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城寒是站着,而危亦桐尚且是坐着的缘故,角度使然,危亦桐看清了那一双漂亮的琉璃般的眼眸里的眼神。
明明不过是安安静静、无波无澜,好像就是漫不尽心的随意一瞥。
危亦桐却觉得……那双眼里该有千言万语说不尽。
熟悉又陌生……似曾相识却已模糊在时光碎片里。无处寻觅……
也许……他真的见过?!
在某时?在某刻?
☆、只不过一响贪欢
06.
蓬芷走到还在回想的危亦桐面前,右手抵在嘴边,轻咳两声:“咳咳……我们该走了。”
危亦桐抬眸,唇边绽出一丝浅淡的笑容,瞅着蓬芷,漫不经心道:“蓬芷,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相信你一定会照实回答我的,哦?”尾音断得又是利落又是缠绵。
“我尽量……”蓬芷露出无辜的表qíng,大大的眼睛里盛着柔qíng似水,迷离魂,装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危亦桐就跟没见着一样,平淡问道:“望h的事,除了天玑,是否还有他一份?”
语气平静淡然,却蕴着剑锋般的寒意,森森若直bī灵魂的利刃。
“他”指的是哪个人,他们斗心知若明。
一直以来,蓬芷是浮欢楼的老板,危亦桐是浮欢楼的说书先生,他们表面如同挚友,内地里却从没停止过互相试探。
自打接触危亦桐以来,他从没见过危亦桐拿剑,更多的是看危亦桐如同纨绔子弟一般摇着把扇子。
可现在,即使危亦桐手中无剑,他也有种对面之人正执剑抵在他的喉头的感觉,他无可选择。
这才是清玄殿大祭司的首徒,曾经的清玄殿首座师兄,那个传闻天生剑心的溯萧该有的锋芒?
“没有。”蓬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隐隐的畏惧,无论如何他不想师兄被人误会,尤其是可能误会的人是危亦桐,“师兄那个时候正在特殊时期,不可能cha手望h之事。就算师兄能抽身,他大概也会选择帮你,毕竟他舍不得你不开心。”
危亦桐盯着蓬芷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相信了还是不信,只是低声喃喃了一句:“这样啊……”
从苏城寒几次简单粗bào且近乎固执的表白里就能看出这是个有智商没qíng商的家伙,所谓怀疑,只不过是想旁敲侧击,试探地问出苏城寒到底“喜欢”了自己多久。
从蓬芷的回答里推断,时间虽然有些超出他想象的久,但也不至于让他惊讶。
“亦桐,不用把他想得太复杂。”蓬芷知道以师兄目前表露出来的那一部分,很容易给危亦桐和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其实师兄就是一根筋,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
危亦桐挑眉冷笑一声道:“呵,望h于我而言……意义不同。在她的事qíng上,我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所有有可能伤害她的人。再说……他会真的什么都没做?’”
蓬芷眼露复杂的神qíng,危亦桐就是当日的溯萧,其实守墨宫里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但因为师兄的长年关注,他对溯萧的各种传闻也略知一二。
望h,这个人是溯萧曾经的道侣――差点要正式举行大典、缔结契约的那种。清玄殿前任北元的弟子,如果不出意外,她该是现任的北元,而不是……
“你当初要和望h结为道侣,准备举行仪式的时候,师兄只做了一件事。”蓬芷无奈地道,“他托我帮忙给你送了封信。我还花了一番功夫才送到清玄殿……”
危亦桐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了。
让他如此反应的是蓬芷说的那封信,他还真的有印象。
有没有搞错……
原来他人生中第一次接到的告白和第二次乃至后来的第三次第四次,都是出自同一个人。
难怪风格如此相似,一样的简单直接,一样的莫名其妙。
他依然记得,那时候望h正把大典上要穿的衣服jiāo给自己试穿,然后师弟溯羽突然找来丢了封信给自己。
信上的内容大概是: “我喜欢你,可否给我几年时间,让我来成为你的道侣?”
字迹清丽隽美,是女子惯用的簪花小字。
望h在旁边看了后还笑话说:“想和我抢人,真是勇气可嘉,是不是哪个爱慕你的小师妹写给你的。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呦~和我结成道侣算什么,还是和既年轻又热qíng的师妹恩恩爱爱吧。”
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连个署名都没有的告白信……呵呵 ,除了随手一丢,然后继续试穿礼服,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他叛出清玄殿的后两个月,才是苏城寒加入清玄殿的时候。
一前一后,便是错过。
苏城寒,你看,我们本来就没有缘分。
――――――――
苏城寒离开守墨宫,站在岛屿的岸边,看着眼前的一片海域。
都走了……
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留住。
“母亲……我搞砸了。”伸手拉低兜帽,苏城寒低下头自言自语道,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yīn雨之下,颓败晦暗。
危亦桐远远看着那人低着头的样子。
啧啧 ,真像以前自己一去练剑没有功夫陪它玩,就会特别失落、感觉自己被抛弃的小动物。
“站着做什么呢?”淡淡地发问。
危亦桐本是躺在岸边一块相对平稳的大石上休息,此时撑起身子坐起来,展开双臂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还没有把双手放下,苏城寒就一手御风术地飞快扑了过来,直接把危亦桐撞倒了。
危亦桐被撞得怔了几瞬,下意识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苏城寒,唇上忽然传来湿热的感觉。
危亦桐要推开的动作猛地停住。
苏城寒这是在……在舔舐他的唇?
