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压在地上。
九师兄翻个白眼,闷哼一声没再动弹。
电光火石的功夫,两个修士就倒了。兵士们先是一愣,尔后呼啦拥来,七嘴八舌地夸胖子。又分了两个人,将修士绑好拖走,关去了马厩里。
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一瞬间就剩他一人。马胖子瞧着被兵士殷勤带走的女子,低下头,翻转着自己肥胖的双手。瘦马蹭来,在他颊边舔了一会儿。
这双手曾经修长白皙,握过凡间的笔,拿过玄天门的典籍,点化过懵懂的后辈弟子。
??曾是玄天门最年轻的长老,后辈口中天纵奇才的十四师叔,竟然要靠一副肥硕的身躯,来打败两个刚刚入门的弟子。
胖子望着修士们被拖走的痕迹,一动不动地,又被瘦马蹭了一口。
-
马胖子等了一会儿,直到马厩外看热闹的兵士散去,他才牵着瘦马,缓缓往马厩走去。
木栅栏被人群挤歪了,他拴好瘦马,再拾起块粗木将栅栏敲正。
这间马厩是离中军大帐最远的一间,专用来放置老马病马。马匹都安静地吃着他喂的糙料,柔软马尾不时拂起,扫过他圆滚滚的脸。
看在天气和他体型的份上,军中给他匀了个铺位,被他婉言谢绝。与其与一群臭烘烘的汉子挤在一起,他还不如抱着瘦马取暖。更何况,马厩已被他打扫得gāngān净净,马粪与粮糙都会及时清理,在角落里用木板隔个位置,安静又舒适。
然而,此时却有两个碍眼的修士。
凡间兵士与修士向来互相看不顺眼。两人被众目睽睽地揍了一顿,正忙着叫骂。马胖子没有理会,自顾自清扫了马厩中的碎木泥土,将马匹牵远了些。
胖子来回走动带起一阵风,两人对视一眼,矮个子叫道:“胖子,给爷爷取水来。”
他回望过去,矮个子笑道:“仔细你的手,满身灰,别抖水里了――快去。”
矮个子双手被反绑,二郎腿一晃一晃,瞅着胖子直笑。背对他绑着的九师兄刚刚醒来,闻言冷笑:“胖子,不用取水了,来解了绳子。”
胖子粗眉一抽,没动。
低阶修士使用术法靠的是双手结势。全天下都知道,要困住他们,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绑他们的手。
他是被扔下玄天门,还废了满身修为,却并不傻。
胖子冷冷地笑着,举起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
让他们暂时安静下来,胖子进了木板隔间,阖目而坐,开始调息吐纳。
修为废了,记忆却没废。自入门起,他就是先任长老凌远门下进境最速的弟子,基本功如呼吸一般熟稔自然。
他已经打算好了,就算是重新修炼个千八百年,他也要亲手杀了玄凛!
几个小周天后,气息已通畅不少,马厩内微浊的味道和两个修士的呻/吟并未打扰到他。气运大周天时,云门xué却忽然刺痛难耐,直接震脱他一口真气。
他不敢置信地又试了几次,不但是云门xué了,其余如膻中、百会、灵台等,均是运气不畅。
胖子怔怔地坐着,眼前似乎黑了黑。
大xué拥堵不畅,他便无法再次修炼。
无法修炼,要如何报仇?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玄凛坐拥玄天门,看着他踩踏着师兄们的尸骨,用他肮脏的手,拿着千机剑发号施令?!
瘦马不安地刨着茅糙泥土,低声嘶鸣往他看去。胖子身上散发出异样气息,像是燎原野火,暗自奔涌咆哮,难以控制。
木板发出咯吱声,他沉浸在突破xué位障碍中,冷不丁木板被风chuī倒。他霍然睁眼,正好与满头鲜血的矮个子对上视线。
矮个子似是也没想到他躲在里面打坐,恼怒尚未收起,已露出狐疑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他心中万千来回,矮个子先开了口:“没想到啊……啧,哪个门派的?”
