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摇头,转身朝外走。沈宝成见他蔫蔫的没什么jīng神,不放心起来,从锅里拿出个热馒头,瘸着一条腿追上去塞给他,又拿手在他额上贴了贴,还好没发烧。
秋禾一看就没睡好,脸上无颜寡色,一双眼睛却有些红肿,沈宝成看了,心里一惊,忙柔声问:“禾,咋哭了?跟外公说说,到底怎么了?”
秋禾摇头,那神qíng却仿佛要立刻哭出来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qiáng笑笑,说:“我没事,……大概是睡太晚了,外公,我走了,去看看就回来。”
说完,他两手捧着个馒头,慢慢朝镇外走去。那背影单薄消瘦,似乎一阵大风都能刮走。
沈宝成站在晒谷坪上,心里各种惊疑不定,怔忡了半晌,又不放心秋禾一人出门,忙唤出沈大圣,唆它追了上去。看着一人一狗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老头子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在秋禾朝着银杏谷出发的时候,花娘娘家门前,江家几弟兄也已经把所有装备搬上了车,几辆越野车向凉石镇深山开去。
车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一路颠簸,终于再也无法前进了。江天枢从车上跳下来,看了看前面的密林,又回头看着狩猎的队伍,――除了七兄弟,还有五条猎狗,都已经整装完毕,就等出发了。
他从怀里摸出布包,递给了走上前来的七弟江摇光。
江摇光打开丝帕,把龙牙托在手里,挨个放到躁动不安的猎狗鼻尖,让它们嗅着,说:“灵儿、冲儿、小山、皮球、沙沙,好好表现,今天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解开狗链,五条巨大凶悍的猎狗低声咆哮,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密林深处冲去。
江天枢一挥手,七个人两两组队,摆了个阵型跟在猎狗后面,如鬼魅般向林中掠去。
往里走,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林中笼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十分yīn冷cháo湿。七个人和五条狗一前一后,从密林深处的小道上急掠而过,连林中鸟shòu都未惊起,只留下细微的沙沙声。一个多小时的急速前进后,猎狗速度慢了下来,狺狺狂吠着,在树与树之间嗅个不停。
一条狗突然抬起头,箭一般朝坡下一丛浓密的灌木冲过去,另外四只紧随其后,狩师们也迅速加qiáng戒备。群狗冲至灌木丛旁,里头突然跃出一道灰色的身影,径直朝狗群扑去,与跃在半空中的第一条狗两两相撞,只听砰地一声响,一头灰熊嘶吼着落地,那条狗却被撞飞,哀嚎一声,远远地摔了出去。
灰熊刚一落地,其他四只狗就扑了上去,嘶咬成一团。一时间狗吠声、熊的嘶吼声jiāo织成一片。摔出去的那条狗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迅速转身加入战团。
这五条狗是老七江摇光驯养的,平时以生ròu活物为食,极其敏捷凶悍,进攻时相互配合得十分默契,灰熊虽然力大无穷,也被缠斗得败象连连。那熊几番扑空,转身yù逃,群狗却穷追不舍,四条狗分别从前方和左右两翼进攻,余下一条狗却趁机偷袭,猛扑到灰熊背上,张开巨嘴咬上脖项,头一摆,在灰熊背上撕开一道血淋淋的长口子。
灰熊吃痛,发出长长一声嘶吼,声音在山谷中回dàng,惊起了林中大群飞鸟,黑压压的在空中飞成一片。
灰熊不顾一切地朝山坡下逃窜,猎狗和狩师紧追在后。不上片刻,已经到了山间一块谷地上,这里大树稀少,地面只有低矮的灌木丛,没什么遮挡物。别的狩师各自警戒,老四江天权却旁观起群狗斗熊来。
“阿衡,这就是那头熊?”江天权问旁边的江玉衡,却没有等他回答,冲后面的江摇光说:“小光,把狗叫开,赶紧收拾了这头熊,咱们上山找龙是正经!”
江摇光打了个唿哨,五条狗不再扑上去撕咬,却形成一个包围圈,把熊围在中间。江天权抬起弩机,眯着一只眼瞄准灰熊,正要扣动板机,江天枢却突然说:“停!”
众人一起看向江天枢,只见他面色异常凝重,侧耳倾听片刻,忽然大喝一声:“后退!上树!”
与此同时,狩师们都清晰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转身就跑,朝谷地旁的大树奔去,刚刚爬上树gān,上百头野猪就从林中冲了出来,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过狩师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向猎狗群冲去。
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山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碰上成群的野猪,要比碰到熊和老虎更麻烦。因为野猪不仅xingqíng凶bào,而且皮厚,有些甚至枪弹难入。象这种成百头规模的野猪阵,更是所向披靡,极不容易对付。
人能躲上树,山谷中的猎狗却无处可避,只好和野猪们展开了殊死搏斗。几条猎狗腾挪跳跃,扑上野猪背撕咬拉扯,反而激起了野猪们更大的凶xing。在大群野猪的冲撞撕咬下,不断有猎狗受伤,发出阵阵哀鸣。
树上的江摇光看到爱犬受伤,又心疼又着急,朝江天枢喊道:“大哥,怎么办?”
