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流点点头:“你们各自就位时,我可以用刀身反she月光传讯。”
萧玖于是绕路去崖角,崖角上明显有苏门杀手埋伏,萧玖需要悄悄地靠近那里,先不声不响地解决掉埋伏之人,再伺机出手。
秦颂风则脱掉碍事的外袍,露出中间与雪地颜色相差无几的白衣,撕掉白衣一角,连头发也包住,从另一侧跃到下面的谷底,谨慎地避开苏门杀手们的目光。
没走几步,他忽然觉得前半个脚掌底下的地面发虚,急忙凝在原地,这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为挖出的陷阱,大概是附近猎户捕shòu之用,已经被巧妙地伪装过,再加上小腿深的积雪覆盖,更是难以辨认。
秦颂风小心地绕过它,只能分外谨慎地观察雪地,每一步都试探着前进,并且尽量沿着零星的野shòu脚印移动。接连绕过三个陷阱,他总算毫无波澜地到了苏骖龙的正下方。
秦颂风仰头望着崖壁横生的松树,准备按刚才已经看好的次序爬上。他微微向侧面挪动脚步,就在此时,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跌落下去!
秦颂风已经看见陷阱底部白森森的尖刺,左手抓住侧壁一块突出的石头,用右脚前脚掌外侧的骨头对准刺尖踩去。尚未踩中之时,他的头顶上方就传来闻晨的一声痛呼,声嘶力竭,惨烈凄厉,在谷中回dàng不休!
秦颂风心神略略一乱,脚上的力气用得大了些,陷阱底部的尖刺刺穿鞋底,在脚掌上戳出一个小dòng。但也是这声惨呼掩盖了他弄出来的声音,他借着这一踩之力,轻轻跃起,横卧在旁边的雪地上滚了半圈,血从鞋底涌出,落到雪地之上,还好依然无人察觉。
秦颂风左手一撑地面,右手轻松地抓住了他刚刚看准的松树,以之为轴转上半圈,左脚又钩住较高的一棵,次第攀援而上,有时还要踩着一棵树跳往另一棵。当他最终挂到自己看中的那棵树上,浸透了头发的冷汗已经在严寒之下冻住,顶心寒凉。
忽然,他紧扣松枝的左手手背上多了一个光斑,他知道这是季舒流照出来的信号。萧玖比他容易就位,自然是比他先到的。
耳边尽是闻晨悲惨绝望的痛呼,一声接着一声,他不知道苏骖龙又做了什么,但心中却已只有一片沉静,因为他明白,闻晨这不长却分外坎坷的生命就捏在他的手上,他的任何一点多余的动摇,都可能把她送上死路。
头顶一丈开外忽然传来薄铁出鞘之声,利刃破风,从悬崖的顶端直冲而下,不留后路地刺向苏骖龙――萧玖出手了。秦颂风看不到那一剑方位的巧妙,但他知道,苏骖龙没有来得及对闻晨下手,而是抽出一把类似刀剑的兵器反击。
秦颂风微微探出头去,看见萧玖的剑与苏骖龙手中一把与“血竹”徐飚相似的纤细的剑相jiāo。萧玖被一股大力弹了出去,但她的脚掌在旁边一棵松树上一点,身体缩成一团,然后迅速弹成一线,剑身平平向苏骖龙脚踝刺去。
苏骖龙立刻纵身跃起。萧玖已经开始下坠,但她丝毫不顾,奋力再刺一剑,终于令苏骖龙失去平衡。她在岩石间借力腾挪,猛地伸出左手狠狠攥住了苏骖龙的脚踝,将他从石台上拖了下来。
苏骖龙在空中用尽全力狠踢一脚,震开萧玖的手。萧玖几乎被他甩向外侧而坠落谷底,但秦颂风快速跳向她即将经过的一棵松树,双脚夹住树gān,左手用力向外伸出,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将她拖拽回来。
萧玖的脚尖才踩中树gān,秦颂风又飞身跃起,踩过两棵松树,直接跳到了苏骖龙刚才站着的石台之上,双手托住了闻晨双臂。
不用他示意,一把飞刀准确地切断了挂住闻晨的绳索。秦颂风一捻闻晨手腕间残留的绳子,绳子应声而断,闻晨立刻痛苦地握住了那刺穿她腹部的峨眉刺。
秦颂风皱眉:“别动。”点中她双臂xué道,抱着她踩过几棵松树,稳稳落在崖顶。
直到此刻,埋伏在附近的其他苏门中人才在震惊中开始出手,约有十来人,大部分被季舒流和潘子云牵制住,终究因为布局分散,有几个漏网之鱼急匆匆地冲向秦颂风所在的崖顶这边。
秦颂风一剑bī退身边数人,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脚底刺伤的疼痛,只是展开轻功狂奔,跑到季舒流附近时,脚步不停,匆匆侧头对季舒流和潘子云道:“你们留下,我带她先走。”
苏骖龙毕竟只有一个人,就算加上传说中的高手雨师和一些苏门喽,萧玖、季舒流和潘子云三人也可以应付,闻晨的伤势却再也不能拖延。
季舒流罕见地沉声道:“只管放心。”
秦颂风一点头就冲到了远处,考虑片刻,依然跳上树顶,只不过不再走苏骖龙走过的那条路,而是换了个方向。
闻晨刚才神志已经模糊,只是不停地微声呻-吟,声音闷在咽喉里,仿佛即使在昏迷中也害怕触动cha在腹部的峨眉刺。此刻她却忽然清醒过来,泪流满面,虚弱地道:“秦二哥……”
秦颂风不希望这是回光返照,即使是回光返照,他也不愿放弃希望,只得沉声道:“费神医离这儿不远,你撑着点。”
闻晨把眼泪蹭在他衣襟上,柔声道:“我知道我活不下去啦,你别哄我,我有事告诉你……”
秦颂风打断了她:“你少说废话就死不了,放心,真死了我帮你那俩女儿找丈夫。”
“你才废话!”闻晨又痛哼了一声,“我还有别的……”
秦颂风道:“快说。”
闻晨的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秦二哥,我其实……如果我还是个gān净的女人,一定拼了命也要嫁给你。”
