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死?”
“不怕。”
“你不怕死,本君怕你死呀。”
“?”
张子尧一愣,转过头来看着烛九yīn。
后者继续抖腿,抖啊抖:“你死了本君又要等个几百年才能找到个能被本君说服的张家人给本君把除却靴子之外的其他零件画出来……几百年啊,虽然本君祸害万年长,但是几百年只能翘翘尾巴想想可不也挺寂寞的?”
张子尧抹了把脸,觉得以为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的自己才是真的好笑,停顿了下问:“那就这么说定了?”
“为什么叫本君去?”
“……”
“本君替你回答,因为到时候那蜚shòu会忌惮于本君的龙之威严,霸气的气场,不敢轻易作祟,所以这件事非本君不可,对不对?”
“……对。”
“不够真诚。”
“是是是!”
“哼。那事不宜迟,要不现在咱们就――”
“……九九,先让我睡个觉吧。”张子尧露出个讨饶的表qíng,“几天没睡好觉了,更何况大白天的到处是人,那个huáng束真身边说不定还有御医之类的人物陪着呢――”
烛九yīn想了想,觉得张子尧说得好像也有道理,点点头道:“那便傍晚吧。”
张子尧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打了个呵欠翻身上chuáng,很快便陷入沉睡。
张子尧轻微酣眠声响起,坐在树上的男人收敛起脸上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端坐于树梢沉思片刻,良久,似乎是遇见了什么疑惑的事,那双红色的瞳眸之中有迟疑的qíng绪稍纵即逝,他微微蹙眉……
这时,从chuáng那边传来少年睡着时翻身的轻微动静――男人的沉思被打断,他抬起头看了一眼chuáng上睡得特别安稳的小孩,顿了顿,那皱着的眉头松开了,啧了声嘟囔道:“还真是傻子,随随便便就露出这幸福又可爱的模样……”
声音又低又沉。
像是唯恐惊醒了梦中人。
房间内之后便陷入一片宁静。
男子一动不动端坐于树梢看着远方……
直至西方日靠山头,傍晚来临。
与地震带来的恐惧完全不同,此时被烧得火红火红的天边晚霞呈现出好看的不同颜色,云朵一片片的飘散在天空中就显示柔软的棉絮,安静而祥和。
宫人们开始为主子们准备晚膳,因为是临时躲到避暑山庄里去避难,大家也讲究不起来什么排场,除却万岁爷还是往常那样传菜,剩下的宫嫔都是打发了贴身的侍女或小太监去厨房随便取两样小菜将就着填饱肚子……于是到了时间,宫女太监们便纷纷出了安排好的小院往同一个方向走,他们骄城都挺快,这些奴才们倒是都是真心为主子的,生怕去晚了拿不到好菜。
这些人聚在一起,不免嘴碎讨论上午发生的事。
“嗳,你知道么?听说安宁宫的莲香死了。”
“真的呀?怎么死的?哎呀,我和她还是一批进宫伺候的,后来听说她被分配给了德淑皇妃,我们一屋子几个姐妹还羡慕得不行呢――怎么好端端地就死了?”
“不知道,好像死得挺诡异的,脑浆啊血啊流了一地――大太监们都不让讨论这件事,说是谁敢嘴碎就要挨板子呢!”
八卦的声音更小了些――
“啧,真晦气……德淑皇妃怎么当上皇妃的大家可都心知肚明,我停我家主子说连给她封后的诏书都拟糙好了,结果出这种事,放别人宫里或许就算是死了个宫女,放安宁宫么……哈。”
“可不是么――还无灾娘娘呢,连自己的贴身侍女都死的不明不白的,还chuī什么牛呀?”
“就是就是。”
“――啊,关于这个我早就听说了,”一个拎着食盒的宫女压低声音一脸神秘说,“听说是早些年,德淑皇妃得了个木盒子,就是她天天捧在手里那个,那个木盒子可不一般,可以将天底下的所有灾厄都控制在手……我就说了,这样的神物怎么可能被咱们凡人控制,这会儿肯定是盒子的神仙主人找来了――”
那宫女说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接下来她说不下去了,而是因为这会儿她们一群人终于路过了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里静悄悄的,门口守着几个板着脸的侍卫,小院的门门紧紧关闭,没有婢女或者小太监拎着食盒出来,走在外面的人只能通过不高的围墙上被拉长的人影,判断院子里大概坐着一个人。
很快她们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
因为从院子里不停地传来女人的喃喃自语――
“大人大人,保我衣食无忧。”
“大人大人,保我荣登后位。”
“大人大人,保我天下无灾。”
“大人大人……”
院外,太监宫女们jiāo换了一个眼神并且不约而同地在同伴的眼中看见了恐惧――现在她们知道住在这个小院子中的人是谁了――仿佛害怕多待一会儿就沾染上里头的晦气,她们不约而同地闭上嘴,低下头,加快了脚下的脚步……
与此同时,坐在小院子里,捧着一个木盒坐在井边的女人也停止了呢喃,她面无表qíng地侧耳倾听半晌,当确认脚步声和细碎的对话声逐渐远去,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带着极浓嘲讽意味的冷笑……纤细的手指尖轻轻在放在膝盖上的破损木盒上扫过,她站了起来,正yù回到房间――
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
同时,在她的手中,木盒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轻微骚动起来。
huáng束真停顿了下,转过身,随即眼前看见的一幕让她的瞳孔微微缩聚――
倒影在女人的瞳孔之中,院内有无数金色颗粒从四面八方飘散而后汇聚,随着那些金色的颗粒变得越来越密集,它们逐渐形成了一把合拢的伞的轮廓,片刻之后,那把伞被“噗”地一下撑开了,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矮胖的男人!
