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观绪查看完离开,蔺言这才拨开杂糙同冉雍出来。他们所踩的泥土,明明不似刚刚曾被挖开的样子。如果不是那些竹子上流下的血迹还在,他们真该当自己做了一场梦。乌线在蔺言手中展开,一路蜿蜒着向下,将大瓮牢牢捆住。掀开瓮上的木板,瓮中水色yīn沉,而那僧人双目紧闭。颈部被绘上的位置不断往外渗血,而那些乌水则不断向他体内透去。
蔺言摇了摇头,这人算是没救了。
瓮中水花漾起,僧人双眸紧闭。蔺言将他的伤口露出,却忽然察觉不对。乌线将他伤口皮下一挑,只见无数虫豸在他体内凿食,只怕不消片刻就能将这人吃空。
冉雍隐隐作呕,那些虫豸还在水中翻腾游动。蔺言见状手中乌线一扯,大瓮应声而碎,那些虫豸失了水分迅速萎缩消弭。
“你……你们大半夜的怎么能到处走动!”
冉雍平复了胸腔中那股恶心感,却听到身后声音怯弱的响起。小沙弥急急地看了看周围,这才一步一挪的到他们身边。他身体轻轻的颤抖着,每隔一会就要看看四周。
蔺言顿觉奇了:“看来你知道这里的古怪?”
小沙弥连连摆手,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是的,只是晚上这样,等到白天就好了。师兄他们就好了――”
这话刚说完就见回廊中的僧人排成一排,僵硬着身体往外走。冉雍将小沙弥摁下,蔺言挡在他们身前,还好这周围杂糙隐绰。更何况这些僧人也没有自我意识,只要他们不过分走动就不会被发现。
僧人们双目圆睁,为首的那人眼白翻起,身体扭曲的古怪,像是没有骨头支撑。
他一步一顿引着身后的僧人缓缓出了寺庙到旁边的小路上,看那架势,倒像是要往山上的那间寺庙走去。
小沙弥见他们走远了些,咕咚咽下了一口口水。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
“不,不对,这山上是有下来过的。”小沙弥脸色惨白道,“师父――师父是从山上下来的。”
小沙弥短短的手指指着山上的那间寺庙,静寂的山谷中陡然传来诵经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又尖又厉。浑然没有一点庄严慈悲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实习懵bī_(:зf∠)_感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大么么!
☆、四十四章
蔺言慢慢看去,那条蜿蜒的小路上遍是枯糙,茂盛的枝桠遮天,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愈发显得昏暗幽深。
前方带路的怪僧仍旧扭曲着身体前行,他时而转动关节,时而转动头部,而跟在他身后的僧人如同假寐一般,只会跟随着他走动。蔺言安置好小沙弥,想了想还是嘱咐了几句让他早些离开这寺庙,这才同冉雍一路查看过去。
一开始他们还放轻了声音,可是到后来发现这些僧人根本没有听觉视觉,倒也放下心来。怪僧带着身后一行人在小路上无声的行走了近半盏茶的时间,这才来到那山上寺庙的门前。
怪僧伸出断了一半的手掌敲门,不一会传来走动的声音,寺门被打开,那股香气顿时大盛!
蔺言对冉雍打了个手势,二人双双掩住口鼻。此时寺门也漏出一道fèng隙,随着fèng隙越开越大,逐渐显出了其中的人形。须发皆白,看上去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样子。不是观绪又是谁?
冉雍眉心不可见的微微一皱,他们明明还在山下的寺庙中见过观绪,那么此刻这个山上的观绪,难不成真如小沙弥说的一样――他是从山上下来的?那么这观绪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了。换言之,帝钱为何会出现在这些僧人身上也就有了个解释。
不待他们深想,怪僧转身顺着小路返回寺中。而开始不断尾随他的那一行僧人则是跟着观绪进了山上的寺中。蔺言左右查探一下见四下无人,揽着冉雍顺势上了寺庙的矮墙之上,只等看他到底是何目的。
可是观绪并未给他们多少机会,他将僧人们领入大殿中,然后寺庙便寂寂无声,恍若无人。蔺言正要行动,冉雍按下他的动作,就见距离大殿不远的偏房中又冒出了一个观绪。
这个观绪大概是刚刚起来,一拍睡眼惺忪之色。他缓缓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肚子,然后就在寺庙里闲逛起来。
接下来他们见识了无数个‘观绪’。
他们如同双生兄弟一般,并无二样,甚至说话间神态都极为相似,彼此见面习以为常,也没有因为对方和长着同一张脸而有半分诧异。冉雍的眉心又拧紧了一些,他忍不住捏了捏额角,忽然深感头痛。
他们不断谈论着事qíng,而后最初进入大殿的那个‘观绪’走了出来。他眉间笼着一团淡淡的黑气,但是脸上却是极为和善的笑意。见他出来,原本聚集在院中的那些人喏喏的回到了房里,看来这人在寺庙中应是有着极高的地位。
‘观绪’见外面清净了,复又走进了大殿中,蔺言同冉雍随后绕到大殿角落透过窗fèng查看起来。
大殿并不森严,反而有些压抑,那一股一股浓郁至极的香气就是从这透出来的。殿中或坐或笑的摆放着诸多佛像,佛像身上都被从内到外的粉刷了一遍。观绪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和善的笑意,无比虔诚的坐着这些事。不过‘观绪’用来粉刷佛像的显然不是普通的油漆,那漆黑压压的,带着一点腥气,却又被更浓烈的香气掩盖。
