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殉职了。”守灵奴一叹,“说来菲菲同学不要再生气了,欧阳瑾之后,又有过三任搜鬼使,但都英年早逝。有一种说法是,欧阳瑾虽然已灭亡,但她的yīn魂仍锁定了未来的搜鬼使,让他们都……不得善终。”
我想说,是这些搜鬼使自己水平不行吧,却把失败的责任都推在死人身上。忍了忍,还是没有把这个牢骚发出来,问道:“欧阳瑾既然坏到了家,不择手段,应该永恒称霸yīn阳二界才对,怎么销声匿迹了,到现在只剩了些传说?”
“她死了。”守灵奴的只说了这么三个字,看来没有心思过多描述欧阳瑾的死状。
我说:“让我猜猜她死的样子,她是不是像遭受某种酷刑那样死去?就在那个yīn灵界里,有凶恶的怪鸟从天而降,撕扯她的肢体,有一种像蛇一样叫蚣蛭的恶心小动物咬食她的血ròu,那是一种肢解,一种凌迟,基本上是我能想到最残酷的死法了。”
“蠡刑!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说:“我没有听说,我亲眼看见的。”我描述了在苗圃看见欧阳瑾被分尸的景象。我看一眼杨双双,虽然光线暗看不见她脸上血色的改变,但从表qíng上看,她离晕厥只有一步之遥。
守灵奴深吸一口气,说:“这是yīn灵界间最残酷的刑罚。传说中,是由yīn灵界最令人生怖的恶鸟‘慑谷’和最令人……恶心的动物‘蚣蛭’来施行。据说被用了蠡刑咒的人,一身雪白素衣地被绑缚着,慑谷和蚣蛭能从百里外感应到蠡刑咒的呼唤,纷至沓来,对受刑者进行攻击……但奇怪的是,欧阳瑾遭蠡刑,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会在不久前看见?”
我说:“当时我的人并没有进入yīn灵界,感觉像是在看电影似的。不用说,肯定是一种回放。”
守灵奴沉吟说:“回放……为什么?”
双双突然开口问:“既然有人在欧阳瑾身上用了所谓的蠡刑咒,那么下咒的人是谁?是不是yīn灵界有什么执法机构?”
“执法机构?”守灵奴又开始招牌冷笑,“yīn灵界的特色就是无法无天,哪里会有什么执法机构!在yīn灵界,从搜鬼使和恶鬼邪魔,功力达到一定深度后,就可能学会下蠡刑咒。依我推测,给欧阳瑾下蠡刑咒的一方,或者是她在邪魔道上的同伙,或者是传说中的玲珑宫娥。”
我脑中飞快联想,脱口而出:“玲珑宫娥,是不是也是一身白裙,跑起来如飞一样,三人同行,都是长发,像仙女一样?”
守灵奴问:“难道又是你亲眼看见?”
我一指陆虎:“这小子也和我一起沾了眼福呢。”
陆虎问:“这些宫娥,总是正义的一方吧?”
守灵奴瞪了陆虎一眼,好像他刚说了什么该受蠡刑的错话:“正义?你们这些孩子是不是头脑都那么简单?难道世上只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吗?玲珑宫娥谈不上正义邪恶,她们与世无争,过自己的清静日子,念经练法,修身养xing。她们有极高的法力,但不会跳出来匡扶正义,也不会和你并肩浴血奋战。但她们也并非一无用处,”守灵奴抚摸着桌上的木匣子,“每隔百年,就是她们,选出了搜鬼使的候选人,将这只木匣子jiāo付在信使手里,准备和我联络。”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们就是幕后主使……”
守灵奴又给我一个“头脑怎么那么简单”的白眼,说:“如果她们是所谓的‘幕后主使’,又怎么会不卷入是非征战?”
“她们既然是宫娥,那么皇帝是谁呢?他一定是大Boss。”
守灵奴几乎要上来给我开颅洗脑了:“玲珑宫娥只是一个名称,你叫她们玲珑仙女或者玲珑飞仙都可以;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听说过yīn灵界有什么皇帝。”下回我再说“我活这么大了,都没如何如何”的时候,一定会回忆起守灵奴的这句话,比较一下。
我脸上一定还是写满了困惑,守灵奴又说:“据说玲珑宫娥有无与伦比的预知力,保持这种预知力的关键就是不能卷入事态的发展之中,这点你应该懂吧?”
我只好说:“别忘了,我只是花瓶哦。”
守灵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比如一个预言家,预测到有一桩车祸,预测到某人要出车祸,然后bī着某人那天不出门,车祸于是没有发生,结果呢?”
“车祸没有发生,皆大欢喜呗……哦,明白了!预言不准了!”
“完全正确!”守灵奴的夸奖里肯定有些讥嘲的成分,我假装听不出来。“所以说,真正顶尖的先知,从不会卷入事态的发展,不会gān涉,以保持预言的单纯准确。”
“或者是给自己找一个见死不救的借口。”我嘟囔了一句,又问:“这么看来,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搜鬼使候选人,都是冥冥之中决定好的,玲珑宫娥只是感知一下……”
“基本上是这样,你可以说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事实上还是有规律的,比方说,你现在已经知道,本届的这十二个候选人,祖上也都做过搜鬼使,也就是说,都有搜鬼异能的基因。”
我不屑:“老子英雄儿好汉,封建世袭论?”