胖子镇定地收回视线,拍拍灰土起身,没有回答。
这年头谁都想修炼试试,说不定瞎猫碰死耗子,修出点门道来。天下修仙门派很多,江湖骗子也多,他庆幸还没练玄天门独门吐纳,否则难以蒙混过去。
矮个子嗤笑:“别想那么多,你这么胖,没人会收你。算爷爷提点你,野路数别乱练,更别让那群莽汉瞧见,否则有你苦头吃。”
兵士对混入行伍的修士极不待见,更何况他来历不明,再扛不住此等议论。
他稍一揖,算是领了qíng,一样物什却沿着衣袖跌落,看直了矮个子的眼。
千机剑的剑穗。
第二章
一霎时马厩里没人说话。
风声烈烈,细密的风沙舞过马厩,将剑穗往土里埋了一分。
矮个子的眼神在满脸鲜血中格外可怖,在他刚刚要开口喊叫时,胖子动手了。
胖子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巴掌呼在矮个子脸上。他被打个猝不及防,血顺着胖子的动作喷洒而出,泼得他满身都是。
矮个子被绑了手,歪在地上成了个血人,眼睛却仍然直勾勾地瞪着他,像一头濒死的láng,想从他身上剜出端倪。
动作过猛,胖子急促地喘着,正考虑如何处理被打得半残的矮个子,另一边,九师兄悠悠醒了。
两人被绑在一处,矮个子歪在地上,扯动了九师兄。他甫一睁眼,看见满面鲜血的同门,表qíng一懵。
正是这一刹那,胖子登登两步上前,先一脚顿在矮个子胸前,踩得他飙出哀嚎,下一脚就跺在九师兄锁骨处,来回扭动。
马厩里惨烈的叫声萦绕不绝,两个修士都是低阶弟子,灵根繁杂,只学了些花招,没有护体真气,顷刻间被胖子跺去了大半条命。
九师兄的伤轻一些,狭长的眼睛恨恨地睁起,已经被踩得说不出话,仍然要腾出两根手指,指着千机剑穗的方向。
“你……是……”
胖子眼睛一红,脚下力道忽轻忽重,九师兄得了喘息,嘶哑地道:“十四师叔……你……没……”
他胸口响起骨头碎裂声,震在胸腔里,大得听不清风声呼啸。他拼劲力气,朝胖子瞪着诡异的眼神:“你……居然……这样……呵……呃……”
他嘴角溢出血沫子,两眼一翻,已是没了气息。
矮个子残了一口气,已经隐约听见胖子身份,吓得用手指勾住他裤脚,喃喃:“师叔恕罪,师叔恕罪……”
他只觉得剑穗眼熟,却没想到胖子是失踪月余、尸骨无存的玄晏长老。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这张肥ròu堆积的脸,都无法和入门大典上那个衣袂飘举的俊美长老对上号。
“你认得我?”
矮个子闻言一愣,随即猛地点头。胖子抹着脸上血迹,笑了笑。
马厩里压抑的惨叫过后,再无动静。
刹那间,马厩里死了两个,只留下个拼命喘气的大胖子。
他对着两具尸首发了会儿怔,猛地坐下,身上肥ròu颤如波làng。
马匹们闻见血腥味,训练有素地往马厩另一端挤去。瘦马回头看他,大眼里是深切的担忧。
兵士们都吃饭去了,暂时没有人会往这边来。死了两个修士,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算不得什么大事。
胖子将染血的茅糙收拾好,回头对上两具尸首,仍然有一种gān呕的冲动。
指甲fèng里还留着淡淡的红色,他看着自己双手,狠狠地啐了一口。
“马胖子!”
背后倏地传来叫声,胖子一个激灵,猛地转身迎上去,速度有些快,险些将来人撞倒。
来人是先前在马厩里揍两个修士的,是名斥候,名唤谢七。他瞧了瞧马厩,“这两人怎么了?”
“吵,打晕了。”
瘦马悠然自得地挡在他视线上,马蹄子不停刨动,将茅糙往他们身上遮去。谢七没起疑,对胖子道:“告诉他们别乱说话,或者把他们藏好。有人来了。”
胖子一愣:“有人?”
谢七点头:“应该是他们的同门,有三个人,刚进了秦将军那儿,来势汹汹的。听说暂时给将军拦了,不过估摸着拦不了多久。你动作快点,省得给人捉了把柄,到时候将军也救不了你。”
谢七报了信便风风火火走了,胖子回到马厩,试着搬了一下尸首,仅仅走了两步便累的他气喘如牛。
没了修为,用不了法术,又几百年没做过这等体力活,一时无从下手。更何况尸首本就重,以他一人之力,怕是搬不走。
这间马厩离行营大门较远,要搬到行营外极容易被发现。马厩里空空dàngdàng,除了两块破木板和几匹瘦马,没有任何遮挡物。
他心急如焚,脚步一退,踩到两人的腰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捉不住。
胖子怔了一会儿,眼底幽光闪过,猛地咬牙,大步往修士尸首走去。
-
临近傍晚,戈壁天色如泼翻的朱砂,绚烂而耀眼。风沙渐渐又起了,当头刮在走出中军大帐的几人身上。
“不送。”
中军帐内,男子宽厚的声音随着门帘落下而消去。外面为首的女子一愣,恨恨咬牙,低声道:“走!”
三人在行营里快步走着,兵士们见了都远远避开。女子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问道:“二师姐,现在要怎么办?”
“他允了一炷香的时候,四处搜搜,说不定能搜到。”二师姐冷笑,四下望了望,“两个废物,居然让普通人暗算了。师父怎么说?”
中年男子点头:“要我们悄悄带走九师兄和十师兄。找不到就算了,师父就当没这两个徒弟。灵净宫要的人……”
二师姐抬手止住,冷声道:“门内刚刚安定,我们自顾不暇,不必横生枝节,直说我们找不到便是。九、十两个废物找不到,他们的事就由你们接手。”
两名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嘴上却连称不敢当。二师姐懒得废话,四下张望,“那几个凡人说,两个废物是被个大胖子压倒的?听说是他们捡来的,放在马厩里,你们去附近看看,我到那边去找。”
重重营帐,傍晚灯火千重,兵士们粗犷的笑声在四周回dàng。二师姐紧皱眉头,一路寻去,找到了行营最深处的破烂马厩。
她举着符咒烛光,马厩里隐约几匹瘦骨嶙峋的马,迎来的眼神亦是无力。她细闻一会儿,似是闻到淡淡的血腥味,jīng神一振,扬手丢了信号出去。
她又点了一张符咒,往前走了两步,还是没有勇气走进臭味弥漫中。
52书库推荐浏览: 萧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