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有,之后见了。”
蓝田心里一凛,立即问道:“你见了?在哪里?”
“在第七食堂的门口啊!”阿克看看老猫,又看看蓝田,“那孙子走路不带眼睛,撞了我们俩,连句好话都没有。后来我和哥们儿去食堂时,见到他停下自行车,进去买吃的,我哥们儿手贱,在他的自行车轮胎上沾了口香糖。”阿克大概觉得这种事挺幼稚的,面对蓝田有点不好意思,又解释道:“本来想扎他轮胎来着,被我制止了。”
蓝田笑了笑:“然后呢?”
阿克:“我就没然后了,可我哥们儿刚才吃饭的时候说,他又看到了那辆自行车,停在第八宿舍的门口。”
蓝田和老猫jīng神一振――终于有确切的线索了!两人立即动身去第八宿舍。阿克在后面追上来,道:“老师――警官,带上我吧!”蓝田看着他,阿克赶紧道:“那宿舍我有很多朋友,应该可以帮上忙。”
蓝田想想也对,就把这小尾巴带上。
第八宿舍离得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雨却大了起来,路上都是一个个水坑。
他们先去自行车棚,一排排地检查。“就这辆!”阿克叫了起来。
这自行车陈旧破烂,漆都脱落了,但即便是全新的时候,也是那种拼装出的杂牌货。蓝田仔细检查轮胎,口香糖已经成了黑huáng色,上面粘着很多灰点。
他们拍了照,发送给其他警员和同学。没过多久就有了回复,阿克一个美院的朋友回道:是肖于可那怪jī的,你找他gān嘛?
“告诉爷他的身材长相。”
“小的无从下嘴啊,身材长相都没啥特点,勉qiáng说,就是一颗会走路的大葱吧,不说话不搭伙不聚众不打架,是一颗没人了解的大葱。”
几个人走进了宿舍。肖于可的宿舍位于八号宿舍二楼,这一整层都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淮城大学的美术学院自成一格,在南门有单独的小楼,跟其他系的学生很少混在一起。认出肖于可的美院生也住在这一层,所有人都叫他左三。
肖于可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他们敲了门,没人应答。左三说,这间房现在有两人住,之前本来还有两个同学,但开学后都搬出去了。
门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丙烯颜料的气味。这宿舍跟其他房间一样,都有两张双层chuáng,但chuáng的上层都放了画,地板上也放了许多画作和空白画板。
在大片浓烈的颜色和到处摆放的画具中,蓝田的注意力却被靠窗的书桌吸引了。书桌非常整齐,一整排的书、笔记本、杂志和充电器井井有条地码放着,笔筒里的铅笔笔头向上,枝枝都削得很尖利。那一排书里,除了一些美术书,还有几本栾舒乙的著作。
《不要输给爱qíng》、《无谓爱》、《箭猪的幸福》……
蓝田抽出书来翻看,页面gān净,连个折痕都没有,像新的一样。再看书桌上的其他书,都保存得非常完好。每本书的扉页上工整地写着“肖于可”三个字。
蓝田问左三:“跟他同住的也是美院生吗?”
左三:“是啊,他叫麻原,是新生里比较拔尖的,现在已经有自己的风格,这些画都是麻原画的吧。”
蓝田细看那些画,大都是一只小动物,在旷野,在小巷,或在天台里伫立,静静看着观赏者。画作颜色浓烈,动物的形态也很生动,但眼神呆滞,多看几幅就觉得挺没趣。
蓝田看不出好,问道:“麻原跟肖于可的关系怎样?”
“肖于可跟谁都不亲近吧,一闷嘴葫芦,而且也没看他有什么作品。麻原啊,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但他是系里新宠,人缘也不错。”
“蓝田,你过来看。”门口有个简陋的鞋柜,鞋柜用一块破布罩着,老猫掀起破布,奇道:“他是卖鞋的吗?”
鞋柜上有七八双一模一样的球鞋,都是白底蓝纹,有些新一点,有些鞋头磨起一层皮了。蓝田和老猫面面相觑。老猫道:“听课时他穿的也是这个样式的鞋。”
蓝田一双双地查看,每一双都是gān的,也没有明显的泥污。
左三嘲道:“我还以为那家伙从来不换衣服鞋子呢,原来更变态――他的内裤是不是都一个样儿啊?”
他们打开两个衣柜,其中一个衣柜明显是肖于可的,衣服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都是暗色的T恤,没有领子也没有图案,裤子都是规矩的靛蓝色牛仔裤。
蓝田让英明过来蹲守,跟老猫回到办公室。阿克自动请缨,帮忙他们拿一些书和鞋子作证物。
刑警们陆续回到了蓝田办公室。蓝田一看,郝磊居然没走,现在又多了阿克,不大的办公室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栾舒乙急道:“找到人了吗?”
蓝田拿出美院传过来的照片:“你见过这个人吗?他叫肖于可。”
栾舒乙愣了愣:“是他吗?”照片里的男孩脸庞清瘦,细眉小眼,是那种过目即忘的长相。栾舒乙摇摇头。
蓝田早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他对栾舒乙道:“他是美院生,美院和附中只是一墙之隔,他跟你女儿会不会认识?”
