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杀这个人。奇怪的思绪时有时无的闪现,让他烦乱的嘶吼了几声,想不通这个人是谁,却又不想碰他。
了无生气的荒野中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鬼怪般的嘶嘶声,顾青辞从脚下灰黑的骷髅之上挪步,却又碰上一根断肢。
似魔非魔,虽然荒谬,可似乎只有那魂魄一说方可解释。
纵使是凌云老祖,也从未见过这般厚重的尸气,只能从那艳~丽的身姿里勉qiáng认出宿夭的影子,对方眼角眉梢的狠厉都说明了这次无法全身而退。
脆弱不该是他所有的,他没有责问顾瑾宿夭变成如此的缘故,将能够瞬移千里的灵舟塞入顾瑾手中,轻轻在顾瑾手上划过几个字――我会留下,记得跑。
只希望他用法宝撑过的时间,顾瑾能够逃出去,那样就算葬身于此,也没什么了吧。
顾青辞从顾瑾怀中~出来,颤颤巍巍的要站起身子。
顾瑾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青辞,很快就发现了顾青辞身上的气息紊乱,他连忙用灵气探察他的手腕,若是换做以往,他是断断不敢的,只是师尊状态实在是糟糕,灵气入体,却碰不到丝毫的修为。
这是...修为尽失。师尊是在毫无修为的qíng况下受了宿夭一击。
几乎是立刻白了脸色,顾瑾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师尊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果是如此他宁愿独自承下。
顾青辞无所察觉的瞪了他一眼,意思分明是让他快走,顾青辞将顾瑾推开,一个人走向宿夭的方向。
指甲嵌入皮ròu之中,顾瑾握紧拳头,心脏跳动仿佛随时都要蹦出来一样。
所谓喜欢,就是看着心悦之人替你送死吗,撇开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尊,顾青辞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终究没有如顾青辞的意,顾瑾拾起落于地上的灵希剑,一把拽住他,坚定的说:“我不会走的,就算是一个人,那个人也不该是师尊。”
宿夭歪着头看着握手的两人,仿佛一道烟火在脑海之中炸开,内心深处qiáng烈抗拒这样的画面。
他不想回忆那是什么,他不想看见顾瑾,这个人让他恶心。执念之下,他缓缓伸出手,尖锐的指甲足以穿过任何一人的喉咙,然后杀死他。
“滚开。”顾青辞皱着眉头,掀开顾瑾,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走,就再也不是我的徒弟。”
即使是这般威胁的话语的,顾瑾也无动于衷一般,用灵力把顾青辞给他的法器驱动。
顾青辞意识他要做什么,不想让他得逞,却发现这逆徒用了灵力,根本不让他动作。
只感觉顾瑾的手从他脸上拂过,然后眼睛被捂住,一个柔软的东西印在脸上,顾青辞避了避,不懂顾瑾在做什么。
然后听见顾瑾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师尊,我一定会没事的。”
灵舟驶动之际,宿夭已近身,顾青辞被推入灵舟之中,只来得及看见顾瑾拿起剑的背影,他回头微微一笑,乖巧的其实一点也不乖巧。
眼见灵舟安全的消失在虚空中,顾瑾毫不犹豫的扬剑对上宿夭,今日就算没有师尊,他也应该战死,而不是逃跑。
实力悬殊不可能轻易弥补,灵希剑再次被击开,那双手掐住了顾瑾的喉咙,指甲划过脖颈的皮肤,一道细长的伤痕逐渐变深,鲜血浸泡的指甲变成粉红色,宿夭看着顾瑾漠然的表qíng,明明只有一寸就能致命却再也无法深入。
一道声音彻底在脑海里炸裂开来。“棠初雪,你掐死我吧,你掐死我吧,至少,是死在你的手里,所有的遗憾的没有了。”
沈宜修!
指甲断裂,却抵不过撕裂灵魂的疼痛,心中空空,他丢了什么。
他一定丢了什么,不行,他要找回来。
宿夭用白绫将顾瑾缚于空中,疯疯癫癫的翻找泥土中的白骨,这根,不是他,这根,也不是他。
顾瑾看着宿夭将那些乱葬岗的白骨全部堆于一处,嘴中念叨着他听不懂的话语,想要解开自己的束缚,却又没有办法解开。
虽然暂时安全下来,但是却更加焦急师尊的qíng况,师尊没有修为,还受了重伤,身边也没有人可以照顾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宿夭呆呆的看着那一堆白骨,却仍不死心,又召集乱葬岗的孤鬼游魂,那些飘离的透明的影子乖乖的站到他面前,每一个都是前世熟悉的面庞,可寻尽也寻不到想找的人。
沈宜修,沈宜修。
心中不停默念这个名字,蓦然发现,哪里还有心。
还是应了那句话,生不相见,死却相离。
宿夭跪下掩面长笑,那些混沌的记忆还是归于原处。
等到笑够了,笑累了,他伸手的解开掐住顾瑾的白绫,身上的气势骤散,怨气也随之而散,数十年yīn暗的乱葬岗也重见天日,虽然依旧是白骨遍野,却少了几分渗人。
“我还是讨厌你。”他斜了一眼顾瑾。“去找凌云子吧,他现在很不好。”
顾瑾原本都预备好死在宿夭手下,谁知这疯子又莫名清醒了,懒得去想他言语里的深意,摸了摸还在流血的脖子,拾起灵希剑朝着顾青辞的方向追去。
至于还在原地的宿夭,从泥土里拾起因为打斗落下的木简,神思恍惚。
暖暖
似乎又回到年少练剑时,因为习剑的天赋在诸弟子面前被定乙真人夸奖之时。师尊一边摸着白胡子一边摸着他的额头,说:“青辞,你日后一定是北域的大能。”
明知是梦,也不由得攥紧师尊的手。他不要当这所谓的大能,只要岁月安好就行了。师尊破天荒的没有推开他,反而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轻轻的叹息。
他想他是什么都不懂的,什么都不要懂。
只觉有些热,忍不住扯了扯衣衫。一阵阵的耳鸣,世界最终陷入天昏地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大约是病了吧,还不曾体验过大病一场的感觉呢。
虽然忽冷忽热,却感觉额头有人温柔的放上了什么东西冰冰凉的。
“冷...”忍不住呓语道。
又感觉脸贴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那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虽然一句话都听不清,却感觉好甜好甜,大约能比上清酒的如梦酿了吧。
如果能这么甜下去就好了,一边想着,眼前世界却骤然明亮。
漫天的冰雪和极热的火焰jiāo织,这是...不冥山,不冥山是哪里?他迷茫的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猛地听见一人骂道:“凌云小子,快jiāo出不冥山的命钥。”
身体比神思反应还要快,明明不知道那不冥山命钥是什么东西,他已经在雪地里狂奔了好远。
不能停,不能停...
