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奇怪,无论阿峥是进步还是退步,老狐狸赢他所用的时间永远都是那么一点,不多也不少。阿峥那个时候从来没有多想,但如今想来,只觉得老狐狸只怕每次都有意识地随阿峥的实力而控制自己的攻击。
所以每一次,他把阿峥打趴下所用的时间都差不多,jīng准得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而能将赢的结果控制得如此jīng准,比单纯的赢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只是不知三百年过后,老狐狸的修为又达到了怎样一个恐怖的境界。
秦舒笑和清涵是第一次听到阿峥讲述这过去的故事,面上不免露出思索之色,而云泽则是笑道:“这我知道。”
阿峥道:“你知道?”
云泽淡淡道:“因为他离开之前谁也没找,却偏偏找了我,不过他也只告诉了我他要去找你。”
阿峥听得一愣,立时冲上去道:“你是说他遇到我并不是偶遇?他一开始就是去寻我的?”
云泽双眸微微眯起道:“他什么也没告诉你吗?”
阿峥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了。
“他该告诉我什么?”
云泽只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以为你会比我知道的多一些。不料你也与我一样什么都不清楚。”
原来当年老狐狸只对云泽说要去微露山找一头yīn漓,但未曾说过为何要去,也不曾说找那yīn漓是去gān什么。
阿峥越听越是古怪,忍不住笑道:“为何你会觉得我会比你知道得多?就因为他特地去找我?”
找他也就罢了,可看老狐狸后来的那所作所为,摆明了是将他作为徒弟一般训斥教养的,虽说他教养的方式实在令阿峥殊为不快,但不得不说阿峥从中获益良多。
云泽似是答不出来,只能继续啃着果子,不过那啃的声音越来越大,阿峥也渐心生躁意,恨不能立刻找到老狐狸,让他把所有的秘密一股脑地吐出来。
秦舒笑按了按阿峥的肩膀,然后又问道:“你说你一无所知,可是你之前却说你知道冒充抱云真人的是谁。想必那便是你那好舅舅了吧?”
话音一落,阿峥眼中锋芒一现,如汇聚寒冬凛雪,腊月飞霜一般,令人观之一颤,近而生惧。
秦舒笑站在一旁并不觉得有寒气侵袭,可清涵似乎想起了什么,先是一番苦笑,然后默默地朝旁边挪了挪椅子。
“不,这厮是擅长变化的魔类,能够完美幻化为世上任何一种生灵,就连仙神也不例外。他平日最喜欢蛊惑人心,暗中cao纵一切。只怕三百年前轰动一时的玄清四子之死,也有他一手促成的份。”云泽无奈道,“不过我可从未说过那人是舅舅,你未免也猜得太离谱了一些吧?”
秦舒笑已然听不到他所说的后面那句话了,光是听着前面的内容,内心的愤恨宛如不可阻挡的袭天烈火一般。清涵更是一扫常态,眼中的杀意已然qiáng到了极点,面上如有无数藤蔓爬上他那面容,使得脸色yīn郁至极。
可只有阿峥觉得心内一松,恍如大石落地,内心的如火躁意也似晚cháo般退去。
不是老狐狸,不是老狐狸便好。
他眼中飞霜尽消,周边寒气皆敛,抬眼看着这破破落落的山dòng,竟也觉得十分顺眼,耳边听着云泽啃果子的响声,也不再觉得那么刺耳了。
这样也好,找个机会yīn了老狐狸,把他那张神气的臭脸给bào揍一顿便好,可若真说是生死相搏,他还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过在那之前,便是先找到这冒充抱云真人的魔物,即便他再怎么qiáng悍,联合云泽、清涵、秦舒笑和他四者之力,即便不胜,也能打个平局吧?
正在他遐想未来之时,云泽的面色微微一沉,对着秦舒笑缓缓道:“与你所想的恰恰相反,我十分怀疑舅舅便是死在他手里的。”
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般,阿峥的身子僵在了原地,明明瞪大了双眼,眼中黑沉得一丝光亮都透不出。
“你说什么?”
在他尸体一般惨白的面色之下,仿佛是已经凝滞不动的呼吸和心跳。他动了动唇,挣扎着开了口,但却发出的声音就连他自己听来都觉得不太真切,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飘在天边。
“你说老狐狸他……早就死了?”
第55章 祭品
“你说他早就死了……”
阿峥抬眼看去,眼底像是有什么在缓慢积聚一般,血ròu里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如岩浆,如巨làng,如狂风,如滚石。属于野shòu的bàonüè气息在他的周身肆意着,光是呆在他身边,就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不适感。
“可我却万万不能相信。”
云泽不为所动,只淡淡地瞥了秦舒笑和清涵一眼,然后笑道:“有一次他远行之前,曾jiāo予我一琉璃玉坠,说这玉坠已被他施下法术。若有朝一日玉坠无端碎裂,那便说明他已不在这世间了。”
他顿了顿,收起了唇边的笑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愿回忆之事,眼中一缕暗霾如流水般默默而过。
“而他走后不久,那玉坠便无端端地碎了。”
阿峥却道:“你确定他说的‘若玉坠无端碎裂,便说明他已不在这世间了’?”