一语未了,只见腾起的灰尘中,一条狗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嗷地一声长嚎,落到地上爬不起来,瞬间被踩成了ròu泥。
“冲儿!”江摇光大声痛呼,跳下树冲进野猪阵,抬起弩*机,瞬间就是几箭连发。一头野猪受伤,人立起来,发出长长的嚎叫,声音响彻山谷。
大战群狗的野猪看到人,立刻掉头朝江摇光冲了过来。
“小光!”树上几人同时惊呼,离江摇光最近的江天权,把手中绳索结在树上,一手揽绳,从空中dàng了过去,将江摇光拦腰薅住,dàng到空中,堪堪避开了几头狂奔过来的野猪。
两人丢开绳子落地后,一个翻滚站起来,同时拨出靴中猎熊刀,和冲过来的野猪对阵,战在了一处。树上江天玑等人端着弩机,从旁she击助攻。绕是如此,野猪群中的两人仍是险象环生。
“竟然会有野猪群!”江天枢看着树下混乱的场面,脸色冷凝,片刻后咬牙说:“开阳,用火攻!”
江玉衡听了一惊,忙道:“大哥,山中天gān物燥,小心失火不可收拾!”
江天枢回过头看他一眼,指挥几个兄弟:“把火she到野猪中间,猪群一被吓走,所有人立刻下来把火扑灭!”
几人随声而动,江开阳取出一根箭,在箭尖上缠裹纱布淋上汽油,拿出喷□□点燃,架到弩机上,she进野猪群中。那火箭落到灌木中,冬天糙木gān枯,遇火就着,立刻毕毕剥剥烧了起来。
野猪群大为恐慌,顿时嚎叫着四散逃散,片刻后谷中只留下几具野猪和狗的尸体。等大群野猪走避了,树上的人纷纷下来,上前扑火,江天枢则去察看落到野猪群中的两人。
幸而两人都没事,只有江天权左腿被撞出一片淤青,江天枢蹲下摸了摸,看到骨头没事,松了口气,拿出药油来替他擦上。
江摇光却冲到受伤的猎狗旁,抱起当中一只,轻轻喊着狗的名字。
那狗受伤颇重,身上鲜血淋淋,躺在江摇光怀中,一下一下地喘息,发出轻轻哀鸣。江摇光心里痛极,抱着狗几乎落泪。
江天枢走了过来,看了看道:“活不成了,让它少受点罪吧。”
说完在旁蹲下,轻轻掩住狗鼻子,猎狗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江摇光放下怀里的猎狗,站了起来,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咬牙说:“大哥,灰熊肯定没走远,别让它跑了!”
江天枢检点了一下人员设备,猎狗受伤惨重,只剩下了一个灵儿。狩师们也折损了不少弩*箭,所幸无人受伤,只是扑火时,都被烟熏火燎得颇为láng狈,心qíng也不复刚出发时那般雀跃了。
江开阳说:“大哥,动静这么大,肯定已经惊动了那条龙,想要埋伏打围,恐怕不成了。”
江天玑正蹲在地上,检查自己一路背着的那个奇怪的大布袋,听了这话,不以为然道:“偷袭不成就来硬的!来都来了,怎能无功而返?”
江天枢沉吟未决,江摇光却冷笑道:“你们不觉得,这野猪阵本身就透着蹊跷?说不定就是那条龙驱来的!那畜牲脸都没露,已经折损了我们几条狗,还说什么惊不惊动它?我今天一定要会会它!”
说毕,提步就要往树林中去。江天枢脸色一沉,喝道:“小光!不可任xing!”
天玑却说:“小七说得也有道理,我看,不如趁着这个势头,看它还能整出什么妖蛾子!”
江天枢沉思片刻,最终一挥手,说:“追上灰熊!我倒要看看,这熊能把我们引到哪儿去!”
七个人带上狗,极快地向前追去,没多久,就见前方那头熊在林中踽踽独行。
灰熊背部受伤,走得并不快,血流下来,把身上灰毛都染成了湿漉漉的棕红,更显得丑陋狰狞。看到背后追来的人和狗,灰熊调转过头,发出了一声巨吼。
江摇光不等靠近,抬起弩机就是一箭。尖利的弩*箭挟着呼呼风声,象颗子弹一样,直直she向灰熊眼睛。眼看这一箭避让不开,灰熊发出了垂死前的绝望咆哮。
这时,旁边一棵树上突然激she出一枚小石子,叮地一声,将箭撞偏,she进一棵树里。那箭去势甚急,钉进树里后,箭身还震颤不已。
这种特制弩*箭力道巨大,不输枪弹,竟然被一粒石子打偏,众人心中无不讶导。就见浓密树冠里,忽然跳下一个人来,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决战
少年缓缓站起身,抬头看向面前的狩师。
他身形修长矫健,面容俊美无俦,浑身上下却散发着刀锋般的冷锐之气,目光从狩师们脸上一一扫过,yīn郁低沉地往外迸着字:“刚才谁放的火?!”
江天枢正要上前答话,江玉衡却道:“林白川?怎么是你?”
话音未落,江摇光旁边的灵儿突然朝白川狂吠起来,刚才面对灰熊和野猪时极其悍勇的猎狗,此时却畏缩着躲到主人身边。江摇光一怔,上下打量白川,大声喝道:“大哥,他就是龙!”
众人心中俱是一震。
要知道,一头动物活上很多年,才有机会拥有智识和灵力,成为灵shòu,这不仅取决于天斌,更需要绝世好运气,――在动物漫长的一生中,它们必须要能填饱肚子、不被人类捕杀、躲过各种天灾人祸,每有闪失,则前功尽弃。即使成为灵shòu,往后的修练也并不轻松,对环境、气候的要求更为苛刻,是以能修练到变化形状这一步的灵shòu十分稀少;以动物之身修成人形的,更是世所罕见。
别说十几岁的江摇光,就连五十多岁的江天枢,自出道以来,狩猎三十余年间,也从未碰到过一只人形灵sh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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