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能力悬殊造成的压制,并非他真的那么弑杀。他现在面对任何怪物和恶鬼都不再有那种天生的兴奋,只有冷静的判断:杀它可有意义?我是否要杀?该如何杀?
那两只láng鹰化成的恶鬼有着极高的智慧,看到傅江运气就开始防备,在傅江冲过来时腾空而起,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傅江毫不犹豫随便选了一边冲过去,早晚都要杀,先后顺序也就无所谓了。
但显然那两只恶鬼常年累月一起行动,已经培养出了十足的默契。此刻被追的那只往上冲着,另一只掉转头往傅江靠近。
接着被追的那只停在傅江够不着的半空中,另一只从一侧包围着傅江,距离也刚好控制在傅江的手刀可以伤害到的距离之外。
之前遇到这种qíng况,傅江会利用气流将半空中的怪物或恶鬼bī下来,但现在两只夹击,它们的站位又很聪明,如果对着一只所在的位置扇动气流,那另一只肯定会趁机袭击他。
傅江短暂的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cao控起周围气流,将半空中那只恶鬼bī下来。另一只鬼果然向他扑来,一下子就贯穿了他的身体。
傅江到底是ròu体凡胎,被恶鬼这么一冲击,身体外伤是没有,但内伤却不容小觑。他用最大的力气将两个鬼bī到一处,一手刀将两只恶鬼一起送入了虚无。
此时周围没了威胁,傅江才qiáng撑着躲到一块风稍小的地方,坐下休息。
傅江带的药里有可以治疗yīn物造成的内伤的药水,但他很少会被伤到,带的数量不多,得省着点用。
这会儿傅江才顶着漫天风雪把药水拿出来,犹豫着要不要喝,远处却隐隐传来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吱嘎声。
傅江撑着长剑站起来,看到一个头戴斗笠,裹着红褐色袍子,拄着木棍的人,正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来。
幻境中遇到人是他没想到的,此刻不知是敌是友,他又受了伤,不觉握紧了手里的剑。
如果真的是敌,那就来什么杀什么,人也不例外。
☆、芬兰雪屋(肆)
踏着细碎的冰雪,远处戴着斗笠的人缓缓走近,身上的红褐色长袍下摆被冷风刮起,在雪地里像是一抹红丝带。
傅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qiáng忍着体内的恶心和痛处。
步子一下一下近了,渐渐可以看清那人在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
那是张gān裂、沧桑的脸,嘴唇起皮,皱纹深刻。鼻尖冻得通红,有细小的皮子脱落下来。
“你受伤了,要帮忙吗?”
那人走到近处,看着傅江抬起了他的斗篷,露出底下遮着的一张苍老但和善的面孔。
“不用,我有药。”傅江不敢放松,还是握着长剑杵在那儿。
老人笑了:“年轻人都爱逞qiáng,老了就知道了,面子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傅江无语,看着这老人家也不像是坏人,gān脆收了长剑,盘腿坐下喝药。
老人挨着他坐下,斗篷摘下来搭在膝盖上,手里的木棍搁在一边。
“老人家从哪里来?”
傅江看着他的年纪,又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细思极恐:万一他也熬到这把年纪都还没能出这苦寒之境,安远道岂不是……
老人看了看傅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担心之处,瞬间大笑:“放心,我和你在这里的原因不一样。我是个时旅人,来这儿是因为传送门随机送我到了这里,我想出去的时候,也随时可以开个传送门出去。”
“我听说过传送门,一直以为那是要好几个五行师合力,用上许多稀有法器和材料才能搭建出来的,但不知道还能凭一己之力做成。”
老人笑而不语,傅江心里惊讶着,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友这副身体像是涅重生过?”
“是。”
“要我说啊,这是天大的好事,是难得一遇的良机。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到这种地方来多半是为了什么,力量嘛。你这样重塑的身体,会比普通人更容易得到想要的。”
傅江觉得老人好像知道些关于觉醒的事,想到自己遇见的可能是位世外高人,忙问:“老人家知道觉醒的法子吗?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苦修,大怪小怪见识了不少,也确实觉得自己长进了,可就是无法突破。”
老人家看着他:“既然有长进,那接着走下去就是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傅江着急:“另一处还有人在等我回去,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我知道突破需要日积月累,但如果有更快的方法那自然更好。”
老人家也是见惯了年轻人急匆匆地样子了,依旧不慌不忙地说:“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你照着一步一步走下去,自然能到达目的地。如果非要跑过去,万一摔上一跤,不就反而更加耽搁,还伤了自己?”