云泽因为对他的咬文嚼字而微微挑眉,但还是温颜笑道:“他便是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
阿峥忽然斩钉截铁道:“那就说明他有可能还活着。”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云泽不解道:“他有可能还活着?”
阿峥回忆起老狐狸那总是不怀好意的面容,叹了口气道:“他说话做事向来喜欢只露一半,然后留另一半让你自己猜度。不在这世间,固然可以说是已经死去,但也可以说,他只是不在这人世间了。他有可能去了魔界,去了地界,谁知道他会去哪儿呢?”
这话着实说得有些牵qiáng,众人面上的神qíng也变得有些古怪。
云泽咳嗽了一声,还是继续道:“这些事可以稍后再议,现在不妨先说说那个假扮抱云真人的魔物。”
阿峥见他忽然想把这话题绕过去,心内一急,却被秦舒笑拉了下手。
见对方朝着他连皱眉头,他才猛然记起云泽的弟弟此时好像还在别人的手里。
既然云泽连弟弟被抓了都不急,他又有什么可gān着急的呢?
清涵忽然cha嘴道:“你说玄清四子之事是他在背后捣鬼,这又算怎么回事?”
云泽对着曾经的友人挑了挑眉,眼波流转里泛起几分异常的色彩。
“你和玄清四子之间有关系吗?”
清涵只笑道:“他们三百年前是玄清山之人,自然与我有关系。”
他睁眼说瞎话已经成了习惯,阿峥也不对此感到诧异,他只奇怪清涵为何有自信到觉得自己能骗过云泽。
云泽只道:“此獠生xingyīn狠,但却有独门秘术可改变自身的气息,专以此蛊惑人心,挑拨离间。旁人找他卜卦,往往称其卦象极准,但却不知这都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
说完这句,他又叙叙讲了一通,语气极是平淡轻松,如唠叨家常一般,但内容却着实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原来玄清四子之一的纪栖真曾经找这冒牌真人算上一卦。这魔物见他是淳熙真人的高徒,立刻心生一计,说他本可以飞升成仙,但却因杀戮过多,私德有亏,不配飞升,反会死于天劫。
纪栖真先是如遭电击,六神无主,辩解说这一切都是师尊的命令,他不过是遵从师命,又怎能算得上是私德有亏?
也不知这冒牌真人是如何说的,总之他设法让纪栖真相信了那卦象的内容。
然后出于同qíng和安慰,真人赠与他几份古卷轴,这几卷多是正统的仙道法门,他只是“不小心”在里面夹了一门记载移寿之法的卷宗。至于后来发生的,那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内容了。
移寿之法?这不就是那该死的偷寿之法?
清涵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已滴血一般。
当年的动乱背后,抱云真人的影子一直在其中若隐若现,为何他却从未怀疑过对方?为何他看到了纪栖真的下场之后,还屡屡向对方请教?为何他从未想过纪栖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门冷僻而又邪门的法术?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背后兴风作làng。
秦舒笑却道:“可这些事qíng你又是从何得知?”
而且得知得如此详尽,详尽得简直像是亲眼在旁边看着一样。
云泽笑道:“我舅舅生前早已在调查此事,我不过是听他所说,其余的我也不甚清楚。”
把事实真相推给一个生死不明的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了,这种事很多人都在做,但只有他做得如此光明正大。
秦舒笑只是沉默不语,阿峥这时却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以前也拍过肩膀,但总是没轻没重的,有时候几乎要把秦舒笑的骨头都拍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如今这一下倒是分量正好。
秦舒笑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手心的温度,他先是微微一笑,然后缓缓舒展眉头。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才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不是个伪装成少年的糟老头子。
云泽的故事不可能没完没了地讲下去,他们也不能永远呆在这个山dòng里做忠实的听众。
在许多疑虑与问题被压了下去之后,一行人默默地上了路,听从着云泽的指挥去寻那魔物。
一路上秦舒笑又恢复了老样子,绷着一张yīn沉无比的脸,仿佛脚下踏的不是芳糙绿泥,而是尸山血海一般。清涵平日里最是喜欢说话了,可这时则默默低着头,也不说什么话,闷得像是块木头似的。
也难怪他们如此,虽说云泽之话可能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抱云真人显然与三百年前的那场惨剧脱不了关系,思及此处,他们若是还能有说有笑的,那未免也太过反常了。
云泽倒是慢悠悠地走在后边,和阿峥凑在一块。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丢了个弟弟,反倒像是发现自己多了个弟弟似的,然而这太过反常的淡然恰恰像是一层掩饰真实qíng绪的面具。
阿峥还想说什么,脑海中却忽然响起了云泽的声音。
“原谅我用如此诡异的方式与你jiāo谈,但请你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记得上次阿峥与云片初见时也曾经用术法私下聊过,但这次却换了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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