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条废龙了_狐毛【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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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眠心里讨厌着这个哭包一样的自己,可是面临死亡的可能,眼泪根本刹不住车,眼泪汪汪地看着贺少钰,瞳孔映出贺少钰身后飞速甩来的巨大锋利的鸟爪,委屈得要命,第一反应却还是紧紧巴着贺少钰的胳膊不放。

  贺少钰不慡地看着胳膊上的龙形挂件,没有甩开他,另一只手刷地抽出古刀,正面挡开了那只鸟爪,提着岑眠冲上去和鬼车舞动的脖子缠斗起来。

  作为国家一级退堂鼓演奏者,岑眠后悔莫及,挣扎着要从贺少钰胳膊上下来,想要转身逃跑,却被贺少钰抓了回去,好看得过分的脸上写满恶劣:“跑有个屁用,一直用后背对着敌人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智商被狗吃了?”

  “为了逃开那头怪shòu,你一直跑,一直跑,但是这样是没用的,你不能一直用后背对着它;你要勇敢地转过身去,才能看清那头怪shòu的本来面目。”

  古老的声音回dàng在自己脑海,岑眠的思绪仿佛穿越了亘古的时光,只觉得晕眩,眼前鬼车的身影渐渐看不清,模糊得只剩下色块,最后成为黑暗。

  “卧槽!”岑眠惊恐的声音回dàng着,似乎这里是个密闭的空间,最可怕的是眼前凑过来的红发男人,那双妖异的红瞳闪着邪恶的光芒,岑眠对那双眼睛散发出的气息莫名地熟悉。

  ……你,不会是鬼车吧。

  “Bingo!”男人裂开嘴巴一笑,只是一不小心嘴巴都裂到了耳根。

  岑眠颤抖着往后退缩着,背上却碰上一片冰凉硬物,回头看去,目之所及,让他颤抖得跟筛子似的,一丝声音也发不出――自己的视野被扩大的数倍,他能看到下面赶来的薛凉和贺少清,自己的身体被贺少钰放在安全的梧桐树下,三个人似乎商量着要怎么弄死“自己”。

  “自己”?!扩大的视野提醒着他,仿佛身体被骤然放大。然而顿悟的岑眠明白了,这他喵的不是放大,他就在鬼车的身体里啊啊啊啊啊!

  岑眠呜呜地哭出声来,不断地哽咽抽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狗带。

  不,关键是他要狗带了啊!呜呜呜!他不要啊啊啊!大腿快救救他!

  仿佛感知到了他的qíng绪,红色的雨漫天而下,砸在下面的三人身上,薛凉正提着细长锋利的手术刀要冲上来。岑眠知道师兄把解剖学学得多好,好到肯定知道捅哪一刀致命。岑眠心里一片哀凉,瑟瑟发抖地抱着身子放弃挣扎。

  鬼车的动作也随着他而动。眯起眼看着自己方向的贺少钰拦住了薛凉,岑眠看到大腿的眼神泄露出一丝疑惑,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像是渐变滤镜一样,陷入沉沉的黑暗。

  岑眠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断线风筝一样往下坠,那感觉像被塞进厚铁箱沉入深海底。由于气压的关系,心脏开始痛,痛得像要咔哧咔哧裂成两半。

  张大着嘴巴,却叫不出一丝声音,剧痛过后,似乎渐渐自己已经不需要呼吸,岑眠脚下终于触及一片硬实的地面,四下依旧一片漆黑,只有眼前那个红发男人。

  鬼车拽着自己滴着血的一条脖子玩弄着,走过来眼睛危险地盯着他:“走吧,如果你还想回去,就快点给我做桥。”

  岑眠看着鬼车漆黑的背后,一条漆黑的桥似乎感知到他的意识,出现在一片黑暗中,明明是一样的颜色,他却知道那是桥。

  “你要勇敢地转过身去,才能看清那头怪shòu的本来面目。”

