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_鲁班尺【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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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惹犹豫了一下,随即回答说道:“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石惹老人回到了屋子里。

  “你们是逃犯?”他表qíng诧异的问道。

  虚足道长思索着望着石惹,片刻,轻声答道:“不是。”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凝视着我,然后默默的说道:“听说过白毒伞么?”

  虚足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就是您家园子里的那些白色野蘑菇么?”

  “正是,白毒伞原本生长在深山黧蒴树荫之下,与其树根相连,毒xing刚烈,伤人肝、肾和大脑,无药可医。据说此毒伞菌丝若恰遇土中埋有人尸,便会植入其ròu体而发生变异,菌株通体乌黑,散发的味道恶臭如腐尸,世所罕见,苗医称作‘腐尸覃’。此覃须于夜间采摘,天亮前以水煎服食之,以毒攻毒,可解尸降,切记,必须日落后采摘,日出前服用,否则非但解不了尸降,反而有害。”石惹老人解释说道。

  “如此说来,此腐尸覃确是罕见,岂不难觅之极?”虚足道长颇为沮丧的说道。

  石惹未可置否,思索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借母溪,就在阮陵、大庸和永顺三县的jiāo界处,此去有五十余里山路,我早年的时候在那儿见到过。”

  “借母溪?”虚足道长沉思道,“好,石惹师傅,我们即刻就去借母溪。”

  “道长,”石惹老人踌躇着,摇了摇头道,“据说尸降俗称‘七日降’,中降后共发作三次,这孩子头道已经发作过了,皮下渗血为粉红色,三日后第二次发作,血呈鲜红色,再一日便是最后一次发作,血则变为黑色,即时气绝身亡。”

  “多谢石惹师傅指点。”虚足道长迅速的扒拉几口饭菜,然后站起身来说着,目光不经意的瞟了眼内室紧闭着的竹门。

  借母溪位于沅陵县明溪口镇境内,与永顺、大庸jiāo界,是一条狭长的原始森林沟谷。谷内层峦叠翠,沟壑纵横,古木参天,岚雾飘绕。据资料记载,此地属古老地层,海拔一千余米,岩溶地貌十分发育,孤峰、石芽、石林、石墙、溶dòng大量存在,景色奇特。

  “那里人烟稀少,植物多样,听闻是古往今来苗寨巫医采药之所在。”山路上,虚足道长边行边介绍着借母溪。

  “道长,我要是死了,您能去我家一趟么?告诉驼背老爹。”我的眼眶发酸。

  虚足道长面色一板,责备道:“小明,你的命造虽多舛,但绝不至于现在就会死去的,你放心,贫道自有办法。”

  我的心里热乎乎的,泪水就快溢出。

  “本地的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我伏在道长的背上岔开话题说道。

  “想必是贫道曾漏嘴说出了你的名字,”道长回忆着说道,“隔离病人逃走了,医院方面无力追捕,便会向警方报案,而这里的公安局肯定也接到了皇甫小明的通缉令,所以才追踪上来了。”

  “唉……”我长叹一声,心里想着,这一切都是自打拥有了那具鬼婴石化胎开始的,那家伙肯定是个极邪门的东西。

  “借母溪古时候并不叫借母溪,而是称‘寄母溪’,相传曾经有一孝子,为避祸而将慈母背负至此,隐居于深山老林之中,相依为命。但此地蛮荒闭塞,杳无人烟,没有女子愿下嫁到这荒僻之地来,孝子拗不过母亲,为延续香火,只好向谷外人家借来母亲为其生养子嗣,妇女生下孩子后便离开,因此孩子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何许人,所以称之为‘借母溪’。”道长一面走着,边解释着。

  “您去过借母溪么?”我问道。

  “没有,只是听闻过。”道长眺望着朦胧雨雾中的武陵山脉,眉头紧锁道。白雾在山谷间漫无目的的游dàng着,树林越发的茂密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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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醒来时,四周黑寂寂的,天空中乌云已尽数散去,繁星点点,惟有一抹清凉的月光洒落在了山林间。

  “我睡了很久?”我躺在一株老樟树下,疲惫的开口说道。

  月色如水,虚足道长清瘦的面颊侧影,他眉头紧锁,凝视着苍穹,仿佛一尊石雕般。

  “唔,你醒啦。”道长转过头来。

  “道长,你在想什么?”我问道。

  “石惹似乎对我们隐瞒了什么。”道长若有所思的自语道。

  “隐瞒?”我诧异不已。

  “嗯,”道长沉吟着,“那个竹门的后面,贫道分明看见了一个人的衣角。”

  “啊……”我吃了一惊,“内屋里有人?”

