餮王来杀你义父?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谢宪浩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并不以为忤,兀自笑道:“义父已经活了九十多岁,这一辈子也算是够了。况且他日夜思念你,积劳成疾,早就不久于人世,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解除他的痛苦。”
“哼!”李幽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得到那把青铜古镜才是真的!”
谢宪浩神色一冷,李幽的话正好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沉默下来,眼睛里透出一股森冷的气息。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思然沉声道。
“山鬼若是无缘无故杀人,恐怕是要遭天谴的吧?”谢宪浩有恃无恐地说道,“至于这两位姑娘,怕是没本事杀我。”
杨飒一直沉默着,这时才突然开口问道:“谢经理,为什么你当初要聘请我?”
谢宪浩用一种近乎诡异的眼神看着她,良久才道:“因为我知道你可以解开六芒阵。你在楼梯上摔那一跤以及发现青石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否则每颗石头都有妖怪守护,你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撕下墙纸找到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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