  古老的声音像是扩音器在他脑袋里反复波动,吵得他脑袋都要炸裂,鬼车冰凉粘腻的手像是铁箍紧紧套着他的手腕,岑眠看着鬼车不容置疑的表qíng,小心而畏惧地上了桥,恐惧得抽噎着,下巴不受控制地抖动。

  ……他看到桥那边的景色散发着人界所没有的美妙,鲜艳yù滴,灵气充沛,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抵触着他的进入。

  “再走!要到了!”鬼车急不可耐地催促,嘴巴里的血腥气冲得岑眠瑟缩起来,却不敢不从地再往前一步。

  眼前鲜艳yù滴的景致迅速褪色,空间仿佛被一只大手扭曲,漆黑恐怖的广袤大地渐渐浮现,恶灵的嘶吼咆哮是他听过的百倍,一具具骷髅在粘稠的土地里翻涌,散发出幽幽的光。

  …如果刚才那里他不敢确认是不是灵shòu界,到这里他已经能百分百肯定,这是yīn间。低头看一摸自己的胸膛,果然他已经没有呼吸很久了。

  岑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发着抖,差点叫出声来。鬼车分出粘腻的手把他的嘴巴也捂住。

  “到,到了吧,我要回去,回去了。”岑眠摇着头,在鬼车恶心的手里说着,血气涌进他的嘴巴里,腥臭苦涩。

  鬼车送他一个裂嘴笑,裂到脑袋那种:“回去?不,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歪?!!马蛋!放开老纸啊!呜呜呜呜呜!大腿不会放过你的!我师兄不会放过你的!岑眠惊恐地瞪大眼睛,手脚狂踹,却不能触及鬼车半分。

  鬼车随手一推,岑眠眼里的鬼车越来越远,只觉得一股冰凉刺骨的压力席卷了他。他剧烈的挣扎仿佛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巨大的吸力紧紧抓着他向下坠去。

  呼吸功能重新恢复,他却不能感知到一点氧气。不行!憋不住了!岑眠手狠狠抓着自己的脖子,嘴巴像是无助的鱼,张开着,却无能为力。

  视线和意识越来越模糊,无边无底的黑暗里,岑眠持续下坠着,渐渐筋疲力尽,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岑眠无力地张着嘴,脸上的表qíng因为缺氧的痛苦而扭曲,最后彻底乏力地闭上眼,等待着未知的归处。

  果然大腿说得没错啊,像他这样,除了抱大腿,也就只能去死了。这样死了,大家也不会再被麻烦,他也不需要再委曲求全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这样好像比苟且地活着要轻松多了……

  “滚上来啊!聋了?!”狂躁的声音响起,是他记忆里低沉好听的声音。

  ……大腿?!岑眠睁开眼睛,脑子里嗡嗡作响,四周的冰冷霎时刺进他的眼里,可他没有闭上眼睛,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停下来了,蜿蜒的火龙从他身下霸道地劈开黑暗,烈焰驱散了冰冷,绕着他卷了好几圈。

  岑眠难以置信地伸手点了点那看起来会把一切都烧gān净的火舌,接触到的温度却是温暖的。火舌像是感知到岑眠,一下缠住他缩回去的手指,沿着他的身体把他整个狠狠缠住。

  神龙摆尾一般,岑眠被紧紧缠着自己的火龙用难以想象的力道向上一甩,身边的冰冷压力像是那天在贺少钰车尾一样,速度快得他皮肤都要液化一样逆流而过。

  “疼啊……”岑眠以脸着地被狠狠扔在奈何桥上,模糊的视线里还能看见鬼车慢慢靠近的身影,还有对岸无数恶灵正如饥似渴地嘶吼着邀请他。

  ……不行,不能闭眼,放弃了就什么都完了。他不要留在这!

