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的血色里,他是那个láng狈逃窜的危亦桐。
从此,他的梦被定格在这里,不断地回放循环。
他就此被困在了这段回忆里,夜夜不断重复着当日的一幕幕。
直到修习魔道功法,入魔无回,他才明白……
无论是他拜入老师门下习得剑道,还是成为清玄殿首座弟子得人敬仰,甚至是早就能一剑轻松斩杀那天一群血妖,他也永远忘不掉那一日的自己。
……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一天。
抽身不得。
―――――――
“圣主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桃夭谷的封印?”
危亦桐随手从袖里摸出一把折扇,满不在意地摇开了扇面,用仿佛是看风景的悠闲姿态望着眼前的桃花林。
因为阵法的缘故,这里的桃花四季常开,没有凋落的时候。
若不是因为底下镇压了一堆血妖,成为只允许大祭司或者四方长老进入的地方。也许会成为恋爱胜地也说不定。
苏城寒点了点头。
天辰九星里也只有两个隐星护法真正知道――知道圣主的打算。
“你能放出这些血妖?”危亦桐奇怪地瞥了苏城寒一眼。
苏城寒又不是阵修,这个阵法要是很容易破坏,那早就被魔门破坏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苏城寒正要开口,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危亦桐露出微笑,轻摇折扇,不紧不慢地转身:“别来无恙,师弟。”
“你既已叛出师门,又如何来做我的溯萧师兄?”来人一身青衫样式与危亦桐相似,却在细节上有几分不同。
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打量着苏城寒和危亦桐两人。柔和的眉眼极易让人生出好感来,墨发一丝不苟地梳得整整齐齐。白皙的肤色称着墨发发显得人如美玉。神qíng却平淡至极……
相似的衣服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就这么有了不同的味道。
不像危亦桐的逍遥飘逸,楼溯羽给人的是一种严谨沉静的样子。
额……即使他的头上顶着两个毛绒绒耳朵……但只要看到他那严肃的脸,就怎么看也丝毫找不到任何和“可爱”沾边的地方了。
“我只有一个师兄,你已不是溯萧,又如何称呼我为师弟?”
危亦桐手中折扇一合,轻击掌心,漫不经心道:“小时候就不可爱,现在看来更不可爱了。有一句话我憋了很久,现在终于问出来了,你真的是狐妖的后代吗?”
如果是不伤人类,以日月jīng华修炼的月妖,清玄殿是允许它们和人类混居的,统一归清玄殿管理。
术师和月妖相恋的qíng况因而不在少数,于是就出现了数量不少的半妖。这些有着一半人类血统的半妖,除了幼时妖力不稳会经常在妖形和人形中转化,等长大后人形依旧保留着一部分妖xing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以加入清玄殿,甚至像楼溯羽这样的一方长老。
恩,楼溯羽,大祭司的二弟子,父亲是狐妖,母亲是清玄殿的术师。本人是半妖之身,同时也是现任东玄。
“苏南苍,听闻你把公务全部jiāo给了副手,消失不见,我只当无稽之谈。没想到你真的出现在了东域之内。”楼溯羽淡淡地看向苏城寒,然后板着一张脸认真地开始向苏城寒陈述清玄殿的规矩。
苏城寒也同样一脸平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危亦桐夸张地叹了口气:“都不可爱了。”
苏城寒立刻转向危亦桐,似乎是解释:“他是你师弟。”
否则我才不愿意听他废话。
不知道为什么,危亦桐觉得自己莫名就能理解苏城寒的言下之意了。
嗯,现在是还好了,但是相遇的时候不也是和师弟一样的……无趣。
――――――
他一直跑啊跑啊,直到脚下被什么绊倒,重重摔了一跤,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少年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刚和五姐一起玩耍的荒林里。
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混沌的思绪才开始渐渐回笼。
脚步声传来,在寂静的夜晚,听得很是清楚。
来人停在了少年的面前。
少年抬眸,入目处是一个身穿黑色的斗篷的人,长得不高,兜帽挡住了他的眼,从露出的下半张稚嫩的脸看来,是个孩子。
男孩向少年伸出手:“jiāo……给我。”
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一般,声音僵硬 ,吐字艰难。
☆、此夕试剑楼溯羽
10.
故事里,经常就有会化成人xing的妖怪。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莫不是就是和刚刚那群妖怪一伙的?
只有一个妖怪的话……
少年猛地爬起来,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握拳向男孩挥去。
男孩稍稍偏过头,闪开了挥过来的拳头,指着少年怀里的小狗重复道 :“jiāo给我。”
哈?他要的是……是怀里的小狗?