为什么不能停?
停了就会死,停了就会死。
“会死!”顾青辞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chuáng上,没有什么冰与火,没有什么不冥山,但是却难得失神了好久。
“师尊你醒了!”转过头,就见着顾瑾惊喜的扑过来,眼睛亮亮的。
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顾瑾的笑容的怪怪的,顾青辞按下心底的异样,板起脸训斥道:“起来,像什么样子。”
“好。”师尊已经昏迷十天了,如今能够醒过来,就算被骂几句也无所谓。
忆起在临白城乱葬岗之事,顾青辞还想骂几句,喉间一痒,他连忙捂住嘴,却还是慢了一步,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滑下。
顾瑾连忙拿出布巾替他擦拭,却被顾青辞抢过去,只是胡乱的抹了几把,不自在的说:“没事。”
顾瑾简直要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心脉受损,筋脉错乱,内息混乱。”
从未见过顾瑾如此qiáng硬的样子,又不禁想到那日他把他塞入灵舟里面的行为,顾青辞沉下脸来:“何时轮到你来训斥本尊了。”
本以为顾瑾会像以前一样乖乖认错,没想到他走了出去,又飞快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
顾青辞轻蹙眉头。“你要做什么。”
顾瑾瞥了他一眼,在碗中舀出一小勺,放在嘴边chuī了chuī。然后伸到顾青辞唇边。“喝。”
这是什么态度。顾青辞冷着脸,他知道这碗药里花了多少心思,但也只是就着顾瑾的手喝掉那一小勺,便直接抢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药很苦,顾瑾看着师尊的脸更冷了。犹豫了一下,也没敢把枯落果拿出来。
顾青辞斜倚在chuáng头,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比之前多了不少血色,因着汤药滚烫的缘故,显得那唇色格外的艳丽。
顾青辞看着顾瑾直勾勾的眼神,不明缘故,但是莫名的恼意。
“去给我拿壶酒来。”
冷着脸颐指气使的态度,顾瑾却察觉到了师尊的小qíng绪,心中好笑,脸上却不显。
“你现在还不能喝酒。”顾瑾耐心的哄着,语气里有自己都无从察觉的宠溺。
只见师尊用着他好看的丹凤眼瞪了他好久,最后张嘴吐了两个字,然后就拿起chuáng边的衣衫往身上套。
顾瑾看的分明,师尊说的是逆徒。
突然觉得以前是太乖了,以至于从来没有发现师尊与众不同的一面。
虽然胡思乱想着,却还是关注着师尊的动作,问着:“师尊你要去哪?”
“你应该先告诉我这是哪里。”顾青辞从chuáng上起身,越过顾瑾朝门外走去,虽然不知他昏迷了多久,但想必时日不短了,顾瑾这段时间也肯定灌了不少灵糙仙药入他腹,不然他也不会有这么好的jīng神。
“这里离着北陵国不远了,前面就是北陵国边上一个叫度牧城的小镇。”顾瑾跟在顾青辞背后说道。
门外一片山清水秀,树木青葱,花糙显得勃勃生机,这大概是某个猎人在山中的小木屋。
秀丽的景色稍稍解了顾青辞心中的压抑,只是惦记着早日与七可真人相见,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北陵国,离yīn煞海倒是不远了,只怕接下来,难免撞上魔修才是。
从高高在上的化神修者变成空有名头的普通人,虽然顾青辞没有因为落差而不平衡,却还是影响了沉稳的心态。
胸中有些闷,顾青辞又咳了咳,一转身便看见顾瑾关切的眼神。
眸中的炙热怎么也忽视不了,心中烦闷想呵斥两句,却又想起那日乱葬岗,如今顾瑾虽安然无恙,却也怕是死里逃生。
忍不住问道:“你如何逃出来的?”
顾瑾没有意外顾青辞的发问,也不避讳,照着实状说了,只是隐下宿夭提到傅宅的那部分。师尊未与他说过身世,他便当不知道就是,免得生了间隙。
顾青辞沉思许久,理不清其中的恩怨qíng仇,只得长叹一口气。
“后来我寻到师尊后又回临白城看了看,听说那乱葬岗已经没那么yīn煞了,想必过几年便能恢复正常。”
“那是好事。”顾青辞淡淡的说,似乎并不关心临白城的状况。
其实不止这些,顾瑾回去还打听了更多的事qíng,比如沈轻候的真名便是沈宜修,比如五十年前死过一个歌姬,是瑞王府上的,还比如那乱葬岗里埋着的,不少傅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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