“我都说了,女儿的朋友我都认识,绝对没有这个男孩!”
郝磊接口道:“栾教授,听说您最近正协议离婚呢,家里有问题,孩子就容易闹qíng绪,何况这个年龄的小孩刚进入青chūn期,脑子里想法很多呢。我说你还是先搞清楚孩子最近jiāo了哪些朋友再说吧,这很简单,查查她的微信就知道了。”
栾舒乙怒道:“主任,你说出这样的话,左右警方的调查方向,要是天心出了事儿,你能负责吗?”
郝磊也回嘴:“你的女儿我gān嘛要负责?”两人就此吵了起来。
蓝田被他们闹得心烦,看着桌上崭新的书籍和材料,心想:“这些心理学家,说起来一套套的,自己的事儿却弄不明白――唉,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隐qíng
倾盘大雨包围了心理学系的七层小楼。天完全黑下来了,蓝田的办公室闹哄哄的,气温飙升,空调开到了最大还是让人感到燥热。
“我饿了,”老猫道。这像是解开了一条禁忌,办公室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肚子在叫嚣。郝磊立刻道:“我让助理叫外卖去。”说着就走了出去,回系办公室。
众人都想:这个笑面虎终于有点用处了。栾舒乙却道:“我不饿,我先回办公室去。”
她一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栾舒乙气势qiáng盛,在这里盯着案件的进展,像个领导多过苦主。
“她的书真的好卖吗?“张扬翻了翻《不要输给爱qíng》:“我真不明白,一天有那么多事可gān,为什么会有人去看这种jījīng文?”
“在西方心理咨询师很普遍,有什么缓解不了的qíng绪问题、堆积的压力,都可以找咨询师分析,”萧溪言道:“但这里要是看心理医生,就觉得你有毛病。所以很多人会从jī汤文里找答案。jī汤文有个特点,会把所有的问题都变得很正面――所有的倒霉事都能帮你成为更好的人,基本就是这个调调。这很容易给人打jī血啊。”
蓝田道:“心理咨询师不会给出答案,墨迹半天,最后也只是剥开了一个腐烂的苹果给你看,告诉你里面有多少虫子。人遇到困境,其实最难过的那个坎儿,就是诚实面对自己的问题,那个过程很痛苦。而jī汤文通常是跳过这个过程的,告诉人用某个方法就可以让苹果变好,或者会变成橘子、变成西瓜,这个苹果坏了还有别的苹果,落地的苹果可以变成肥料……用正能量去麻醉人,也是另一种催眠。”
张扬:“我觉得嘛,做个烂苹果也没什么问题,谁不是迟早会化为huáng土啊,最重要做只快乐的苹果,你看猫爷,都烂进骨头里,每天还是该吃吃该玩玩,什么时候cao心过自己快被虫子吃了?”
老猫懒懒道:“我哪有虫子啊,有都被我消化了。唉,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蓝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巧克,给他剥开了,喂到他嘴边。老猫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张扬叹道:“烂苹果也有人抢着要啊,你说那么辛苦变成西瓜gān嘛?”说着把jī汤书扔到了一边。
“麻原带回来了。”英明和一个湿漉漉的男孩一起走了进来。男孩擦了擦被水汽笼罩的眼镜,重新戴了上去,见到办公室里那么多人,顿时不知所措。
穆歌让他坐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水。“同学,有个案件请你协助调查。我们是重大案件侦查组464队的警员,希望你能配合。”
男孩点了点头。
“我叫蓝田,你是美术学院一年级生麻原?”
男孩轻轻地挪动了屁股,不安地点点头。
“你的室友肖于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说下午有课,吃完饭就出去了。然后我一直在画室里,这时间……他多半回宿舍了吧。”
蓝田沉默。麻原:“他没在宿舍吗?他出了什么事儿?”
“你知道他晚上通常会去哪儿吗?”
麻原:“图书馆吧,我也不知道,他晚上很少出去的。”
“他有走得近的朋友吗?”
“我真不知道,“麻原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我们俩是睡一个宿舍,但很少碰面。”
“你们不是一个系的吗?”
麻原犹豫道:“怎么说呢,我跟他不是一路子的。他是以超高分的成绩考进来的,英文数学这些科目的成绩非常好,但专业考试的分数一般。而我是特招生,除了画画,其他的科目都一塌糊涂。”顿了顿,他又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油画专业,我看他选个历史系、社会科学会更适合吧。”
蓝田:“我去过你们宿舍,里面的画都是你的?”
麻原脸上变色:“你搜过我们房间?”
蓝田:“真对不住了,我们没有找到你,所以没法通知。我们搜查是有校方许可的。肖于可涉及了栾舒乙女儿的失踪案,我们要尽快把他找出来。”
麻原脸色yīn沉,不说话了。
“他有跟你说过缺钱用吗?”
麻原想了想:“他一直缺钱用。他家是农村的,考进大学很不容易,拿的那点奖学金都不够吃饭的,还得在外面打工。”
“他在哪里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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