恩,不是吻。而是伸出舌尖轻轻地上下舔舐。
他从前只听说过一些动物会通过舔主人的嘴或者手来表示信任和服从的心理。当然有时也会用这一行为来向主人撒娇或是安抚。
但他从来没有听过……
当一个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苏城寒,你到底是不是和一群动物一起长大的,否则怎么会这么不同于常人的简单粗bào?!
做完这一个动作,苏城寒静静伏在危亦桐身上。神色里满是怔忡,只呆呆地凝视身下的危亦桐。
危亦桐捂着额头,半遮着一只眼,低低笑了起来。
“呵呵……”
移开捂着额头的手,转而托着苏城寒的下颚,目光相对,危亦桐意味深长道:“苏城寒,你自找的呦。”
笑意满满,眼角微微上斜,看上去竟有了混杂着温柔的蛊惑。
苏城寒真的像是被他的笑容蛊惑了,痴痴看着他。那双清亮的眸子染上迷惘,愈是震慑心魂的美。
真是漂亮的眼睛~
危亦桐猛然推开苏城寒,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两人一眨眼,便jiāo换了个位置。
危亦桐抬手摸了摸苏城寒的眼睑,才低下头,在他的眼角落下一吻。
然后反手抽出绾住头发的簪子。
危亦桐的一头青丝铺散而下,一部分发尾在苏城寒的脸上扫过,带来微微的□□。
危亦桐凑到苏城寒的耳边,声音轻柔。没人看到他的表qíng……以及那淡漠凛然的眼神,仿佛墨色眼瞳里都藏了把出鞘利剑。
“想试试跟我一起御剑飞行的感觉吗?”
苏城寒一怔,骤然亮起的眸子,仿佛是整个天幕的星子,都跑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点点头,还生怕危亦桐反悔似地扯了扯身上危亦桐垂落的衣袖。
危亦桐轻轻一笑,缓缓起身,随手抽出了被扯住的衣袖。
风chuī过,凌乱了一头长发。风中人一袭淡雅青衣,却显得桀骜不羁,张狂傲然。
手中的木簪被抛到了天空,顿时变成了一把长剑,浮空在脚旁。
危亦桐踏上剑身,回头看向随后起身的苏城寒。
苏城寒的眼神不知何时恢复了平日里的安静平淡,不复之前的肿怔迷茫,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就只是那么瞧着苏城寒,一言不发。
不再前进,也不愿后退。
危亦桐露出微笑,向苏城寒伸出了邀请的手。
苏城寒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便闭了闭眼,等重新睁开眼后,他伸手覆上了危亦桐的手,同样踏上了剑身,立在危亦桐身后。
危亦桐御剑而行,在茫茫大海上空穿过。
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在低声喃喃细语。
不由分神去听。
温润如水的嗓音还是那种奇怪的吐字方法,但多出奇特的韵味,好像就该如此说出。
他在念:“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慡,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本是常qíng,何妨贪欢。”
作者有话要说: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慡;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出自:《老子?第十二章》
意思是:
色彩缤纷使人眼花缭乱,音乐繁多使人耳朵发聋,美味太多使人失去味觉;乘马飞驰狩猎使人心灵狂放;猎取稀奇之物使人行为败坏。所以圣人是给他们内在的充实,不是给他们外在的愉悦,并据此而取舍。
☆、未曾看透红尘路
07.
茫茫波涛,只有两人同行,任谁都会不由顿生寂寥之感。
于世上千万人而言,天涯海角,不过如是。
于危亦桐和苏城寒而言,这天地的尽头,也不过是一场迷幻的绮梦。
危亦桐目视前方,眼神一片清明。
他在走出守墨宫的时候,一直在想圣主到底是要做些什么布置?
众所皆知,魔门和道门是长久的死对头。
但因为魔门行事太过偏激,完全随心所yù,所以难以守成,虽有过辉煌但渐渐都成了败落,最后还是让道门在五域站稳了脚跟。
如今魔门式微,也依旧不好惹。
尤其是这任魔门圣主…看着温文儒雅…但总让危亦桐觉得心里不安。
仿佛……无底深渊,表面的平静,是为了掩盖能吞噬一切的疯狂。
也是意识到自己对圣主的严重提防,才知道苏城寒为何要在那时突然说上一段话。
苏城寒应该对圣主,很畏惧……
畏惧到了他认为每一次面对圣主,他都有不再回来的可能。
危亦桐默然片刻,开口轻唤道:“苏城寒……”
那本是浮欢楼上说故事的高谈阔论,此刻变做了当仿若qíng人间的低眉耳语。
苏城寒眨眨眼,发出一声鼻音:“唔~”
软软得好似小动物的呜咽。
危亦桐以前有养动物的习惯,但自从“养了”那个糟心的师弟后,他很久没接触过小动物了。
反倒是和苏城寒在一起,他老是会觉得苏城寒像个毛绒绒的小毛团,眼神澄澈gān净,呆愣呆愣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云舞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