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稀南慢慢走到台阶前,望着吴成刚。他步调像以往那样,不疾不徐,却也欠缺活力,就像活在另一个陈腐的、没有声息的世界里。
“你来找阿游的吗?”苗稀南问道。
这一问,吴成刚倒是尴尬了。他自是不怕苗稀南的,但名义上阿游是他的侄女,他再不要脸,也不好在她父亲面前抢人。
吴成刚垂下拿着□□的手,模棱两可道:“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恐怕不太方便,”苗稀南温声道:“以qíng不在家,阿游qíng绪很不稳定,不适合见外人。”说到“外人”时,苗稀南的语调加重了一点。
吴成刚怒气暗生:“修道院人员复杂,又有很多条子来来往往,阿游住在这里很不清净,我认为还是该把她带回苗家。”
苗稀南摇摇头:“费南神父给她安排了安静的房间,没有人会打扰她。请你回去吧。”
吴成刚岂能轻易离去?他多日不见阿游,阿游的身影一直在脑子里盘旋来去,快把他给想疯了。他再次踏上阶梯,直白道:“苗稀南,他们兄妹俩的事儿,虽然你一直袖手旁观,但心里清楚得很吧。现在苗以qíng已经进去了,那帮警察可不一定会放过阿游。把阿游给我,我会保护她的!”
苗稀南脸色一沉:“阿游犯了大罪,是我把她送来修道院里忏悔的。吴成刚,你也早点收手吧,马陶山和苗家已经彻底沦落了,大审判很快就要到来。我和阿游准备在这里度过最后一点安静的日子,你别来打扰我们。”
苗家前家主的语调虽然一贯的平和,但却露出了不容反驳的坚定。他毕竟做了多年家主,对吴成刚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吴成刚不禁踌躇起来。
正当他进退两难时,“咻”一声,□□she向他的汽车,正中侧窗玻璃。玻璃像蛛网一样,向四周裂开。
林果she完箭,冷冷道:“人家父亲都让你滚了,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吴成刚又惊又怒,他久历大事,知道现在这局面,自己无论如何讨不了好,于是狠狠剜了林果一眼,又对苗稀南道:“你想要安静?太迟了。阿游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转身回到车里,怒气冲冲地开车离去。
三人回到礼拜堂里。
蓝田坐在第一排的长凳上,对着圣母像出神。听到他们进来,蓝田头也不回道:“走了?”
林果:“那畜生真他妈凶悍,喂,这里真守得住吗?”
费南也道:“是啊,蓝警官,我们这里不是虔诚善良的神职人员,就是天真无邪的学生儿,吴成刚手下好多人呢,不止有枪,还有炸弹啊,我们跟他对上了,可不就是用jī蛋打石头吗?”刚才被吴成刚用枪一指,费南的勇气都给吓跑了。
蓝田站起来,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神父,别怕。我们不是在玩城堡攻守RPG游戏呢。他就算有核弹也不敢拿出来,要不炸死他的甜心怎么办?我们有主场,有大boss,优势在我们这儿啊。”
苗稀南皱眉:“我觉得这样不好,孩子不太安全。”
蓝田无奈道:“不用担心,我会小心保护的。林果,阿游还在地下吗?”
“嗯,”林果厌恶道:“在地道晃来晃去,说要找哥哥,不知道现在睡了没有。”
“让人盯紧一点,”他转头对苗稀南一笑:“你的孩子不出去祸害别人,那全世界就安全了。”
苗稀南一脸尴尬,别过了脸。
蓝田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吴成刚很快就要回来,说不好是今晚,或许更快。这一次他肯定做足了准备,不会像刚才那样láng狈了。
这是一场苦战啊。
要只是消灭吴成刚,他还挺有把握的,但他要对付的,不是活生生的敌人或者枪支弹pào,而是老猫的心魔。要解开老猫心理症结,就要冒很大的险,一切全凭运气了。
他不信教,此时却闭上了眼,默默祈祷。
蓝田推着林果,走进了人骨甬道。里面静悄悄的,yīn冷的风四处窜动,就像他第一次进来时一样。
“林果,白羽筱是怎么死的?”
“你是问那十五岁的女孩?玩得太嗨了,玩死的。”
蓝田惊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和老猫一起回来修道院,找女孩的尸体。他说底下有很多房间,像迷宫一样,有些房间非常隐秘,说不好尸体就藏在里面。”
“结果你们没找到。”
“找到了――不过不是腐尸人骨,而是新鲜热辣刚出炉的尸体。女孩身上还有道具,脖子被勒,是窒息死的。通常这种qíng况,都是玩的时候太尽兴,不小心过头了。那些特殊俱乐部常常有这种事儿。”
蓝田嘲道:“你懂得真多。”
他们一起走进一个房间,里面黑乎乎的,灯泡不亮了。蓝田打开随身的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嗯,我们没见到那个男的,估计是吓跑了。后来苗以qíng一个个排查,知道是那个叫什么落雷的神父gān的,就让他去自首,答应给他一大笔安家费。”
“科洛雷真的是凶手!”听到这个答案,蓝田非常意外。
“他算是间接杀人,不过后续的工作是我们做的。”
蓝田眉头一皱,“毁尸抛尸。”
“以qíng认出了这个女孩是白家的人。他说,她的尸体可是有价值得很,所以我们就把她切开了,削掉她的头皮……”
蓝田赶紧道:“行了,尸体我见过了,不用说得那么仔细。诶,以qíng不是怕剃刀吗,所以都是你gān的?”
