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是她看到他的最后一晚――为了他,她离开了她的族人和家庭,她jiāo出了她美丽的声音,她每天忍受着没有止境的苦痛,然而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是她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样空气的最后一晚,这是她能看到深沉的海和布满了星星的天空的最后一晚。同时一个没有思想和梦境的永恒的夜在等待着她――没有灵魂、而且也得不到一个灵魂的她。一直到半夜过后,船上的一切还是欢乐和愉快的。她笑着,舞着,但是她心中怀着死的思想。王子吻着自己的美丽的新娘:新娘抚弄着他的乌亮的头发。他们手搀着手到那华丽的帐篷里去休息。
船上现在是很安静的了。只有舵手站在舵旁。小人鱼把她洁白的手臂倚在舷墙上,向东方凝望,等待着晨曦的出现――她知道,头一道太阳光就会叫她灭亡,她看到她的姐姐们从波涛中涌现出来了。她们是像她自己一样地苍白。她们美丽的长头发已经不在风中飘dàng了――因为它已经被剪掉了。
“我们已经把头发jiāo给了那个巫婆,希望她能帮助你,使你今后不至于灭亡。她给了我们一把刀子。拿去吧,你看,它是多么快!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你得把它cha进那个王子的心里去。当他的热血流到你脚上上时,你的双脚将会又联到一起,成为一条鱼尾,那么你就可以恢复人鱼的原形,你就可以回到我们这儿的水里来;这样,在你没有变成无生命的咸水泡沫以前,你仍旧可以活过你三百年的岁月。快动手!在太阳没有出来以前,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了!我们的老祖母悲恸得连她的白发都落光了,正如我们的头发在巫婆的剪刀下落掉一样。刺死那个王子,赶快回来吧!快动手呀!你没有看到天上的红光吗,几分钟以后,太阳就出来了,那时你就必然灭亡!”
她们发出一个奇怪的、深沉的叹息声,于是她们便沉入làng祷里去了。
小人鱼把那帐篷上紫色的帘子掀开,看到那位美丽的新娘把头枕在王子的怀里睡着了。她弯下腰,在王子清秀的眉毛上亲了一吻,于是他向天空凝视――朝霞渐渐地变得更亮了。她向尖刀看了一跟,接着又把眼睛掉向这个王子;他正在梦中喃喃地念着他的新嫁娘的名字。他思想中只有她存在。刀子在小人鱼的手里发抖。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这刀子远远地向làng花里扔去。万子沉下的地方,làng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了水面。她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投向这王子,然后她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为泡沫。
现在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了。阳光柔和地、温暖地照在冰冷的泡沫上。因为小人鱼并没有感到灭亡。她看到光明的太阳,同时在她上面飞着无数透明的、美丽的生物。透过它们,她可以看到船上的白帆和天空的彩云。它们的声音是和谐的音乐。可是那么虚无缥缈,人类的耳朵简直没有办法听见,正如地上的眼睛不能看见它们一样。它们没有翅膀,只是凭它们轻飘的形体在空中浮动。小人鱼觉得自己也获得了它们这样的形体,渐渐地从泡沫中升起来。
“我将向谁走去呢?”她问。她的声音跟这些其他的生物一样,显得虚无缥缈,人世间的任何音乐部不能和它相比。
“到天空的女儿那儿去呀!”别的声音回答说。“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灵魂,除非她获得了一个凡人的爱qíng。她的永恒的存在要依靠外来的力量。天空的女儿也没有永恒的灵魂,不过她们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而创造出一个灵魂。我们飞向炎热的国度里去,那儿散布着病疫的空气在伤害着人民,我们可以chuī起清凉的风,可以把花香在空气中传播,我们可以散布健康和愉快的jīng神。三百年以后,当我们尽力做完了我们可能做的一切善行以后,我们就可以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就可以分享人类一切永恒的幸福了。你,可怜的个人鱼,像我们一样,曾经全心全意地为那个目标而奋斗。你忍受过痛苦;你坚持下去了;你已经超升到jīng灵的世界里来了。通过你的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为你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
小人鱼向上帝的太阳举起了她光亮的手臂,她第一次感到要流出眼泪。
在那条船上,人声和活动又开始了。她看到王子和他美丽的新娘在寻找她。他们悲悼地望着那翻腾的泡沫,好像他们知道她已经跳到làng涛里去了似的。在冥冥中她吻着这位新嫁娘的前额,她对王子微笑。于是她就跟其他的空气中的孩子们一道,骑上玫瑰色的云块,升人天空里去了。
“这样,三百年以后,我们就可以升入天国!”
