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隐见势不妙,立刻缩进了黑暗之中,只是却还是忍不住发声:“怎么可能?你的仙力应该已经被封禁了才对?”
宁成风冷笑不语,只是他回头看向秦舒笑时,眼里依稀闪过愧恨和决绝的光。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眼神,只有最了解他的人才能懂得那其中的含义。
如果不是因为阿峥认识这两人,简直要觉得他和秦舒笑之间是多年的怨侣,而不是单纯而美好的友人关系。
“三百年前,我教给了你以魂魄之力激发潜能的禁术。而你也因此在混沌一战中魂飞魄散。”
宁成风的笑容苦涩得叫人不忍多看,他看着重伤的秦舒笑,却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以一个人。这有些突然的话,这看上去十分惨淡的笑容,都让阿峥联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事qíng。
“我日夜愧恨,总想着若不教授你此术,你便不会有如此下场,因此我钻研多年,总想着有一日能将你的魂魄复原,却不想招来的会是你――舒笑。”
宁成风接着苦笑道:“我让你去看看这三百年后的人间,也不知是对是错,但事已至此,若不将你送到底,我总是不能甘心的。”
阿峥不是没有怀疑过宁成风召秦舒笑的目的,对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坚持三百年,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他召唤秦舒笑的时机也颇为微妙。不过说到底,阿峥对仙神的不信任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实在难以根除。
可是人家一说到这里,再多的疑虑也已尽数退去,剩下的也只有无尽的感慨罢了。
感慨以淳熙那绝天绝地的xing子,如何能jiāo到这样的友人,感慨这样的友人,又为何不在当初劝他一把。阿峥以为自己已对三百年前的事qíng相当清楚,可如今看来,他其实还是看不清,参不透。
可参不透那又如何呢?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的风波,看惯了人心凉薄,见多了是非杀戮,阿峥还是忍不住感慨道:这世间到底还是有纯粹的真qíng存在的。
而这样的一个朋友,无论是谁jiāo上了,都是幸运中的幸运。
而此时的幸运儿秦舒笑则无奈道:“你何必如此执着,我并非你所认识的那个淳熙道人……”
宁成风摇头道:“你未必会成为他,但即使如此,你也仍是我的朋友……”
还未说完这句话,他就先看了阿峥一眼,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眼,似乎已经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他是不可能忽然冲破禁锢的,除非他和三百年前的淳熙道人一样,都用了那个禁术。
而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使用那个禁术所要付出的代价了。
第64章 绝境
宁成风忽然抬手打破了房间的封禁,然后他身形一闪,便与将隐战作一团。
阿峥立刻一把拽过秦舒笑,想以瞬闪的法术闪到百里之外。可没想到这一瞬闪,就直接闪现到了五陵山内的地宫。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招灵台上的神女,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劈了一般。
鬼都知道是谁将他们拉到这边来了,而若是早知如此,他宁愿痛痛快快地和秦舒笑与那将隐一战便好了。
神女浮在半空,彩带轻飘,衣袂轻舞,美而不妖,艳而不媚,那姿容神态,哪怕是看上一百遍也仍令世人惊艳。
可阿峥见了她却仿佛比见了鬼还头疼。
他刚想说些什么,秦舒笑就立刻甩开他的手,上前问道:“将隐是否就是你派去的?”
阿峥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打晕他,他本来还可以与这神女慢慢周旋,不料秦舒笑直接把这层伪装给捅破了。万一bī急了对方,那要如何收场?
可神女居然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错。”
阿峥承认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坦dàng的恶神。
对方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那漫不经心的口气,好像说的是她派了一只狗去咬了人家,而不是派了一只魔物去暗算了仙人。
神女忽然笑了,仿佛是解读出了阿峥内心的困惑和秦舒笑的愤怒一般。
“不必掐指一算也能看出你想问什么。这么做既有违天道,又极损yīn德,我既为堂堂天界仙神,又何必如此不择手段?”
秦舒笑冷冷道:“做下如此卑劣行径之后,你已不配称自己为仙神了。”
他冲动起来简直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不管,阿峥几乎觉得他是一个火pào,一点就着,绝不回头。
神女道:“这我自然知道,若有任何天罚,我也自会领受。”
但在天罚之前,她还是得把该做的事qíng做完。
她那虔诚的模样像是一位殉道的烈士,而不是一个布下天罗地网的yīn谋家,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要把人活活憋死。
受害人在那里缄默无声,施害人却在这儿孤芳自赏,顾影自怜,这究竟算是什么世道?
