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归零_斯吾【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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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腿似乎麻痹了,他站起来控制不住打了个趔趄。左腿的异物感迫使他去掏裤子的口袋,摸到了一手的沙子。

  他不明白这个金发女人在想什么。她朝自己走来,黑色皮衣棕色长靴,蹲身,问:“跟我走?”而四周一片哗然。

  他跟随她的队伍行进一个月之久,期间居无定所,赶路时又迅猛颠簸。最初他时常失眠,无法进食,又两次三番的gān呕。所幸同行有医生,个子不高,红色短发,名叫仓野香,由她负责他的饮食健康。几天下来,他身上的淤青便dàng然无存。

  等他慢慢恢复,队伍的人们也准备挥手告别。

  那天半夜,他们围绕篝火席地而坐,人手一杯啤酒,是车储备的最后一箱了,鱼在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滋滋冒烟。

  卡罗琳和仓野香还有两个男人坐在一起,他们一个戴眼镜蓄胡子,另一个年纪很轻,身上许多口袋都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就算他没深入这支队伍,也是记得他们的,因为名字被其他人常挂在口上。

  “林斌,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回实验室继续意潦字编码。”人推了下眼镜,“这次的旅行是我做过最冒险也最正确的决定了。”

  “我还要再四处转转。”奥列格道,“我觉得还远远不够。”

  “我就老老实实地回去当保健室老师吧。”仓野香笑笑说,“卡罗琳?”

  “我?呼??????是时候安顿了。”

  他看着她手上的烟燃到了手指边,灰颤巍地落。

  之后,是动dàng的离别。

  营地的车胎全部被爆,汽油一桶桶的摔在地上。警报刺耳地鸣响。火光冲天,空气中传来皮革和棉布纤维烧焦的糊味。

  他从帐篷里爬出来,眼前是错乱的脚步和窜逃的人影。刚跑了百米,身后爆炸的热làng将他掀翻在地,耳朵几乎要被震聋,有撕裂的疼痛。他挣扎着起身,看见不远处一头碧眼的白马,它身后站着卡罗琳,手持一柄盈光浸血的刀。

  没来得及发声,有人拽着他的后衣领,直接将他从第三提了起来,口中高声嚷嚷:“还漏个人呢!”想也不想,他的手已经扒住男人的脸,十指扎进ròu里,向下拉扯,同时伸出脖子,牙齿狠狠咬在小臂,尝到了血的腥味。

  那人吃痛大叫,骂着几句难听脏话,他的身体又挨到了地面,脊背撞在不平坦的石子上,传来麻痹的触觉。他避开男人捕捉他的手臂,双目瞪得发酸,矮身伸手,真的碰到了金属硬物――是男人裤腰侧的枪。

  世界仿佛瞬间沉寂,胸膛里心脏跳动却堪比雷霆。

  男人惊恐的脸逐渐清晰,他举枪,顶在他的腹部,汗裹着手指,炙热得烫手。杂乱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有人正往这边追赶??????他的瞳孔猛地收紧,又像野shòu般剔透地明亮了。男人僵硬的倒下去的身影,映在他的眼帘,宛如晚了数个帧的慢放。

  枪鸣徘徊在耳蜗的最深处,不绝如缕,鼻间呼息骤然寒冷粘稠。

  左夭晴是在酒吧里听着喧嚣的音乐,准备烂醉如泥和chūn宵一夜时被卡罗琳叫回来的。那个老女人??????内心虽抱怨着,左夭晴还是尽量快速,气喘吁吁地跑回屋子。

  客人们算是都到齐了,林斌和奥列格正商量白纸上的数据,里昂在院子外抽烟喝酒,仓野香正端温水给大家。他们既然是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和卡罗琳总有jiāo集。左夭晴小时候就见过他们了,正值调捣蛋的年纪,留下的坏印象却令人堪忧。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卡罗琳却头也不抬,“我们后天就撤离,你的左晟希小妹的电话过于频繁,地址转接,bào露了我们的位置,使比我们的计划提前了些。”

  左夭晴颔首,对此不做过多评论,自然而然地坐在沙发上,加入了会议。

  “既然能力恢复了,你就没必要在我这儿避难了,尽早回去吧。”卡罗琳递给他一张图纸,“明天动动你的脑子,后天好好gān一大票。”

  “夏天快结束了,珍惜这次的最后吧。”卡罗琳意味深长地说。

  看着她的眼神,左夭晴心脏瞬间漏跳一拍,失了重心般慌乱无措,坐立难安:“什么意思??????”

  客厅另一端,莫生零啃着洗gān净的苹果绕过来,视线恰好撞上他的,停留片刻后,竟突兀地游离开了,藏匿qíng感的手法拙劣得过分。

  不好吗?他正想避开他的。

  然而当莫生零自觉如他所愿时,他却不慡极了,像是自己一直培育的植株平白有了自己的一块土壤,可以独立生长了。

  啊啊,早知如此,就该让它烂在土里面,永远发不了芽多好。

  ☆、十八

  钟表的指针刚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狭小的储物室不到十平方米,远离书房客厅,贵在安静。摄像头缓缓移动,红灯闪烁,林斌坐在监控室,目视眼前蓝屏的画面和旁侧显示的数据。

  里昂训练人的方式堪称简单粗bào,莫生零成为他徒弟,必将过上挨打的日子。幸运的是战争在即,里昂要亲自勘察地形,养jīng蓄锐,所以暂且松了对他的管制。

  然而,即便离开实战锻炼,关于哨兵向导,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能感受到吗?”仓野香问,她已将jīng神力凝固成触手,在莫生零脑内探索。

  莫生零摇了摇头,他坐在一张板凳上,背靠墙,双目被布条遮盖,所见只剩黑暗。

  “林斌?”

