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换个住的地方?”
虽然这次没和归一宗众人起冲突,但难保此后不会再碰上。沈恪心想以萧道鸾不愿的xing子,应该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道鸾道:“不用。”说这话时他看了那名连连回头的归一宗弟子一眼。那弟子也许是发现被同门甩下了,也许是被萧道鸾带着警告的目光吓住,再也没有犹豫便离开了客栈。
“那就上楼吧。”沈恪道,“不管怎么样,都还有我呢。”
他相信萧道鸾的判断,既然对方说可以在这里住下,那么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应对不了的局面。但嘴上不能那么说,否则岂不是显得不够男子气。
两人并排走过楼道的时候,沈恪刻意将靠墙的一侧留给了萧道鸾。先打开门,进屋倒水,铺chuáng叠被……等会儿要做的事他心里都有了一个谱。这不是想讨好萧道鸾,他就是觉得为对方做这些事是理所应当的。论年纪,他比萧道鸾大;论关系,也是他更喜欢人家。即便修为上差了一点,但把其他的事儿做好是没问题的。
萧道鸾拉住沈恪的手,把他拉到了另一侧。
在沈恪开口之前,他便用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沈恪眨了眨眼。
他将脚步声压得极轻,萧道鸾却步履如常。
等两人走进了房门,沈恪才反应过来,因为一路上担心着会出什么意外,房门还是萧道鸾打开又关上的。
他赶紧端起茶壶准备亡羊补牢,手忙脚乱之下,恰好将茶水斟了满杯,杯面中央高高凸起,只要再多沏一滴,恐怕就要溢出来了。这一杯茶水,难道要萧道鸾俯身凑上来喝吗?
沈恪默默忽视了这杯茶水,又专心沏了一杯七分满的。
萧道鸾拿起那杯装得满满dàngdàng的茶杯,从端起到抿了一口,没洒出半滴茶水。自小练剑的人,手都稳到不行。
沈恪只好将后来沏的那杯茶摆到自己面前。他喝一口缓解了些紧张的qíng绪,若无其事道:“方才是有什么危险吗?”
“……没有。”
听出萧道鸾迟疑了一瞬,沈恪笑道:“没有便好。若是真有什么事,不管我帮不帮得上忙,你都可以说。我听听也好呀。”
赶了大半日路,沈恪本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但看到萧道鸾已经做好准备静修,他便也拿起剑坐到了一旁。
两人不说话,各练各的,沈恪居然也觉得挺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只要知道对方还在,还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不管相隔多远,都满怀安慰。
沈恪觉得自己可能……
“咚咚咚。”
房门被人有节奏地敲响。因为萧道鸾先前异常警觉的举动,沈恪在打算开门前,先用目光探寻地看向他。
萧道鸾:“无妨。”
沈恪这才去开门。
萧道鸾察觉到此刻站在门外的人,身上并没有一进客栈便让他感到浑身不适的yīn冷气息,所以没有阻拦沈恪。但在看到来人的瞬间,他按住了搁在膝上的越歌。
“天!”
沈恪猛地喊了一声,在萧道鸾木剑出鞘前,一把抱住了来人。
两人在门口死死缠了一会儿,互相拍背拍得彼此都咳嗽连连,沈恪这才极为不舍地松开来人,回头冲萧道鸾笑得异常灿烂。
“林老二,来见见你……”沈恪想说嫂子,但顾虑到萧道鸾也许不想在生人眼前丢了面子,便改了口,“来见见你沈哥的兄弟。”
被喊作林老二的人,身着归一宗的青衣,正是先前频频回头,和萧道鸾对视了数眼的弟子。
那人腼腆一笑,像是为不小心打扰了长辈谈话而深感抱歉的少年,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就是谨行的新欢?我叫林子由,是他的老相好。”
萧道鸾默然。
沈恪斜眼道:“老相好?”
林子由面不改色:“都八年了,可不老么。”
沈恪一指勾起他的下巴,笑道:“来相好一个?”
林子由和他对视了片刻,放弃道:“三年不见,无耻依旧。沈小二,你赢了。”
转身关上房门,林子由风度翩翩地朝萧道鸾一笑,道:“在下林子由,关中人士,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萧道鸾觉得眼前这人说的话和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莫名的眼熟。
沈恪糊了林子由一巴掌,道:“这些勾搭的手段哪个不是我教你的,你也敢班门弄斧?”
林子由洒然道:“难得见到小兄弟这般人物,一时qíng难自禁,什么勾搭不勾搭的,说的也太难听了。”
萧道鸾确定了,尽管长得南辕北辙,但这两人说话行事的调子完全一样,说不是不认识都没人会相信。
沈恪自己时不时以撩萧道鸾为乐,但不意味着他愿意把这个乐子和旁人分享。就算所谓旁人,是他相识八年,一别三载,jiāoqíng好到凑出三个铜板买馒头也要一人一口的兄弟,那也不行。
况且林子由是什么样的xing子他还不知道?但凡长得好看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人家身上多看几条巷子,和他就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这样的人,萧道鸾对上一个就嫌祸害了,怎么还能再来一个?