林果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他做的唯一事qíng,就是去厨房和宿舍帮我偷刀。”
“然后你们俩傻大胆,把尸体扔到湖边。”
“不,都是我做的。”林果咬了咬唇:“他说跟你约好了吃晚餐,要是晚了,就露馅儿了,所以把尸体扔我轮椅上,用被子盖住,让我天黑去抛尸。然后……他就撤了。”
蓝田对林果无比同qíng:“啊,所以那圣伯纳犬就是你啊。”
“什么犬?”林果奇道。
蓝田笑道:“你坐着轮椅,全身都是血,披头散发,结果那两孩子没把你认出来。林果,你真他妈走运啊,老猫这样坑你,你都没被抓到。”
林果回忆起当晚的qíng景,就觉得心有余悸,“我被发现了,赶紧躲回到地下去。还好那两孩子语无伦次,修道院里乱哄哄的,没有被人逮住。”
蓝田关掉了电筒,四周又暗了下来。或许因为尸骨太多,地道里总有一股死气。死亡召唤死亡,可能是因为这样,在这里特别容易发生惨剧。
两人正想离开时,却听到了一缕歌声在地道里回dàng。
“三只瞎老鼠,三只瞎老鼠,跑进小茅屋,农夫的老婆抓起来,切掉尾巴当头绳,农夫的老婆抓起来,切掉尾巴挂大门。三只瞎老鼠,三只瞎老鼠……”
声音清澈极了,仿佛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是阿游在唱歌啊。
蓝田和林果屏住了气息,不由得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者有话要说: 《三只瞎老鼠》是蛮}人的一首民谣,阿加莎曾用它写过一个剧本。因为直译不好听,我做了改动。
原歌词是这样滴
Three blind mice. Three blind mice.
See how they run. See how they run.
They all ran after the farmer's wife,
Who cut off their tails with a carving knife,
Did you ever see such a sight in your life,
As three blind mice?
☆、阿游
她在地下走了很长时间。这里面的通道错综复杂,灯光昏暗,有的地方甚至一片黑暗。
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敲门,叫道:“哥哥!”
没人回应。她也不以为意,继续走到下一个门。
――三只瞎老鼠,三只瞎老鼠,切掉尾巴当头绳……
阿游一边走,一边唱。歌声在幽暗的走道里,激出空dòng的回声,乍听之下,好像每个廊道都有人在唱歌。
阿游穿着白衣服,披散着及腰的长发。她美丽的眼珠子像玻璃球一样透亮,却没有一丝半点的qíng绪。她走到了最长最长的甬道上。
在甬道的一边,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个半圆形的空间,在椭圆形的墙面上,有个孔dòng。
阿游把眼睛凑近去。她看见外面黑乎乎的,石子路上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哥哥”,她叫了一声,又敲了敲墙。
没人回应。
一只手突然搭在她的肩膀上!
阿游一僵,转过身来。她的瞳孔迅速收缩,就像动物遇到危险时一样。
“阿游,”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语气和蔼道:“你不要到处乱走,这里不安全。”
阿游恢复了没有表qíng的安静模样,道:“我要找哥哥。”
女人叹了口气,安慰道:“哥哥很快会回来的,来,跟我回去吧。”
阿游乖顺地点点头,跟在了女人的后面。
女人的头发漆黑柔顺,束成利落的马尾,走路时微微摇晃。
阿游看着黑发,目不转睛。她的手不自觉地捻着裙子,捻得指节都发白了。她的鼻翼开始一点点地抽动,眼睛眨得越来越快。
前面的女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她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门打开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后面道:“找到阿游了?”
阿游立即松开了捻着裙子的手,脸恢复了平静。那个男人,是哥哥的好朋友,她认得他。
蓝田看了一眼阿游,对穆歌嘱咐道:“小心点,别让她到处乱跑了。”
“嗯,”穆歌点点头,转头柔声对阿游道:“咱们就呆在这房子,外面很危险的,知道吗?”
阿游笑了一笑。
穆歌见她柔弱,又长得非常漂亮,心生怜惜,抚摸她的长发道,“我帮你扎起来吧。”她从包里拿出梳子,轻轻给她梳理头发。阿游闭起了眼睛。
蓝田看着阿游秀美之极的侧脸,心想,她的侧脸跟老猫几乎一模一样,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时,会让人心里爬满了虫子,不安生。
蓝田不敢再看。正要离开房间时,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信息,就把手机握在手里转了个圈。
要来的,终于来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安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