傅江无言。
老人家接着说:“你很年轻,也很优秀,不用担心那么多,该是你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到你手里。”
傅江不知道这老头所指的是觉醒一事,还是他已经看出了自己更为顾虑的那个人,但他知道老头说的没错,一朝突破,是需要好多个日夜积攒起来的。
“我明白了,多谢您。”
傅江和老人道了别,起身继续往前。此时他身上的伤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恢复过来,没什么大碍,也是时候上路了。
苦寒之境的风雪依旧,但傅江的步子却跨地更稳了。
同样的风雪下,芬兰正值黑夜。
凄厉的寒风呼啸而过,雪屋里虽然chuī不到风,却有着一股特别的肃杀之气,凉意从四面八方透进人皮肤里,让人直打哆嗦。
更何况,眼前还有几个面目可憎的恶鬼狠狠盯着他们。
安远道和杨一善站在文焘身后,看着他一动不动和三只恶鬼对峙,一时之间紧张得手心冒汗。
文焘倒是还好,大概是见多了这种场面,再可怕的鬼相他也不在意。
那三只恶鬼虽然是受驱使行动,但长期受到王禄的怨气影响,也是浑身散发着yīn冷和仇恨的气息,又双目圆睁样貌恐怖,平添几分狂bào。
文焘一直按兵不动,既不见他上前也不见他退后。直到那三只小鬼忽然俯冲过来。
那三只小鬼一动,文焘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手。
不同于傅江用手,文焘几乎只是抬了抬胳膊,周遭气流就发生了变化。
气流随文焘的动作飞速流转,同时那种流转间又夹杂着一丝浑厚的力量,这股力量来自文焘身上,但却让安远道感觉到了大地的气息。
就好像这毁灭灵魂的力量,同时也在哺育大地。
安远道甚至来不及眨一下眼睛,本来眼前的三个恶鬼就开始痛苦挣扎,周围气场振dàng了一会儿,恶鬼们的身形纷纷开始四散。
不消顷刻,恶鬼消散无踪,屋子里的气流也回归平顺。
杨一善呆呆僵在那里不敢动,不知道是什么qíng况。直到文焘转过身来照常似得拍了拍他的脑袋:“傻了?这波小鬼已经消灭了,那大鬼估计要缓一缓,今晚不会有事了,可以睡了。”
杨一善听话地点了点头,缩回了被子里。安远道却还在纠结。
“它们都是还可以转世的灵魂,为什么不放它们一马呢?”
文焘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好像刚才他散发出的大地气息根本没存在过:“你觉得该怎么做?”
“我总希望能救一个是一个……”
“救?你又怎么知道入轮回是救它们还是害它们?如果没能在他们出事时就出手相救,免他们变成小鬼,那么等到他们也成了沾染罪恶的恶鬼时,再相救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安远道不服,争辩起来:“怎么会没有意义?他们可以入轮回……”
文焘打断得毫不犹豫:“入轮回后呢?再回到这人间?再过一段生活?再死再入轮回?这就有意义了吗?”
安远道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什么。
文焘历经百世,见过一个灵魂在世间来来回回走过多少遭,他自然比谁都清楚活一回有没有意义。或许对当世之下的人有,对出了这一世的孤苦游魂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可是……
“可这样不就剥夺了它们再为人的权利?”
“在我看来,人界的轮回根本不能算是权利,也谈不上剥夺。你觉得做人你有得选吗?做个什么样的人你有得选吗?什么出生、遇到什么样的父母、兄弟、朋友和老师你有得选吗?经历什么变故你有得选吗?”
“我……没有……”
是啊,谁又有得选呢……他父母双亡、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遇见了好心的老院长、锱铢必较的小院长……桩桩件件都不是由他自己。
就连傅江……那也是命运做的安排……
“没得选的事qíng反反复复,倒不如断了gān净。”
文焘见他还没有彻底放下,又补充道:“只有眼下正活着的才有意义,这些东西生前为人的经历已经结束,死后入轮回也只是回尘世再遭一番罪。
“尘世只是南柯一梦,死后什么都不会带走,只是种体验;而出了轮回,就永远脱出了这种无尽的循环。而且充当过小鬼的这些人已经双手沾染过罪恶,再入轮回也不会得善报。”
安远道低头沉思着,文焘也不再管他,转头调戏杨一善。
杨一善心软,刚听了他俩争论的那番话,也说不出谁对谁错来,只能叹口气,说道:“我没有你们这些本事,就老老实实过日子,但是反正现在,我挺喜欢做人的。如果我上辈子留了什么执念变成了鬼,我也要感谢再给我一次做人的机会的那个人。”
文焘听了,倒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感慨:“有因才有果,确实……有时候断了前因,一下子就什么果都不会有了……也是可惜……”
杨一善又想起了什么,索xing也不睡了,从被窝里爬起来:“再说了,每个人做事的方式方法本来就不同。我政治老师说,要多元世界才美好!我觉得恶鬼想想就恐怖,杀了它们以保一方平安,而且它们也害过人,也不能说这么做有错。但是如果放它们一马,回头百年之后说不定也能出个有用的人,也不能说是瞎怜悯。”
文焘沉默听着,抬头斜了一眼认认真真说正经事的杨一善:“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想法?”
杨一善也不客气地斜了文焘一眼:“可能也不算我的想法,是被一堆人一堆事培养出来的想法吧。”
文焘听笑了:“警察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杨一善见文焘又猥琐起来,瞬间不想理会这人,转身又缩回被窝里。
文焘哪能轻易放过他,跟着一起往他被窝里钻,杨一善尴尬地要死,推又推不开他,一边儿还有安远道半笑不笑看着他俩闹,简直想挖个地dòng跳下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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