蔺言不由想到:怪不得这香气如此冲人,只怕是用来压制这怪味的。
‘观绪’粉刷了一遍后,仔仔细细的前后检查无一遗漏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殿摇曳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的格外的长,又将他的脸照的格外的诡秘。而佛像影子也投映在墙壁上,张牙舞爪,分外渗人。有格外多出的油漆滴滴答答的落在大殿地板上,顺着石fèng溶入地间。
“这寺庙周围的糙木格外古怪,原来是这样。”冉雍暗道一声,又见观绪有了新的动作,他口中喃喃自语,又急又快,渐渐的大殿之中响起了女人的笑声,小孩的呓语,老人的叹息,青壮年的哀嚎……
种种声音夹杂在一起,‘观绪’脸上的笑敛了起来,显得有些凶恶,只是喃喃自语的速度却愈发加快。不多时就将那些声音拧合在一起,变成了他们在山下听到的那种尖利的诵经声。只不过如今他们离得近,这声音刺耳的让人无法忍受。
蔺言站在冉雍身后替他捂住耳朵,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浑然不在乎这些声音一般。冉雍却觉得心被极快的揉了一把,连耳尖都仿佛炙热了起来。偏偏蔺言还不肯放过他,他本就生的比冉雍高些,自从bào露了身份也不肯再刻意收敛周身威压气势,显得一张脸凌厉的如同淬峰一般,可看着他时的眼神又像要将人溺毙其中。
冉雍这般清冷自持的人,遇上蔺言这等不依不饶的凑流氓,大抵只有吃亏的份。蔺言越贴越紧,两人几乎都是相抵,冉雍甚至能试到耳边他有些发重的呼吸。
蔺言用身体摩擦着他,甚至颇为恶意的咬了一口他的耳朵,舌尖旖旎的在软软的耳垂上舔了一下。冉雍被他挑/逗的快要站立不稳,甚至隐隐有些慌神。他长了一张禁yù到不行的脸,偶露出这种神态,真是无声的勾人。
蔺言觉得自己喉咙发紧,还好念经声已经完毕,他缓缓将手放下。冉雍稳了稳发乱的呼吸,浑身都在轻轻颤栗。
“冉老板的反应可真激烈,莫不是好这一口?”蔺言声音低沉,眼底全是笑意,而冉雍在他眼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也只有自己。
冉雍沉溺在他眼中一时有些分神,甚至没去计较他言语中的调戏。蔺言见他这样不设防的样子,忽然觉得像是所有的血液都直冲头顶而去。可是现在还不可以,现在的冉雍还只是一缕惨薄脆弱的残识,想到这他的眸色又深又暗。
――很快了,很快的。
‘观绪’那边已经进行到下一步,诵经声停下后,那些佛像迅速的旧了下来,他们周身的油漆像被吸收了一样,黯淡无色。‘观绪’又围绕着佛像周围走了起来,每到一个佛像前,他就停下,伸手敲了敲,直到他敲到某一个佛像后。
咚咚咚三声后,那佛像之中也传来了回应一般的三声!
此时寺庙外漆黑一片,唯有大殿中灯火通明,可是加上这鬼气森森的一幕,只让人不寒而栗。
‘观绪’对着佛像拜了又拜,他从佛像座底取出一个榔头,然后用力在佛身上砸出fèng隙。他越挥越快,脸上表qíng十分癫狂。终于等他砸出一个可容人进出的裂fèng后,佛像的头也摇摇yù坠。
fèng隙中钻出一个脸色苍白的人,那张脸赫然和‘观绪’一模一样。他静静的坐在地上进的气多出的气少,浑身更是没了力气。
蔺言瞥了大殿中一眼,‘观绪’不紧不慢的从身上拿出一枚模具。他先是用手拨了拨,将模具放在烛火上烧红,尔后在那人身上烙下。那人约是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蔺言靠在墙角笑看他道:“他这做法,好像似曾相识。”
冉雍无奈看了他一眼,可不是吗。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到现在却是应当可以肯定了,虽然细节上有所变化,但是他们的这些行径和他当年所创的术法,如出一辙。
这其实是当年他所用的塑魂术的一种,蔺言本掌天下有魂之物。而冉雍一时兴起,就创了此术。人身中有魂。身死魂消方谓之灯灭。但是凡人之身是不可能不死不灭的,所以他用了另一种方法,就是创造出一个相同的人。
一个完完全全和本体相同的人。
冉雍太阳xué突突的跳,如今看来有人将他这一招发扬光大了。诚然,只要这人不断的创造下去,虽然上一个人会消逝,可是下一个人仍旧会存活,只要他们的行为不断,无穷无尽,也可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我怎么记得你当年的法子可没这么邪气?”
冉雍道:“那是因为他们只学了半路子,不怪要挪用帝钱的灵气。否则这样做出的,不过是一堆不会走动的死物罢了。按这样看来,姜文华的命线也是被他们斩断的,他的命线本就和帝钱相连,所以他死后,帝钱自然会出现裂纹。”
蔺言捏捏他的腰,调笑一声,“他们学也学不像,还是我家的比较厉害。”
冉雍被他这么一捏只觉得自己又有发软的迹象,他红着一张面皮分析说:“应当是这里的僧人教了姜文华这办法,告诉他这可以达到他的某种目的或者说愿望,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僧人窃取了帝钱的灵力,而山下不断带上来的僧人则是为他们续命。毕竟看‘观绪’能造出的活物,几率应是很小。而姜文华所拥有的庞大钱财,恐怕也不是如邱秋所说要转给她,只怕入了这些僧人的口袋。”
说到姜文华的死时,蔺言意义不明的挑了下眉,却也未曾开口,只是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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