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休息,可现在躺下,恐怕就再也起不来了。我想一口气gān完,而且,估计也没有太多时间了。”
“嗯……”美冬把目光转向chuáng头柜上的表,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两个旅行箱,都相当大,一看就知道不是新的。
“我在折扣旧货店买的,付的是现金,不会留下线索。”
“车呢?”
“在地下停车场。”美冬把车钥匙放在身边。
那辆车是今天早晨雅也租来的,白色的客货两用车。普通轿车装不下两个大旅行箱。
把尸体塞进旅行箱也是雅也独力完成的。本来美冬想帮忙,但他拒绝了,他不希望她的手被这么肮脏的事玷污。
装好后,他冲洗了身体,穿上衣服。在分尸的地方洗淋浴,心里确实很抵触,但总比被血液和体液糊满全身qiáng。
两个旅行箱都是底部带轮子的。两人离开房间,拉着旅行箱步入走廊。因为是深夜,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就算被看到了,除了两人的脸色异常苍白外,看上去就像一对普通qíng侣,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将旅行箱装到车上,然后上了车,发动引擎。在夜色中沿车道行驶的时候,两人一直默默无语。
“这位小兄弟,你怎么了?”
雅也向旁边看了看,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正满脸诧异地站在那里,花白的头发留得老长,扎在脑后,胡子也像许久没有剃过。那看上去发灰的衣服只是因为脏得变了颜色。
“没什么。”雅也摇了摇头。
“看你吐得很厉害,大白天就喝酒了?”
那流làng汉似乎还想说什么,雅也扭过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但全无目标,只能暂且先回住处。但他想,回到那个地方,从明天开始应该如何度过每一天呢?
美冬曾说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想抓住幸福,用普通的手段绝对不行。雅也也这样认为。他杀过人,不可能靠正当方式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每次他都没能违背美冬的提议——诬陷浜中、给青江设圈套、杀害曾我。
为了我们两人——雅也终于注意到,这样想的只有他自己。美冬希望的只是她自己的成功。隐瞒身份,冒充别人,成为人生的胜利者,这些才是她的野心。为此她会不择手段,不惜利用所有人。
雅也浮现出自nüèxing的笑容。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别人被陷害了一样,自己也只是被她欺骗,被她玩弄摆布,甚至为她杀人。尽管他把脚底下都吐满了,依然坚持着把尸体切开,结果从此再也吃不下ròu和鱼。
雅也继续在地下通道里走着,周围的场景根本没有进入他的眼睛,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突然,脚下绊到了什么,他摔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水泥地面冰冷的感觉渗透到了全身。
美冬,你让我杀了曾我!你以为自己没有动手吗?不,你也杀了人!你杀了我!杀了我的灵魂!
第十一章
★1☆
大得连人的脑袋都能塞进去的大碗在拉胚机上旋转,赖江用双手夹住大碗的侧面,从上面慢慢地向外侧压。她想做一个大盘子。
东西大,需要相当慎重,但如果不鼓足勇气用力,形状就无法改变,需要慎重而大胆,分寸很难把握。
泥胚开始在她的手中失去平衡,她拼命地扶着。突然,前方伸过一双手协助她工作,将快走形的泥胚完美地调整归位。
在那一瞬间,赖江产生了错觉,以为是雅也在帮自己。以前曾经多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然而,眼前的人却是御船老师。御船见拉胚机上的泥胚稳定了,便冲赖江点点头,走开了。
雅也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赖江拿起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出了教室,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仓田太太”。回头一看,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此人满脸胡须,穿着脏兮兮的西服,但目光犀利。
“曾在银座的画廊和您聊过几句,我是警视厅的加藤,您还记得吗?”
“加藤……啊。”赖江清晰地记起来了。
“想找您谈点事qíng,可以吗?”
“嗯,可以。”
“不好意思。”
两人进了位于水天宫前站的CITY酒店,大厅里已早早地装饰了圣诞树。两人在一层的茶室面对面坐下。赖江心里充满了怀念之qíng,和雅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家酒店。
“那位先生,现在依然在上陶艺班吗?”
听加藤开口询问,赖江才回过神来:“什么?”
“就是酒壶的制造者,是姓水原吧。听说是位手艺人。”
“哦……”赖江很惊讶,没想到加藤还记着雅也,她以为自己的内心被对方看透了,“最近好像没来陶艺班,也许是工作太忙了。”
“最近您没见过他?”
“嗯,最近一直……”
“哦。”加藤把咖啡杯端到嘴边,同时眼睛上翻注视着赖江。那审视般的眼神让她很不快。
“半年前,你们一起去过华屋吧。”
“啊?”
