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你还说!没有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小僧过去的十来年过得清清静静,每日诵经念佛满足快乐!自从你出现,什么都不对了!慧海师兄死了!慧能师兄和释圆师兄变成了那副模样!小僧尝到了酒的滋味念念不忘,念经入定都不能忘,结果昨天还、还……”
释空说不上来了。
他嚷嚷够了,本就宿醉的脑袋变得更疼了……像是极为自我嫌弃一般用被子捂住脑袋,从厚重的被子里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良久,他闷闷地说:“烛九yīn,你走吧。”
烛九yīn愣了下。
他总觉得这个所谓的“你走吧”好像并不是单纯的“从我房间里滚出去”的意思……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又听见释空道:“当初把你从山下领回来就是个错误,都是小僧自己的错。”
烛九yīn挑起眉,又想去扯那被子:“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用这么酸的自称――”
他掀开了被子,然后对视上了一双通红、湿润的双眸。
他在那双眼中看见了懊悔、纠结、难过的。
烛九yīn愣住了。
“你走吧。”
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让伸至一半的男人的手停在半空……红色的瞳眸微微眯起,其实“烛九yīn”三个字向来与“有爱心”“有耐心”这些词语搭不上边,于是眼下被这样赶,男人也逐渐失去了一开始的戏谑玩闹之心――
而对于他来说,没有了这个,大概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被子被重新捂住的那一刻,红色的瞳眸变得冷淡,如果这个时候释空看得见,他就会惊讶的发现这双眼与他昨日在月下松枝之上看见的差别究竟有多大……男人垂下手,站起来,站在chuáng边,最后问了一句:“那相思树妖怎么办?”
“我一会就去告诉师父。”捂在被子里的人说,“让他来解决好了。”
烛九yīn心想他能解决个屁。
但是眼下他也懒得再管――本来就是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现在他也不高兴管那么多了。
想了想,男人便转身离开了,那扇方才还只留有一条fèng的门被人质吱呀打开,然后又“纭钡匾簧关上,没多久,房间里重新陷入了一阵死寂。
直到走廊外连那脚步声也彻底消失,屋外chuī过一阵寒风,窗子被chuī得“啪啪”作响……缩在chuáng铺角落里的鼓包包动了动,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角,被子里的小和尚探出个脑袋,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真的没有人了。
他长吁出一口气,跳下chuáng,飞快地换上新裤子,将脏的裤子扔到外院的水桶里,打了桶水洗好脸……当他听见外面传来其他师兄的jiāo谈声时,他拉开门,假装若无其事地与他们打招呼。
“咦,释空,你醒啦?昨日听慧悲师兄说你在佛堂睡着,他要照看佛灯又走不开,还是那位烛九师兄正巧路过将你带回来,否则你睡佛堂一晚上肯定要感冒啦!”
“……这样啊。”
“是啊是啊,一会儿你可得好好去谢谢人家,明明是客人呢,反倒照顾去本寺的僧人――”
释空正yù搭话,这时候另外一侧的师兄又道:“什么?可是我方才看见烛九师兄退了厢房,准备下山了呀?走得好像也挺急的……”
“……”
“真的吗?释空,那烛九师兄看着同你关系不错,走之前来同你道别了吗?”
“他来过。”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我还生怕你们错过了。”
“……”
释空对着两位师兄笑了笑,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他们打发了,脑袋缩回门后面,关上门,小和尚保持着关门的动作站在门后愣怔了很久,然后他这才转身,沉默地回到房间里。
房间的桌上有个壶,释空拿起壶盖,果不其然里面是盛着一壶不知道哪里来的醒酒汤……只是摸摸壶身又不难发现,原来这样冷的冬天无论是壶身还是里面盛的东西,大约已经凉透了。
释空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舌尖流淌过胃部,身体里最后一丝丝暖意仿佛也被驱散走了,手脚也变得冰冷,捏着小杯子的指尖僵硬了些……
没来由地想到那时被拉入温泉之下,全身都被温暖的水包围了起来,有柔软的触感摁压在他的唇瓣上,对方灵活的舌撬开了他的牙关,将梅子酒与空气渡入他的口中――他被迫吞下那又暖又辣的东西,身体变得暖洋洋的;大脑也是因为本能一片空白去追逐起那氧气……
啊。
释空放下杯子,微微蹙眉。
良久,他毫不犹豫地拎起那壶,转身回到院中,将壶里他没动几口的醒酒汤倾倒gān净,垂下眼,顺手将那壶放在了走廊上。
小和尚急匆匆地离开了。
……
片刻之后他来到了安乐寺主持的禅房门前,扣扣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一声慢悠悠的“进来”,小和尚推开门走进去,便看见端坐于桌案后,安静抄经的圆海和尚。
他犹豫了下,随后原地跪下,对准了老和尚的方向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响头――
“师父,小僧有罪。”
老和尚抄经的笔尖一顿。
他抬起头,看着眼执着地跪在脚下的小和尚,他身体单薄,背部僵硬,却没来由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倔qiáng……
圆海和尚没有立刻回答释空,良久,他只是叹息一声,淡淡道:“去佛堂思过吧,三日内不得下山或再离开佛堂院哪怕一步。”
释空又是深深地低下头,磕了个头。
站起来转身走时,却听见圆海和尚在他身后忽然道:“僧人拜佛念佛,将心jiāo于佛祖,其实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寄托――生老病死,爱恨嗔痴,所谓僧人,也不过是三界之内的俗物,本心难弃而已。”
小和尚转过身来。
“烧香念佛,长夜守一盏佛灯十载,如今也希望佛祖能助你。”圆海和尚放下笔,微笑。
“助我如何?”