秦颂风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要死了,我才不告诉你,”闻晨得意地笑出声,“没看出来吧?要是能让你看出来,我这二十多年可活到狗上去了。”
闻晨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我十五岁就看中你了,我几个月不见天日,你突然破门而入,外面的光全照到你身上,你还长得那么好看,我不看中你,还去看中谁?你傻乎乎地安慰我那么多天,还安慰不到点子上,我假装听进去了,只是想多跟你相处些日子……
“所以我真的很盼望你能看中小莲,可惜她不入你的眼。小莲今年也是十五,和我当年一般的什么都不懂,你不觉得她长得和我有点像吗?我好后悔,没在认识石清以前认识你,否则石清算个什么东西,我才不会看中他!我知道你当年有未婚妻了,大不了我一生不嫁,后来你妻子对不起你,没准我还能乘虚而入,多好……”
她的话因为痛苦而断断续续,嗓音沙哑,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千回百转之意,如果在以前秦颂风未必听得出来,现在却能感觉到,她一字一句都是深藏了十年的真qíng流露。
他再也不忍打断她的话,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闻晨的泪水如泉涌不绝,奋力扭过头,在秦颂风胸前蹭了蹭眼泪,颤声问:“如果当年没发生那些事,如果我刚被石清抓走你就发现了,我还gāngān净净的,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秦颂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闻晨苦笑:“我要死了,你都不肯骗骗我么。”
秦颂风脚步不停,缓缓说出一句自认为能让闻晨尽量忍着别死的话:“你要是没死,我就告诉你。”
☆、魔头
<一>
闻晨渐渐地失去了意识,连身体都开始发冷,但秦颂风还能感觉到她虚弱的脉搏,所以脚步一直都没有放慢。
回到有路的地方,秦颂风便策马飞奔,费神医的别院已经在望,闻晨突然在他怀中剧烈地抽搐起来,喉中发出艰难而短促的抽气声。
秦颂风终于感到了一丝后悔,也许刚才应该顺着闻晨的意思哄哄她才对,虽然在他看来,既然她明白即使说喜欢她也是哄骗,再骗也没什么用了,但也许她不是这样想的。
他根本不懂她在想什么,她也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但她竟然对他生出了十年不曾磨灭的深qíng。这世上的事,为何总是这般没道理?
闻晨的抽搐越来越剧烈,秦颂风也终于敲开了费神医的大门。
费神医惊讶地瞪着他怀中的闻晨,骂道:“谁下的手,对女人都这么狠?娘的!”
秦颂风已经多年没有如此紧张过,他几乎是施展轻功把抽搐着的闻晨撂在费神医家的室内:“你快看看还有救没!”
费神医小跑着紧跟过来,一边顺着秦颂风的手指查看闻晨身上几处重创,一边摸她的脉搏,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瓷瓶里倒出一个很大的药丸。他用力往闻晨的嘴里塞,总是塞不进去,捏成几块,这才一块一块地塞了进去。
闻晨吐了一块,但其他的最终溜进了喉咙。
此时费神医的几个徒弟也纷纷端着净水、白布、疮药等物冲进室内准备止血。秦颂风大大松了一口气:“有救?”
费神医大声道:“有救!”
不等秦颂风高兴,费神医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希望不大……别让她听见,一口气泄出来就真的一点救都没有了。”
<二>
江湖传言,自封刺客之王的苏骖龙是武林中最新升起的绝顶高手,实力已经不逊于比他略年长的方横、秦颂风和萧玖等人。
这似乎并非谣传。
万松谷内,苏骖龙没有用苏门的短刀,而是在用剑,剑法显然得自他母亲商凤娴和风伯徐飚的燕山剑法。这套曾经平平无奇的剑法经过徐飚反复锤炼删改,变得yīn柔缥缈、杀机内敛,苏骖龙手持细剑翩然翻飞来往,身法简直堪称妩媚。
萧玖的剑法却是刚猛酷烈的,她一袭黑衣,就像一尊杀神,招式里没有多少花巧,所到之处有如一阵黑色的风,连剑上的光芒都显得分外幽暗。
二人一直没有完全落到谷底,而是在雪地和岩壁的松枝之间往来跳跃,那里地势过于复杂,不但苏门杀手过不去,季舒流如果想去帮忙,最多也只能对苏骖龙she出几把飞刀而已。他没有she,因为对萧玖这种高手而言,让她独自击败仇人就是最好的尊重。
苏门连连折损大将,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埋伏在附近的援兵经过一阵冲杀,实力太弱者纷纷被结果了xing命,只剩下五个。但这五个人,都是只比已死的雷公电母稍逊的jīng锐,绝对不可轻视,他们与季舒流和潘子云斗得难解难分。
夜已过去,一抹曙光在东方出现,颜色苍白,连一丝红晕都红得冷冰冰。太阳从群山背后一点点升起,照在萧玖和苏骖龙身上,打出长长的、不断变换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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