  长久没有呼吸的岑眠脸色涨得青紫,不甘心地死死看着还有一步路的回程,依稀能看见湖边梧桐树青翠yù滴的树冠,身体还残留着火焰的温度,两只手费尽最后一丝力气,终是触及了回去的阶梯,软绵绵的身体沿着台阶滚落了下去。

  陷入黑暗之前,岑眠心里想着,他送走了鬼车,还活着回来了。

  ……虽然还是抱大腿了,可是他这回不懦夫了吧。

  * * *

  无垠的湖边,连日来的大雨停了下来,来参加拍卖会的人类和妖shòu都被用鬼糙消除了记忆,依旧享受着他们的宴会。

  一切如旧,只除了湖边茂盛的梧桐树没有了树冠,光秃秃的枝gān还燃着不灭的业火。

  贺少钰把伸出的手收回来,梧桐树枝点燃的漫天大火霎时消失。贺少清深深地看了自家表弟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你也敢,惊动了鬼差家里可不帮你背锅。”

  漆黑的古刀入鞘,贺少钰倨傲地反问:“哪一次不是我背锅?”

  “卧槽,这是嘛玩意儿!”薛凉被恶心得连乡音都出来的声音响起,他从鬼车的灰烬里拿起一排酷似人类的牙齿,上头散发着神xing的威压,让人不适。

  梧桐树下袒着白肚皮沉睡的小白龙像是听到了一样,嘴里“咕噜”地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睡得很香。

  ――――――

  ①夹纸:夹纸是一只薄的像纸片一样的鬼怪,展开后是人形,变化无端,专门吓人。

  (见于《阅微糙堂笔记》,户部尚书曹竹虚说:他的族兄从歙县到扬州去,借住朋友家。朋友请他在书房休息,曹生觉得很凉快,打算晚上就睡这里,但是朋友告诉他说:“这房间有鬼怪,不能住人。”曹生坚持要住,到了半夜,有一个薄的像夹纸一样的鬼怪进了门。展开后成了一个美女,忽然披头散发,吐出舌头,成了吊死鬼的样子。曹生却一点也不害怕,女子又把自己的头摘下来放到书桌上。曹生还是不怕,鬼就不见了。曹生从扬州返回时又住进了这间书房,半夜时,门隙又有怪物爬动。怪物才一露头,曹生就骂道:“怎么又是你。”鬼魅一听,竟没敢进来。做鬼到这个份上真悲催……)

  ②“为了逃开那头怪shòu,你一直跑,一直跑,但是这样是没用的,你不能一直用后背对着它;你要勇敢地转过身去,才能看清那头怪shòu的本来面目。”――阿加莎《撒旦的qíng歌》

  第七章 归家之路

  人去楼空的民国大宅,铜绿斑驳的huáng铜风扇发出吱吱的响儿,chuáng上躺着昏睡的岑眠,旁边是给他测体温的薛凉。贺少清有一搭没一搭地磨着药粉,视线赤果果地描摹着薛凉的背影。

  贺少钰一手搭在红皮沙发靠背上,翘着腿,另一只手随意地翻着腿上的档案。薄薄几页档案只有岑眠简单的个人信息,剩余的篇幅全是蒋冽后来添上的。一项项丧权rǔ国的条目都没有详细, 但是熟悉蒋冽风格的他可以想象如果他要整一个人,可以把对方从jīng神到ròu`体折磨到崩溃而不为外人所知。

  岑眠在厨房盯着蒋冽的表qíng,面对自己质问委屈却不说话的眼神,一一闪现,让贺大少皱着眉把档案捏得发出哀鸣。如果说岑眠是一张白纸,他开口向贺少钰求救的时刻,就是上面浓重的第一笔。现在告诉他这张纸早就被蒋冽揉得伤痕累累,作为已经在心里把纸占为己有的人,贺大少不慡得想打人。

  这张白纸只有我能揉!贺少钰把档案袋捏得格格响。

  贺少清侧目看着气场全开的表弟,玩味地笑着,他就知道以贺少钰和蒋冽狗咬狗的关系自家表弟会这样。不过连梧桐树都烧掉去召业火的行径,倒是出乎他意料,现在贺大少应该领略到什么叫反噬的痛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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