“放下。”
释空微微一愣。
随即垂下眼――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 这卷其实真不长,相比起其他卷来说,你们看章节多但是字数是以前一章的一半呢……嗳,我觉得其实这卷挺重要的,算是丰满人物必要的存在吧。
不能总把前世挂在嘴边却什么都不说,就像是无病□□一样,我前世爱过你也恨过你啊,爱的好深恨得好深什么的,感觉像是喊口号……………………
唔,也可能别的作者做得到立体丰满,但是我觉得我把大概笔力还没到那个水平。
……老催要回现世设么的,这样的评论看多了我也有点急……………………讲真评论我是真的都会看的,所以你们反映的事我也记在心里了,但是我也想好好写完,所以还是要好好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大概就是这样。
上章修改了下看看能不能解锁吧!
☆、第87章
烛九yīn走后,释空的生活仿佛恢复到了最开始那样的简单,每日烧香念佛,灯下守夜,耳边再也没有人在碎碎念这什么在他听来惊世骇俗的话――
之前经历过的那十余天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正在逐渐模糊的梦,那个梦中他大哭过,大笑过,也做过许许多多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
嗯,怪不得人家说,梦境都是疯狂的么。
释空想到这,轻笑了声,随即脸上淡然放下手中敲击的木鱼,他站起身来转身来到门边――转身便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虔诚地在门外香鼎前对着释空身后的佛像跪拜……像是害怕打扰到她,释空停下了脚步,只是倚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将手中的香cha.进香炉里,转身离开――
这样,今日安乐寺最后一名香客也离开了。
释空迈过门槛来到门外,拿起靠在佛堂旁角落里的竹扫帚,先将佛堂前台阶上的积雪扫掉――竹扫帚发出哗哗的声响,雪尘扬起之中,这个时候,释空身后突然起了风,接近着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愣了愣,心中那原本平静的心跳变快了些,抬起头望向那声音响起的方向时双眼之中有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期待!然而片刻后,他却只看见一名身着普通僧袍、糙鞋的师兄往这边走来――此时,那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猛地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他,笑道:“释空师弟?你怎地还在这?没去用晚膳么?”
是慧能师兄啊。
释空停顿了下:“我还不饿,先把这佛堂前的积雪扫了。”
“又没人,扫它gān嘛……”慧能说着走近,在释空跟前站定后看了看四周,“还是说,你在等人?”
“等人?”释空莫名道,“等谁?”
慧能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像,所以瞎猜的。”
“我有什么人好等的,”释空笑了笑,“倒是师兄你这样急匆匆是要去哪?”
“喔,我约了释圆师弟呢,约好了今晚一块儿讲佛,结果到了时候发现他不在禅房,我就想到处找找――结果周围都找遍啦都没见人,琢磨着他是不是在后院相思树下禅定忘记时间了,这会儿正要去找他……”
“……”
“怎么了?”
“没事。”释空道,“这么冷的天,那相思树下都是积雪,能在那儿禅定得忘记了时间释圆师兄也非一般人呢……”
“可不是么。”
慧能敷衍地应了声,相识也没把释空的话放在心上,抬脚就又要往后院那边走――然而没走开两步,便又突然被身后的小和尚叫住,这一次他大概是因为急切,眼角中还有没来得及敛去的不耐烦,他问释空:“又怎么啦?”
双手握着竹扫帚的小和尚定定地看着他,此时天色暗了下来,从慧能的方向看不清此时此刻小和尚的表qíng,只能听见他用稍冷淡的语道:“慧海师兄走之前,其实那晚我曾经见过他。”
听到了那个名字,慧能本能地浑身一颤,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紧绷地笑了笑:“你见过他?怎么现在突然提起这个――”
“那晚深夜,我因为一些琐事难以入睡,索xing便想要起身将它解决以换得心安,然而在我途经佛堂时,却听见本因为独自一人在佛堂守夜的慧海师兄在佛堂里跟人说话……过了不久,他便从佛堂里走出来,佛堂里除了他明明空无一人。”
一阵凉风chuī过。
慧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你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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