  “嗤……别做声。”道长突然悄声说着,随即抱起我悄悄地隐藏在了一簇浓密的灌木后面。

  片刻,林间小路上便传来了窸窸窣窣枯叶踩踏的脚步声。

  我伏在道长背上,伸手轻轻的拨开灌木枝叶,吃惊的望着月光下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个头戴青布帽、身着黑色长衫,腰上扎着条黑腰带,骨骼清癯的老头在月光下款款而来,身后默默的跟着个人,黑色的斗篷裹住身躯,脑袋上一顶高筒毡帽,面色惨白呆滞,竟然还闭着双目……

  “哈哈,石惹师傅,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啊?”虚足道长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音质刺耳。

  黑衣老者蓦地一怔,止住了脚步,手中的一面小yīn锣轻吟了一声,身后那怪异之人闻之浑身一哆嗦,随即笔直的站立住了。

  “唉,还是碰上了……”石惹支吾道。

  虚足将我放在地上,然后走出灌木丛,站在了月光下,平静的望了一眼石惹身后之人,嘿嘿道:“石惹师傅原来是位‘赶脚师傅’。”

  我手拨开灌木,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月光下的黑袍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巴,难道此人竟然是一具尸体?

  “他是省城里人,家里不想其火化,所以我带他回老家去。”石惹颇为尴尬的解释说道。

  “他真的是一个死人?”我禁不住的走出灌木,来到黑袍人面前,借着清凉的月光,好奇的打量了起来,湘西赶尸已经绝迹数十年了,想不到今夜竟能亲眼得见。

  我是一名文物工作者,对家乡的古老风俗与传说并不陌生,自古以来,湘西沅江上游的沅陵、泸溪、辰奚、叙浦一带都是高山深谷,非但官塘大路没有,山道亦是十分的崎岖难行。如果有人客死异乡,无法运回棺材回故乡安葬,唯一的办法,便是请赶尸匠带死人走回家。赶尸的地域范围往北只到朗州(常德),不能过dòng庭湖的,向东到靖州,向西不过涪州和巫州,若向西南则可达云南和贵州了。

  被誉为“中国乡土文学之父”,有着苗族血统的作家沈从文曾在他的一篇文章里如此描述湘西赶尸:“经过辰州(今沅陵),那地方出辰砂,且有人会赶尸。若眼福好,必有机会看到一群死尸在公路上行走,汽车近身时,还知道避让在路旁,完全同活人一样……”沈先生是我们家乡出去的名人,著述严谨,他说有就肯定是有的。

  循着月光看上去,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苍白而无血色,双目紧闭,胡须剃得溜光,脸上没有丝毫的表qíng,我伸手到其鼻下探了探,果然已无任何气息。

  “听闻赶尸源自苗医,看来确实不假啊。”虚足道长感慨道。

  石惹尴尬的咧了咧嘴,遂解释说道:“赶尸术原本是祝由科旁支,湘西古时为楚国疆域,‘巫’即是从此地发源的。”

  “石惹师傅,贫道也是头一回见赶尸,你是如何做到令死尸走路的呢?”道长疑惑的问道。

  石惹顿了顿,最后还是道出:“走脚法师要用辰砂,也就是朱砂,当以湘西辰州沅陵出产的为上,涂抹于尸体的脑门、背心、心窝、手心和脚心七处以镇七魄,填入耳鼻口以封三魂,施辰州符咒,尸体自然便会站起并行走了。”

  虚足点点头,兀自怅然不已:“道,可道,非常道,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矣……”他转过话题,不解的询问,“贫道清早便已上路,石惹师傅走脚昼伏夜行,何以追得上?”

  “道长不晓得此地路径,何况背负着一个病人,此地离家不过是二十余里而已。”石惹解释说道。

  虚足闻言叹息道:“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道长,天光前可顺路送你们一程。”石惹说道。

  石惹师傅默默的走在头里,身后亦步亦趋的紧随着那具死尸,道长依旧将我负于背上,跟在了后面。

  月色朦胧,山林静谧,清冷的月光洒在这一队夜行人身上,显得无比的怪异。

  我伏在道长肩头,眼睛盯着前面的那具行走的尸体,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最后困劲儿袭来,便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再次醒转时,天色已微微放亮,耳边传来鸟儿的恬噪声。

  晨曦中,一道道石灰岩与白云岩形成带状的陡崖,如同延绵不尽的石头长城般。崖下生长着许多粗大的阔叶乔木林,树高达20余米,一人抱粗,树皮呈灰褐色,倒卵状的叶子,生有银灰色鳞秕疏毛。

  “这便是深山黧蒴树了,翻过前面山崖,就到了借母溪。”石惹师傅低沉的声音,轻轻敲了声yīn锣,队伍停了下来。

  “多谢石惹师傅相助。”虚足道长由衷的感激道。

  石惹手指着山崖下面的一个小山dòng,说道:“如今湘西已经没有了‘死尸客店’,白天只有暂时栖身在这里,日落后再上路。”老人顿了顿,又叮嘱道,“道长,这孩子渗出黑汗,便断然无救了,你们赶紧去吧。”

  “那么,石惹师傅,贫道就此别过,日后若有为难之事,可来岳麓山云麓宫,贫道定当尽力。”虚足拱手施礼道。

  石惹老人没有答话,叹息着带领那具死尸走入了山dòng。

  “江湖人重义,如今已是不多见了。”虚足道长唏嘘道,然后背负着我,直奔崖上而去。

  待到崖顶,清晨的一缕阳光已经直she过来,举目望去,好一处空山幽谷啊……但见峰峦叠翠,林密峡深,鸟鸣瞅瞅,不绝于耳,溪流潺潺,雾气蔼蔼,恍若仙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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