沈恪挺身而出,生出急智道:“三年不见,你倒是大变了样。这身衣服颜色不错,怎么没配个帽子?”
林子由扯了扯青色衣襟,让上面不显山不露水的归一宗标识纹样翻了出来。
“可不得变样,好歹是有了个门派的人。颜色也就那样吧,款式也不时兴,但是宗门规矩,外出总要穿着呗。”林子由的目光在沈恪和他的剑上转了一圈,接着道,“沈老二,你该不会还在炼气,也没找着个愿意收你的门派吧?”
林子由几乎句句都在qiáng调着自己归一宗弟子的身份,话中的尖酸刻薄连萧道鸾这样的人都听出来了。
沈恪道:“我早就不是炼气了……”
萧道鸾默认了沈恪接下去会说出口的话,林子由话里话外对沈恪没有宗门依仗且修为低微的看轻,让他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他在想,若是道出剑池的名头,不知道这个显然捧高踩低的青年,会不会马上变脸。
“我都已经筑基啦!”沈恪拍了拍自己腰侧的剑,“看到没,换了把剑。”他原先常佩在身上的铁剑在和九央一战之后便不能再用,如今带着的都是墨剑。
林子由矜持地点点头,赞许道:“筑基……不错不错。”
沈恪好笑道:“你呢?”
林子由道:“近来宗门事务颇多,耽误了进境,也才堪堪元婴而已。”
“出息了啊。”沈恪似乎完全没有因为他先前一番话而生气,反而真心为他的境界提升而高兴,揽着林子由的肩膀坐到了桌边,朗声道,“以后沈哥就靠你罩着啦。”
林子由毫不犹豫地答应道:“一句话的事。”
沈恪哈哈笑道:“老规矩?”
林子由道:“怕你吗?”
沈恪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个许久没说话的萧道鸾,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哥俩想喝几杯,行吗?”
那副模样,活脱脱向妻子服软的丈夫。
☆、第32章 新欢
萧道鸾:“喝几杯?”
沈恪迟疑地伸出一只手,将拇指和食指环扣,比划了个三的动作。
萧道鸾转身下楼,上来时带了三壶酒,身后跟着的店小二手中还有两盘冷菜。
沈恪赶忙起身赶走店小二,接过两盘冷菜,对着萧道鸾越看越满意。
萧道鸾送完了酒菜,在一旁坐定,也不动筷子,时不时扫视两人一眼。林子由受之若素,沈恪反而有些心慌慌。萧道鸾这么紧盯着他,让他难免怀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危机感。
比起沈恪,林子由的动作可谓十分优雅。每一夹菜都细嚼慢咽,拈起酒杯的模样也很有名士风度。
林子由目光转了转,抿嘴一笑。
沈恪张开手掌挡在他眼前,道:“眼睛往哪儿看呢。”
林子由道:“看看也不行?难道我还会和你抢人?”
沈恪道:“你那是不抢?你是抢不过。”
林子由怒道:“这话你说着不心虚么?你找西北五道上的弟兄问一问,论模样,论家世,论学识,论修为,哪个不说我比你沈老二qiáng?”
林子由确实生的一副好样貌,尖下巴,桃花眼,面如白玉,身似蒲柳,衬一身青衣,风度翩翩。
沈恪早几年便不如他丰神俊朗,老了几岁就更有自知之明,当下避而不答,转而道:“你也不准备说说,是怎么混进归一宗的?”
林子由对着萧道鸾笑道:“他们看出我骨骼清奇便收归门下,走的都是光明正大的路子,用不着混。”
沈恪嗤之以鼻:“当年一起睡过的人,谁不知道谁啊。你若是骨骼清奇,我便是天赋异禀了。”
林子由道:“别的我不知,也许你确实天赋异禀也说不定……否则怎么那么多人,放着我不要,上赶着和你睡呢。”
沈恪一口酒水呛在喉咙里,连连咳嗽。萧道鸾冷着脸一手拍在他的背上,这才好不容易让人顺过气来。
林子由眨了眨桃花眼,道:“我抢不过你?”
沈恪不敢再喝酒,怕林子由再作什么惊人之语,便端起先前沏好的茶抿了一口压惊。
林子由见他面前掩饰不住的尴尬,莞尔道:“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窝囊的样子,这回是真的栽了?”说完看向萧道鸾的眼神越发明亮,沈恪几乎都能从那黑黝黝的眸子里看出明晃晃的几个大字:爷对你有兴趣。
他和林子由这帮不怎么靠谱的朋友是从年轻时一起混过来的,深知对方也就披着个斯文人的外衣,脑子里压根没“朋友妻不可欺”的念头。
早些年的时候,一帮打着光棍在修真界里飘的人都约好了,以后就可劲儿地làng着吧,管他什么功成名就娇妻爱子,兄弟们就是要làng到再也làng不动为止。据说玩得最欢的那位兄弟,将西北五道上所有能寻乐子的地方都逛了个遍,还评出了什么胭脂榜,被奉为行内宝典,如今又去征战南方疆场,不知战果如何。
也就是说,林子由若是认定他看上萧道鸾了,第一反应肯定不是祝福,而是试图琢磨出个为什么,再劝说这位背叛队伍的同道迷途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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