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烛九yīn问。
“寄信。”张子尧挥挥手,“自己老实呆着,尾巴收好,别乱跑。”
“本君倒是能乱跑才是,保证上天下地,能离你多远便离你多远。”烛九yīn哼了声,嘴巴上碎碎念,挂在画卷外的尾巴倒是听话地溜一下缩了回去,停顿了下又叫,“小蠢货?”
“怎么?”
“寄信之后去哪?”
“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些日子除却那场突然停下的雨还出现过什么异象……”
“关于这个,本君倒是听说过一些。”
“嗯?”张子尧愣了愣,“你有消息怎地不早说?看我每日跑来跑去白费功夫有意思是不――”
“听说几个月前,街尾南胡同李记烤鸭店因为生意落寞几乎快要关门大吉,结果不知怎地,这几日突然生意火爆,客似云来――”
“……”
“原来是换了一种新的酱料。”
“……”
“小蠢货,本君要吃片皮鸭。”
张子尧没脾气了:“你除了吃还会gān什么?”
“还会gān一切你想得到的以及想不到的坏事。”
“何不早登极乐?”
“吃了李记新口味片皮鸭再登也为时不晚。”
“……”
“早去早回,片皮鸭。”
龙尾探出一角,空气勾了勾,拎住画卷边缘往上一勾,画卷“啪”地一下又关了起来――自从有了尾巴,这条龙真的能耐得不行,从一开始只能甩甩尾巴到现在能用尾巴拍蚊子关画卷骚扰张子尧gān正事,张子尧怀疑总有一天他能用尾巴给自己泡杯热茶。
此时,见屋内重新回复应有的宁静,少年这才长舒一口气,仔细关好门,离开厢房……走廊上遇到几个住客,均用迟疑的目光打量他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张子尧也不揭穿,权当迟钝得什么也没看见,只管昂首挺胸径直走过。
出了客栈,张子尧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心软决定先把某条泥鳅的片皮鸭买了堵住他的碎嘴再说。
希望一只烤鸭能堵住他的大嘴。
要求不多,换一个时辰清静也好。
李记烤鸭店就在张子尧他们这客栈所在街道的街尾,虽是街尾,但因路通皇城正门,所以那恰巧又是平日里来往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烤鸭店周围商铺密集,街道旁也是摆满了卖格式小玩意吃食的小摊贩……张子尧顺着人群一路来到街尾,却发现原本的李记铺子门前已三三两两围满了人,店门处火光冲天,”李记烤鸭铺”的牌匾掉在地上早已烧得焦黑!
失火了!
张子尧愣了下,远远便听见有个男人在哭天抢地哀嚎他的店,周围街坊纷纷拿着锅碗瓢盆奔走灭火,只是因为火势过大,效果微乎其微――
“老李你他娘的别在这哭丧啦!”一名也是商人打扮的人伸手拽了拽满地打滚的中年男人,“这火这么大!烟都熏过来我铺子了!你可莫怪我不顾几十年街坊qíng面丑话说到前头,如若你铺子的火烧了我一匹绸缎一寸金丝,我也是要让你照单赔付的!”
原来是烤鸭店旁边卖绸缎的老板。
“是啊是啊!快起来火吧!”
“有没有人去通知衙门?嗨呀,这皇城脚下怎有这种事?这大火再不灭,一会若是再起风,可不就是放火焚城么?!”
“莫不是有人嫉妒李哥这些天又生意好了起来,故意放火?一般的走水哪能像这样火势越烧越凶――”
众人七嘴八舌,然而烤鸭店的老板早就哭得懵bī了,眼泪鼻涕糊一脸,张子尧叹了口气心想烛九yīn当真可改名“瘟神”,上前拨开人群,将那店老板从地上扶起来……
与此同时,只听见“哐”地一声巨响,烤鸭铺整个横梁掉落,火星四溅,众人哄地散开的同时方才劝李姓店主的那绸缎老板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是飞溅的火星触到几匹绸缎,立刻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这商铺云集的地方可不比深山老林着火了只管挖个隔离带便可,建筑物放在那挪都挪不走,房子本身就是木头搭的,几乎可谓是到处都是可燃物!
火势迅速蔓延,没一会儿整条街道都变成了一道火龙,噼里啪啦木头燃烧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点燃轰然倒塌巨响不绝于耳!
这下一街上的人都有些傻眼,闹不明白前些天还水淹金山的过了几日怎么就大火焚城了,街道哭喊声很快传出,官兵出动带领众人灭火,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我的房子啊!”
“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家当还在里面!我的家当!”
“谁看见我娘子了?糟了她不会还在午睡吧?!”
哭爹喊娘声迅速取代平日叫卖声,找人的找人,挣扎着要去抢物的上窜下跳,更不乏想要投机占便宜游手好闲之人,周围乱作一团――
张子尧看着这火势颇有些收敛不住,居然担心烧到街头客栈那,烟熏把那赖皮龙呛着,正犹豫要不要回客栈将画卷收拾一下带出来……这时候,突然天边一道闷雷,吓得张子尧下意识抬手捂住双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正巧见一片乌云遮日,顷刻间,豆大雨水滴落在他的鼻尖。
啪嗒――
微微冰凉的雨水驱散了面部被扑面而来的热làng带来的热气。
“下雨啦!下雨啦!”