  “你的jīng神力没出错,”林斌的声音透过耳机传递给她,“我这儿显示得清清楚楚,是那个孩子。这真的太奇妙了,他的jīng神力将你完全防御在外。

  “林斌,他刚觉醒,连jīng神波都不会控制。”

  “对,他天赋在此。”林斌的语气笃定,多出几分恼怒,“卡罗琳真让我嫉妒,怎么每次都能挖到这种举世难觅的人才――亏当初我见这孩子的时候,还真以为她善心大发。”

  “仓野香,加qiáng力度,直接压制,我要看看他能防御到什么地步。”

  仓野香正犹豫,莫生零却开口了:“继续吧。”

  左夭晴窝在屋子里,用密码通讯器和左丹云对话,商量了他回去的时间和接应的人手。简单地结束通话,他开始审视修改挂在墙上房屋构图的标记。

  他戴着眼镜,脚边堆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破铜烂铁,有电缆纤维,有坏掉的闹钟,有塑料瓶,还有小桶装油漆和风扇片。左手边放着一个全套工具箱,螺丝起子钳子扳手应有尽有。台灯的亮度充足,照亮了他眼下的那块桌面。

  左夭晴的十指灵活地动作,不出多时,一个小机械玩偶诞生了,它流畅地下桌滑动,谁能想到它的原料来自废弃闹钟里的齿轮和自行车按铃?

  此刻的他是科学界周知的朱利尔斯――朱利尔斯是天才,因他的头脑和双手闻名。

  不久前,他还处于灵感的冻结期,脑内一片灰心意冷的空白,而现在他的眼前晃过无数画面,想为某个人设计东西的冲动如此久违,如此qiáng烈。心cháo愈加翻涌,思想愈加平静,呼吸沉稳,jīng神凝聚蓬勃,手的触感近乎完美,排除了外界状态的一切gān扰,时间流逝飞快。

  门被敲了三声。

  “晴?”单字的疑问句成功地将他拉回现实。

  他没回答,不想回答。

  可门外的人很坚持地又呼唤了几声,继续敲门:“这里的向导除了仓野香,只有你了。”

  于是左夭晴把他拉进来,抵在了门板上,禁锢了他的行动。

  莫生零抽抽鼻子,双眼顿时漫起迷雾。太浓了,房间里的味道太浓烈了。有太多种气息参杂着,清晨森林的馨香,大海深处的咸腥,浅淡的血??和鸦片□□般的香水味,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但竟然又很满足,yù罢不能,贪婪地吮吸,像溺水的人去品尝活命的空气。

  “说啊。”莫生零一直不明白左夭晴的笑容,就像现在,他分明气在头上,笑容又仿佛向他道早安般自然亲切,“你不找向导么。”

  “jīng神折磨,你会的吧?林斌说,若连你都能承受住,就没有在jīng神上能打压我的向导了。”

  由高往低的,左夭晴注视着莫生零一开一合的唇。莫生零习惯说话直视对方的眼睛了,从不撒谎,从不躲避。

  他蓦然回想起昨晚酒过三巡,里昂和他恰巧在屋外相遇,里昂嘲讽似的仰天,故作无意。

  “你还年轻,看不懂人。自以为仗着小孩天真无知,只有你一个你对他好便乐善好施,chūn风得意了?左夭晴,至今你是我见过你最有天赋的人,也是最不会收为徒弟的人,而那孩子与你天壤之别。”

  好啊。那不如让我瞧瞧看吧,左夭晴愤恨地想,身为哨兵的你到底有何特别?

  刚想至此,他的jīng神力已化作千万尖锥,兴奋地叫嚣着,扎入莫生零脑髓的神经深处。

  莫生零瞬间痛哼出声,他的脑袋如警笛嗡鸣――左夭晴的压制比仓野香绝对太多,也qiáng势太多。后者是针灸,刺破皮肤,麻痹肢体,或像专业的手术刀,分离骨ròu;前者却是灵活的毒蛇,牙齿一口嵌入了心脏,放出汩汩毒液,又不着急品尝,任毒液浸透全身,再慢慢撕咬。

  左夭晴俯视他冷汗直下,脚步虚浮的模样,心下不免诧异:自小他便喜欢看自以为是的哨兵被向导折磨的开口求饶,家世缘故,所见的哨兵比莫生零不知厉害多少。但能坚持到现在尚未昏厥的,仅有眼前一人。

  qíng不自禁地,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莫生零正痛的咬牙切齿,双眼紧闭,见状,便qiáng撑挣扎地抬起眼皮,汗珠顺额头到脸颊滑落,凝在下巴,又蜿蜒脖子透入衣领。

  “零,为什么搅进哨兵向导这滩污水。”他放软了语气问,“卡罗琳和里昂对你说了什么,还是说你喜欢战斗而生,喜欢刺激的感受?”

  “我教会你语言,教会你文字,教会你常识,是为了让你懂得远离危险,保护自己,尽量平凡地去生活。”他的话不重,声音没抬高,但就莫名得令人胆寒。

  “不要将你的理想qiáng加在我身上,晴。”莫生零迈了一小步上前,伸出了双臂,左夭晴以为他想推开他,莫生零却抱住了他,头埋在他的胸口,有力地拥抱他,手在他的背后收紧,鼻间充斥萦绕令人放松满足的味道。

  有时,莫生零会想,左夭晴的任xing应该是被人养惯的。明明是他拒绝了他的靠近,但当他妥协了,他又像是威胁似的愠怒了,简直不可理喻。这个喜欢控制别人的家伙,不允许他的行为偏离他的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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