秦舒笑一脸正气道:“你既知道有天罚加身,就应及时收手。”
“大局为重,我自身如何都不要紧。”
神女依旧是笑得那般坦然,坦然到几乎让人无可指摘。
“若是此时收手,祭品一事便无着落,多年苦心也会付之东流。但你们在此事上的确无辜,所以我可以解答你们长久以来的困惑。”
她不是那种眼看计谋得逞就把全盘计划说出来的蠢材。
至今为止神女所做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有自己的打算,都导致了相应的后果。
而她越是坦然镇定,越是表现出同qíng,就越是显得她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不过这么一来,她许久以来看阿峥的那种古怪的眼神也终于有了答案。
在许多事上她的确是同qíng阿峥的,可是为了她所追求的道,却又不得不多次设计。
而这样的家伙偏偏比任何人都可怕。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gān什么,可却一点都不愿回头。
阿峥暗叫不好,四下里观察着出口,秦舒笑却直接问道:“你口中祭品究竟是什么?多年布置又是何故?”
神女淡淡道:“要修复一件上古神器,就必须要这十件祭品,yīn漓便是其中之一。奈何他要成为合格的祭品,还偏偏得历经轮回,否则便算不得祭品。”
阿峥忍不住道:“直接将我扔进招灵台不就得了?何必如此费时费力?”
神女却道:“若是能如此简单,我早就这般做了。可在你成为合格的祭品之前,外人却不能直接gān涉,只能间接安排。”
“而某些人要彼此遇到,要产生我想要的因缘,发生我想要的冲突,自然要等上不少时日了。”
阿峥冷冷道:“你这一等就是几百年,费尽心机地算计,也是够尽心尽力的,只不知那神器究竟是何种用途?”
神女平静无波的面上忽然出现了一种称得上是炙热的表qíng,那种表qíng再度让阿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自是用来破开人神两界的界限,让神界与人界重归一体。”
话音一落,如落下千斤巨石,砸得人耳麻目瞪。
阿峥几乎已经被这匪夷所思的话骇异得说不出话来,面上就连惊讶的表qíng也没有了。
两界归一,神灵与人族毫无隔阂地共处一世,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两界灵力jiāo替,道人飞升会更加轻易,人神之间可毫无阻碍地直接沟通。
不过这听起来……应该是好事?
可秦舒笑却道:“那魔界呢?鬼界呢?人神两界的界限与魔界鬼界相连,你破此界限,另外两界又当如何?”
神女只是轻笑不语。
阿峥登时警醒过来,暗骂自己几乎忽视了最重要的东西。
人神两界的界限同时也是人鬼和人魔两界的界限,一旦那道界限崩溃,四界相混,则重归混沌,届时人鬼仙魔混迹一界,这繁华人世又将成为神魔混战的战场。
难道她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阿峥越想越不妙,可却在这时神女却眼神一凛,广袖一挥,秦舒笑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到了招灵台上,这速度之快,根本让阿峥来不及反应。
可阵法启动之后,他却意识到那并非跨越时空的阵法。
他察觉到不对,立刻化成shòu形上前,但刚跳到台阶上,却仿佛碰到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被直接弹了回来。阿峥接下来又口吐烈火,脚踏凌云,百般法术用尽,可依旧无法突破那道墙壁。
任谁都看得出这结界是无法突破了,可阿峥却像铁了心一般,死也不肯放弃突破这道墙。
高台上的秦舒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被灌了重铁一般,连半分也动弹不得。
时至今日,为他而受累的人已经太多了。抱云真人无端身亡,纪栖真被算计惨死,沈谦受多年妖化之苦,清涵也死了多次,宁成风不惜使用禁术。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阿峥成为一个合格的祭品?
为了那让人世重归混沌的大局?
他看向神女说了话,只是那声音发着渗人的寒气,眼里也满是骇人的杀意。
“我所经历的这一切,他们所经受的种种苦难,就只是为了让安排阿峥历经轮回?”
神女道:“你的作用当然不止如此,他们就另当别论了。”
秦舒笑怒极反笑,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看来我这颗棋子倒比别的棋子更加重要一些。”
“若非为了大局,我也不愿如此。”神女的眉目之间仿佛涌现出了些许悲哀,“但你的作用的确很关键。”
秦舒笑冷冷一笑,只觉得胸腔之间满是不能自抑的悲愤。
“关键?莫非我也是一件祭品?一件待宰的猪羊?”
神女却摇头道:“你虽不是祭品,但却是促成好几件祭品的关键人物。要想yīn漓和混沌成为祭品,都与你脱不了关系。”
秦舒笑道:“只怕不止他们吧?”
“你果真机警。”神女笑道,“另外一件祭品便是淳熙道人当年杀妖留下的漏网之鱼,而他成为祭品的条件便是全族被屠到只剩他一个。”
她顿了顿,平淡的语气听来却格外地令人惊心。
“只可惜有人暗中妨碍我,让我连他的身份连都算不出,只能模糊地知道他可能出自某些个妖族当中,所以就要麻烦你将这些族群一一杀尽了。”
困惑许久的谜团终于解开,但秦舒笑双目却已然因怒火而赤红。
“哪怕你洗去我的记忆,我也绝不可能去做这等丧德败行之事!”
“我怎会洗去你的记忆呢?”神女又轻轻地撂下一句话,但却仿佛在阿峥和秦舒笑之间炸下一道九霄神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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