“你叫它遗传学也蛮贴切。”
我继续我的思路:“好吧,话说这些宫娥,感知了搜鬼使候选人的名单,做好竹签,托人转jiāo给你……天哪,如果她们真的是那样的超级先知,一定也预测出屈大夫被那三条大坏狗吃掉……她们还是假装没事儿似的让屈大夫往犬齿下钻!”我发现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了。
守灵奴一叹:“她们说不定也预测出,你会‘碰巧’经过那里,将‘安坤盒’带到现世来。”
一个更恐惧的念头升起:“墓碑!那十二个墓碑,我们预定的死期,会不会也是她们立的?她们是先知,能够算出我们的死期!她们早就算到,我们这些候选人会一个个被gān掉!”
守灵奴厉声说:“不要过早下结论!”
“这话您应该告诉那些所谓的先知!”我也不客气。
“在yīn灵界树墓碑,不像是玲珑宫娥的风格。我还是更怀疑,这一切和嬴政有关。尤其,你们的遭遇中,比如僵尸、活骸,都有他的烙印……”
“……用一幅古画杀人呢?他是不是也有这个能力?”杨双双将舒桃被杀的案qíng描述后,又问,“看起来,您和他,不但得到永生,还得到了法术?”
守灵奴微闭双目,好像这样就能让往事浮现,缓缓说:“其实,最初守灵奴这份工作,是嬴政的。”
我又是一怔,这一个下午来,在这间小小的地室,我们听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我说呢,天上不会掉麦当劳,没有人会白让你们多活那么多年。”不知道我这句话算不算对他的安慰。
“这话倒一点不错。嬴政当年为了获得痴心向往的永生,同意了放弃皇位,也同意了担当守灵奴的工作,我也一同接受了做守灵奴的训练,是为了辅佐嬴政守灵。没想到,嬴政只做了四百多年的守灵奴,当东汉衰亡,huáng巾起义,魏、蜀、吴三国鼎立初现端倪后,嬴政仿佛又看见当年战国争雄的时代,再也不能安心当守灵奴……他怎么能想象自己永世为‘奴’呢?于是,有一天他从我们工作的墓地消失,再也没有回来。”
杨教授显然听出了端倪,问道:“这么说来,那幅关于霍小玉的画,是嬴政用上了守灵奴相关的法术?”
守灵奴蒙恬说:“正是如此。根据你们对舒桃的案qíng所述,嬴政很可能是用了守灵术中境界极高的‘系魂法’,就是将濒死者的ròu身和灵魄放在某种载体中——在这个案子里,这种载体当然就是那幅画——被施予系魂法的对象,就会处于一种实际死亡但能让ròu身和灵魂保持活跃的一种特殊状态。中了系魂法的人,一方面是死人,可以进入yīn灵界;一方面,一息尚存的ròu身和灵魂通过载体存活在人间,所以他们也能穿梭于yīn灵界和现世。我想嬴政一定是看中了系魂者的这种能力,才‘制作’了那幅画。系魂者,也就是霍小玉她们,在接受系魂的时候,等于是受到施法者的一种蛊惑,所以会对施法者言听计从。这样一来,那幅画,就成为嬴政的一种有效武器。”
我忽然感觉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问:“可是,如果真有这么好的法术,嬴政可以制作无数幅画,就等于他养了无数名杀手!”
“不是那么容易。”守灵奴的脸上也有深深顾虑,“你说的不错,如果嬴政‘扩大再生产’,的确会产生无数个受他支使的杀手。但并非所有快要死的人都符合被‘系魂’的条件。首先,最重要的,是死者自己要甘心被系魂。守灵奴必须向死者解释清楚系魂的利弊——在我看来,被系魂是有百弊而无一利——被系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不能转世,没有尸骨可安葬,所以寻常将死之人,只要没有在人间残留什么深仇大恨,都不会同意被系魂。所以同意被系魂的,势必都带着深深的怨气。”
“比如霍小玉。”我事后诸葛亮着。
“相信那些发明系魂术的人也一定考虑过这种法术的潜在危害xing,所以另一个防止‘系魂法’泛滥的要点是这种法术cao作的艰难度。要知道我们守灵奴不是大罗金仙,没有无穷无尽的qiáng大法术,每施一次系魂法,会耗去大量的法力。所以嬴政不可能无限地制造那种系魂画卷。”
我满意地说:“难怪呢,否则yīn灵界里住在未央坟场小区那么多不满意的鬼灵,都有可能成为嬴政的杀手。不过,我还是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守在那里?为什么不像您说的那样,该超生的超生,该转世的转世……”我无法相信“超生”“节育”这样的话居然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那些对人世仍有留恋或者仍有未了之事、不急于超生转世的死者,死后驻留在yīn灵界,是等待有人来‘解决’他们的问题。”不知为什么,守灵奴看一眼我,又看一眼陆虎,眼光有些怪怪的。
他的眼神提醒了我:“哦……明白了,搜鬼使!他们等着搜鬼使来解决他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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