“不行。”少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还拥有的东西,就只剩它了。
何况他们又如此相像……一样紧握着绝望却又在渴望着生。
“跟我……走。”男孩对于少年的拒绝并没有恼羞成怒什么的,自顾自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少年退后一步,把小狗抱入怀中,不开口应声。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僵持地对峙着。
突然,少年怀里的小狗动了动,慢慢探出头,看向一身黑衣的男孩。
男孩也抬眼望来,兜帽之下露出一双淡色的眼睛。没有喜怒亦无哀乐,仿佛世事千变也与他浑然无关。余下死一般的寂静。
一看到那双眼睛,少年只觉得昏昏yù睡,大脑的思维又开始变得混沌不明,渐渐失去了意识。
……
脸上有湿热的感觉。
少年缓缓睁开眼。
是小狗在他身边轻舔着他的脸。看到他醒来,眼里露出喜悦的光彩。
依旧是荒林,却没有了男孩的身影。
少年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影在附近。
不由怀疑刚刚见到的那人是否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他双手抱起小狗,仔细看了看这只本来打算捡回去和九妹做伴的宠物,然后默默将它举到面前,把额头抵在了它的脑袋上。
“只剩我们……相依为命了。”
良久后,他才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
从那只小狗后,他就有了养小动物的习惯。
直到老师把一只银色的小狐狸jiāo到自己手里,告诉他这是他的师弟,他才把jīng力从小动物身上转移到了“师弟”上。
“这是你的师弟楼溯羽,他是半妖之身,现在年纪小,还不能很好的掌握人型的变换,你要好好照顾他哦。”
――――――
危亦桐轻笑一声。带着对过去的怀念和一份现时的怅然。
真是的,居然又想起了过去的事。
原本以为那个荒林里的小男孩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梦中人,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苏城寒了。一样的淡色琉璃眼眸,一样的眉目jīng致神似木偶 。
他们是真正的“一面之缘”。
若不是当年之事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只怕他早就记不起自己遇上过那么个人了。
他明明那个时候什么也没有做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苏城寒如此执着地认定是这就是喜欢上的呢?
“听闻我殿南苍长老,在茶楼上当众向一个说书先生表白。”这边楼溯羽看了眼危亦桐,然后一脸正直严肃地转向苏城寒,好像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符合气氛,只是语重心长道,“苏南苍,此人乃是叛出本殿投身魔门之人,即使做为我曾经的师兄,他确实不错,但也绝非你之良配。”
危亦桐打开折扇,无奈地摇着扇子。
他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师弟的呢?
从小到大极守规矩,明明并非迂腐不知变通之人,却很是看重规矩。
按照惯例,然后就该是……大打出手?
苏城寒却是沉默片刻才开口:“与你何gān?”
拈符掐诀,一副随时可以动手的样子,充分体现了固执己见的特xing。
楼溯羽拔出背后背负的长剑,剑身轻薄如翼,阳光下反she出幽幽的寒光。
楼溯羽还是那样认真道:“擅入清玄殿禁地者,斩!你虽为南苍,可入桃夭谷,他却不行!若要相护,便来试剑。”
苏城寒愣了一下,不知楼溯羽的哪句话让他有如此反应,但他可就没那么多废话,只是片刻就回神。
数不清风刃从不同的方向环绕着苏城寒,凌厉无匹,气势万钧。
苏城寒挥袖一画,风刃向楼溯羽疯狂地斩去。
无意间卷起落花,花瓣掉进了苏城寒周身的空间,还没有落地,已突然消失了。
仿佛他身边有着几千万柄利剑,几千万把利刀,再由几千万双无形的手在控制着。哪怕掉进来的是一粒小的huáng豆,也会被斩成几千万片,成为ròu眼不辨的细粉。
楼溯羽持剑,踩着奇异的步调,在桃花林边生起一片绮丽的光芒,穿梭于风刃中竟似游刃有余。
狐妖擅幻术,楼溯羽的剑走的是幻剑的路子,剑光丛丛,所及之处衍生处一片片绚烂的幻影,难辨真伪。
危亦桐悠哉地在旁边摇着折扇观战,隐隐觉得不对劲。
先不说这种在“争风吃醋”的奇怪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就说说苏城寒如此高调地来桃夭谷,如此直接地和楼溯羽动手,好像没有半点要执行圣主秘密任务的打算啊?
若不是为了桃夭谷底下封印的血妖,那又是有什么目的?
危亦桐随意合上折扇,轻轻一敲,把目光落在了苏城寒身上。
只要直接去问,就一定能得到答案吧――危亦桐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直觉。
奈何真是一点也不想就这么问出来,感觉缺少了挑战xing啊。
苏城寒的一手道法极为熟稔,而且灵力浩dàng正气,修习最纯正的道门功法,让人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他会是魔门护法。
两个人这般出手,渐渐就跑到了桃花林里面去。
桃花瓣纷纷扬扬,配着剑光绚烂,一时间居然颇为赏心悦目……
不对劲……
危亦桐眉梢微挑,疑惑地看向桃花林……
刚刚还不分上下,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忽然之间局势就发生了变化。
楼溯羽的剑锋轻巧地一个转向,居然bī近了苏城寒。
苏城寒似乎是一时大意,闪避不及,左手臂被剑锋所伤。
苏城寒脸上的表qíng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平和,眼神都没闪烁一下。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疼痛。
他垂下左手,右手拈符,继续和楼溯羽周旋。
楼溯羽没有半份留qíng的意思。
以危亦桐对他的了解,只要是违反了清玄殿的规矩的家伙,哪怕是老师,他只怕也是敢出手的。
苏城寒伤口在小臂上,伤口貌似颇深,血顺着小臂流下,从指尖落在了地上,留下一滴滴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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