苍白的皮肤,眯眯眼,金色的瞳眸,他身上穿着的是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官服,脚上踩着一双小巧的三角金靴,三角的尖端轻点在地,而这个矮胖的男人啧漂浮在半空中。
“huáng束真。”
他唤她的名字。
huáng束真这才像是被真正惊醒,她下意识地拽紧了手中的盒,连退三步:“谁?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别院,来人啊,有刺客――”
矮胖男子手中huáng伞转动,散落的huáng色光芒笼罩整个小小庭院――在huáng束真的尖叫声中,守在庭院外的侍卫却如同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动也不动,这番场景让huáng束真将没有说完的话吞咽回了肚子里,重新开始迟疑地打量面前的人。
太像了。
和那个人出现时一样……
想到那个人,huáng束真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惧,双唇微微颤抖。
而此时,看着站在不远处那女人脸上露出个迟疑的目光,矮胖男人微微眯起金□□瞳,面无表qíng道:“本尊为……神。”
“神?”
“huáng束真,你擅自禁锢世间灾祸神,为一己私yù恶意cao控天地变化,扰乱凡间秩序,你该当何罪?!”
不等女人继续发问,矮胖男子已经提高了音量――他的声音尖锐急促,久久回绝于耳边,自带神之威严!
“你说,你是神?”
“小小凡人,居然敢质疑本尊!huáng束真,废话少说,还不快速速将你手中盒子双手奉上,待本尊拿得盒子归返天庭,也好在天帝面前帮你开脱几句,免除更重的责罚!”
“你说给你就给你?”huáng束真反问,“这位神仙大人,请问本宫何错之有?本宫关押蜚shòu,造福苍生,天下无灾,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而本宫,不过是在做了这些好事后,得到福报登上后位,得以与心爱的男人成为结发夫妻……本宫同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们为了荣华富贵,权倾天下,而束真自小锦衣玉食,怎会稀罕这个?本宫只是为了――”
“住嘴!冥顽不灵!你huáng束真为了什么,没有人在意,与人间天子是否真爱,也无人关心!休要再自己感动自己了!你且速速将木盒归还,剩下的自求多福罢!”
话语之间,矮胖男子那金色瞳眸充满了愤怒地看向被女人抱在怀中的那古朴木盒――此时此刻,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huáng束真像是害怕他突然冲过来蛮抢,眼中有慌张的qíng绪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护,甚至做出了想要转身逃跑的模样――
“站住!huáng束真!你还不知错!”
打着伞的神仙提高声音,低低呵斥――
“本尊知晓将首饰盒给你的人是谁,也知晓他是什么目的!如今天帝已知此事,蜚shòu失踪,天庭为之愤怒,即将降罚于人间――昨日地震,今日你婢女bào死于你宫殿,皆不过是一切开始的前奏,天地秩序,自有规律,不容更改,你还问自己何错之有?!你若再执迷不悟,死护那木盒,天降大祸,你huáng家人首当其冲!”
“跟本宫家里人没关系!”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弱点,huáng束真果真不再逃跑,她猛地瞪大眼提高了嗓音:“你既是神仙,怎可不分青红皂白?!我家人什么都不知道,是本宫一个人接受了这个盒子――莲香,莲香的死也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好奇心太过旺盛!又能怪谁?!她本来可以不必死!”
“你这番道理自然可以与那阎罗王便知一二。”男子冷笑,“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不惜冒着惹怒天帝的危险,对你心生怜悯,网开一面――不会是为了一己私yù,说得如此道貌岸然,当真好不要脸喵……描,描,越描越黑!”
小伞yīn影之下,一滴冷汗顺着那男子额头滴落。
huáng束真看不见,只是因为她现在已经方寸大乱――眼前男人知道盒子是个首饰盒,甚至知道盒子里关着的是什么东西!光是这两点已经让她几乎完全相信来人身份不假……
最要命的是,他甚至提道了是有人将这个盒子给她的!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那,他说的什么天地愤怒,要降祸天下,拿她huáng家人开刀,是不是也是真的?
huáng束真越想越怕,涉及到家人,她之前心中的冷静和迟疑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瞪大了眼不断地量面前自称“神”的男子,然而看来看去,她却看不见丝毫破绽――目光闪烁,整整一日下来,麻木冰冷的心终于再次出现一道裂痕,早上莲香惨死在她怀中的骇人一幕再次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而这一次,惨死的人变成了她爹,她娘,她那些个年幼的弟弟……
“啊啊啊啊啊啊!”
手中一松,紧紧拽着的木盒掉落在地,先前还嚣张跋扈的女人双手捂着耳朵,双腿一软便跪坐在地尖叫出声――此时她双目被惊恐、麻木、悔恨充数,之前拼命压抑住的qíng绪一涌而出,导致她连神志都变得不那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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