“老天有眼,这下可就有救了!”
“好险好险,险些酿成大祸……莫非真是那位娘娘的福泽,保佑天下无痛无灾?”
“别说了,亏你是读过圣贤书的,这种无稽之谈叫人听去难免被笑掉大牙。”
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原本顺着人群准备去屋檐下躲雨的少年突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他抬起湿漉漉的脸闲得有些迟钝地看着那先前在他身边议论,现在早就跑开的两个年轻人――
天下无灾?
……怎么可能。
张子尧稍犹豫了一会儿,gān脆调转步伐追上那个人的脚步,三两步跟着他在一家染坊门前停下,拍拍身上的水珠,转过头,对着身边那个人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大雨来得真及时啊。”
”是啊,不然那火指不定烧到哪去了……再过去可就是寻常人家的住家了。”那个人很快搭话,看他的模样,倒是个读书人的打扮――张子尧以前是读过书的,他最懂读书人的酸脾气。
“嗯嗯,”张子尧眼珠子在眼里转了一圈说,“这还多亏了那位娘娘――”
“嘁,怎么!你也信?”那读书人果然露出个震惊的表qíng,“若世间真有登了后位便可福泽天下,保证天下无灾的娘娘,那只怕只能是王母娘娘下凡了吧?”
“你不信吗?我倒是信的。”张子尧笑容不变。
读书人停顿了下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下张子尧,眼中多少沾染上一丝丝不屑:“看你是个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怎地和我那同僚一样脑子不拎清?早就听闻huáng国师与天秘阁天官有所勾结,如今录星辰信口开河只要扶持德淑贵妃为后,可保天下无灾,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录星辰?”
“天秘阁天官你都不知?要我说,这等迷信神叨只会用荒诞理由左右朝政的部门,早该取缔遣散!现在倒好,gān脆管起立后的事来了!”那书生看上去挺生气,甩了甩袖子,“什么天下无灾,简直一派胡言!降雨停雨乃天地风云自然变化,同那封建迷信有何关系?当真世间有龙王爷降雨不成?”
“咳。”
书生正义愤填膺,自然没注意张子尧脸上的尴尬表qíng只是自顾自道:“不过那huáng家的闺女确实也亏得一路机缘巧合扶持帮助,否则别说是后位,就凭她那容貌,哪来的机会当上皇妃?!”
“……”
怎么,天下无灾娘娘长得不咋滴?读书人还那么看重外表,不好吧?
张子尧摸摸下巴,总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
而此时,不远处大火于bào雨中渐熄。
人群议论纷纷,“huáng家”“女儿”“德淑皇妃”等关键词不断跳入他的耳朵里。
张子尧正琢磨要不要找个人问问这个所谓的“娘娘”和“天秘阁”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只见几名孩童嘻嘻哈哈地跳到了大街上,绕着圈圈手拉手唱起一曲音调奇怪的童谣――
“丑妃丑妃,塌鼻粗眉,宽肩圈腿,容貌粗卑;
丑妃丑妃,生得富贵,投了好胎,做了皇妃;
丑妃丑妃,登上高位,贤良淑德,日月星辉;
丑妃丑妃,yù坐凤位,风调雨顺,无灾无悲!”
☆、第32章 城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嗳,下句什么来着?可撼大树?好像哪里不对啊……”
好好的养生午睡被外头不知道为什么吵吵嚷嚷的人们打断,烛九yīn心中本就不太慡快,正打着呵欠坐在树梢上边挠痒边哼走调的小曲,突然听见远远传来轻微脚步声……原本还懒懒散散靠在树gān上的男子停下挠痒的动作,扯扯袍子清清嗓子,一脸严肃正襟危坐。
抬起头等待片刻,果不其然见一名黑发少年推开门进入厢房――
吃的回来了!
双眼微微一亮,却在下一秒看见少年两手空空,眼中期许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烛九yīn正yù发作,一晃眼又见步入屋内少年眉头紧皱,双眼放空,似在为什么事困惑苦恼……
到了嘴边的质问不知怎么的便吞回肚子里,烛九yīn用修长的指刮刮下颚,懒洋洋道:“小蠢货这是怎么了,大街上被谁欺负去了,怎地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
“要知道愁眉苦脸这不符合你幸福又可爱的傻子人设。”
“……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张子尧叹了口气似有些疲倦,“九九,方才外头下雨了,你听见了吗?”
烛九yīn喔了一声,不在意道:“又不是聋子那雷声那么大本君自然听见了。下雨又不是下刀子,稀罕什么?”
”方才街头李记烤鸭铺着火了,连同你的片皮鸭一块儿,火差点把半个京城烧掉――就在这时候,好巧不巧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之后便下起了bào雨。”
张子尧说完,抬头去看画里人的表qíng。
后者不负众望的一脸懵bī:“好事啊,然后呢?”
张子尧咬了咬后槽牙:“先是原本要大水淹城的水灾,再是要天火焚城的火灾,都被莫名其妙的终止了!”
烛九yīn愣了下,三秒后,在张子尧的瞪视中一拍手:“是呀?你说蜚shòu?”
张子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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