“华屋,您还在一层的箱包柜台与曾我恭子jiāo谈过。”
赖江顿时呆住:这个警察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确实去过,怎么了?”
“能请您详细回忆一下当时的qíng形吗?离开华屋后,您做了什么?”
“离开华屋后?”
“对,您和水原去吃饭了?”加藤笑嘻嘻地问道。
赖江摇摇头。“那天直接和他分开,我一个人回家了。”
“肯定?”
“肯定。”
赖江想,怎么可能记错呢?后来才发现那一天具有重大的意义——那是见到雅也的最后一天,从此就和他完全断绝了联系。赖江仍不明白为什么。她甚至还去过他的住处,但那里房门紧闭,敲门也没有反应。
“这有什么问题吗?”赖江问道。
加藤并没有痛快地回答。“您和那个姓水原的人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我咨询了陶艺班的人,听说是您把他拉进培训班的。”
“怎么能说是拉进去的呢……只不过邀请了一下。”
“所以我才问您,和他是怎样认识的?”
“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
“为什么要隐瞒呢?难道和他的相遇无法对别人说吗?”
赖江感到脸颊变得异常僵硬,她眼含怒意地瞪着警察。
“对不起,失礼了。”加藤轻轻举起双手,“不过,现阶段还不能对您详细说明。我们要保守调查中的秘密,也有保护个人隐私的义务,请您谅解。”
“你的意思是水原和某起案件有关?”
“刚才说了,现在还不能告诉您,日后也许能向您说明。”
赖江拉过茶杯。难道雅也和什么案件有牵扯?这件事与他隐蔽行踪有什么关系?
“和他就是在这家酒店见面的。”她缓缓说道。
“这里?”
“嗯,但当时我并不认识他。”
赖江尽量详细地对加藤描述了和雅也相遇时的qíng景,加藤认真地在记事本上做着记录。
“也就是说,那个姓山神的人建议您投资一个新项目,您也颇感兴趣。”
“确实有投资的倾向。”
“但那时水原出现,警告您被人欺骗了。从此,你们开始jiāo往。”
“谈不上jiāo往……关系比较亲密的确是事实。”
加藤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辩解,眼睛望着远方,用圆珠笔头咚咚地敲着桌子。“和他见面前,有没有出现什么不正常的事qíng?”
“不正常的事qíng?”
“比如被人监视或者跟梢,就是所谓的跟踪。”
赖江摇摇头。“没感觉到。为什么我要遭遇这种事qíng?”
“没有更好。我再问一次,您现在和他没有联系?”
“没有。”
“您能不能告诉我他的手机号码?”
“当然可以。”
就算你打这个电话也打不通——赖江本想告诉警察,最终还是没说。他打一次就会明白。
警察记下号码,合上记事本,低头道:“在您百忙之中打扰,真抱歉。”
“你在找水原?”
“嗯,是啊,应该会找他。如果找到了,要不要通知您一声?”
赖江禁不住想点头,但还是打消了念头。“估计他没什么事qíng找我。我也是,也没什么事找他。”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肯定像凄凉的逞qiáng。
★2☆
从酒店茶室出来后,加藤上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处后,合上了记事本。
没错,终于找到了。
新海美冬的同伙就是那个水原雅也,他符合所有的条件。
转折点就是前几天去见了曾我恭子。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想问问关于曾我孝道的失踪有没有什么消息,却意外地得知了一个qíng况。
恭子说,大约四月份时,仓田赖江来了,针对曾我孝道的失踪,以及恭子以此为契机和美冬变得亲密的事,提了几个问题。若仅仅是这些,加藤也不会在意,但恭子之后说的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人本来都离去了,可过了一会儿,那位姓水原的先生独自回来了,更详细地问了些问题。我心里纳闷为什么他会问,可还是如实回答了。”
自从在画廊里知道了水原雅也后,加藤一直在意这个人。吸引他注意的是其金属加工从业者的身份,而且还是关西人。新海美冬在华屋工作的时候,同事曾听到过她打私人电话,那时美冬说的就是关西方言。
听了曾我恭子的话,加藤对那个水原更感兴趣了。
按照从陶艺班打听到的地址去了水原的住处,却发现他已不在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咨询了房东,说是他已预jiāo了半年的房租,所以房东认为没有必要声张。
加藤请求房东打开了房门,看了看里面。屋子里空落落的,只有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如家具、电器、日用品及衣物,也没有发现手艺人一般持有的自用工具。
加藤还趴下看了看冰箱底下,拽出了一张纸,他的后背顿时有种电流穿过的感觉。纸上用铅笔画着戒指的构造图,还标有详细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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