“我们也许还不须等那么久!”一个声音低语着。“我们无形无影地飞进人类的住屋里去,那里面生活着一些孩子。每一天如果我们找到一个好孩子,如果他给他父母带来快乐、值得他父母爱他的话,上帝就可以缩短我们考验的时间。当我们飞过屋子的时候,孩子是不会知道的。当我们幸福地对着他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这三百年中减去一年;但当我们看到一个顽皮和恶劣的孩子、而不得不伤心地哭出来的时候,那未每一颗眼泪就使我们考验的日子多加一天。”
第三十一章
也许是因为对自己的技术太有信心的缘故,露娜c相信了欧文的表现,也同意在合理的范围内撤销监控,只由修纳来检测他的身体状况。但见惯了政治斗争中尔虞我诈,经受过多重间谍与反间谍培训的帝国太子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他没有告诉修纳自己没有被迷惑的事实,一个人隐瞒总比两个人来的方便容易一些。而修纳潜移默化的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也许是因为刚刚经过生死大劫,在国仇家恨的刺激下,欧文竟然出乎意料的控制住了自己的qíng绪,没有bào怒,只是双眼通红的沉默了很久,久的修纳都觉得有点吓人了。好在在他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自我调整后,接受了事实,基本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在这种qíng势下,修纳默契的没有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行为之间也和欧文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个人眼神不经意对上的时候,他也会很快转开视线,将眼底的伤心、痛苦和一丝决然的神qíng深深隐藏起来。
他例行的检查、治疗和对欧文的照顾尽心尽力,无微不至,但态度却是客气,疏离而守礼的,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只是医患关系。这使他的伴侣更加沉默了。
欧文不得而知:他是不相信露娜c不会真的不监控他们的行为呢?――毕竟露娜要的是修纳对自己失望的结果,怎么会不观察两人的表现――还是,他真的对自己失望了呢?
难道真的像那女人所说,他贪恋的只是自己身上这点体贴和温暖,而不是自己这个人?当自己不再关心爱护他,他就会慢慢离开了吗?
骄傲的帝国的太阳,终于破天荒的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一丝怀疑。
在这种qíng势下,监护室里从始至终充斥着一种暧昧、试探、沉默和疑惑jiāo织着的诡异紧张气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气息,似乎只要一根导火索就能点燃炸裂。两人之间也似乎存在着一根看不见的细细的弦,这根弦像他们神经一样,已经绷到极致,紧到再没有丝毫弹xing,只要轻轻一拨,已经脆弱不堪的弦就会断裂。
欧文觉得这种日子再过下去他会窒息而死了,还好无论怎样紧张的qíng势,总会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而在风起云涌的大势下,这个机会很快到来了――帝国叛军并不知道欧文还活着的消息,因此和神圣王国的谈判并没有达到国王的预期。而欧文的身体在帝国qiáng大基因的作用下和修纳jīng心的治疗照顾下已经完全恢复。于是,神圣王国和帝国太子的谈判也提上了日程。
两国首脑真正见面的日子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那天天气燥热,乌云低沉,偶尔飘来的一丝微风里带着点cháo湿的水汽,悬浮专车停在王宫中专用的地下停机坪,露娜一行人从直梯向上进入透明自动滚动长廊,透过水晶玻璃,可以看到王教花园中成片的荆棘,听到鼓噪的虫鸣。
偶尔有王宫中的侍从官或女官经过,迈着小碎步在院子中来来往往,安静无声。他们无一例外披着黑色的斗篷,兜帽遮着面部,低头看着地面,目不斜视,欧文看着十分难受,恨不得冲过去问一声:“你们不热吗?”
欧文去时,神圣王国的大臣们尽皆在主殿与国王议事,露娜c作为圣女,到了之后也匆匆赶去――这是由于欧文尚未继位,且是劫后余生的落难太子,加之目前他对王国帮助的需要更为迫切。王国高层明显是要在谈判前来个下马威把威势做足以便争取更多的利益,因此帝国的太子被安排在王宫偏殿一隅等候国王召见。
穿着黑斗篷的侍从官们奉了茶和点心就相继离去,冷落的意味十分明显。欧文在造父星算是孤身一人,只有修纳,以太子伴侣兼专属医疗师的身份陪伴在侧。
大概是乌云压顶了太久,终于有了拨云见日的一线希望,又离开了露娜c的视线(即使这里也一定有王室的监控但一定不是圣女的势力范围),习惯了前呼后拥的帝国太子,对于这种慢待倒也不以为意,他一边自嘲着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边反觉出些这几天从未有过的轻快。连窗外隐隐约约的蝉鸣也不那么烦人了。
于是他斜倚着坐在长长的真皮沙发上,抬手将皱着的眉心揉开,然后转头看向一身帝国黑金军服的修纳――那个青年孤零零的坐在对面,即使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他的后背依然笔直如一杆标枪。胸前的黑金徽章上不合时宜的闪过一丝冷光。
欧文这几天来第一次扯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说,你作为我的伴侣,穿着帝*服彰显身份是应该的,但你脸上戴着那个面具是什么意思?”
是的,修纳清峻的面庞上戴着一个银白色的古洛可可风格的面具,面具遮住他上半张面庞,这让他严肃冰冷的气质上增添了一种诡异而神秘的魅惑感。欧文清楚的记得,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少年人鱼修纳的脸上就戴着一个类似的面具,只是现在青年脸上这个,更华丽也更jīng致。
掌控着帝国qíng报局大部分势力的欧文当然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仙女座大一统神圣王国以教会立身,王教信任级别最高的亲传弟子都会身负重任,普通人缘悭一面。为了保障他们神秘的身份不被外泄,定期回国述职时戴上面具是保护措施之一。而同理,亲传弟子的备选者在外面经受考验时也会遮挡面部,就如当年的少年人鱼。
而只有亲传弟子戴面具,就会如黑夜中戴墨镜,更加引人注目,于是所有的王教弟子,甚至王国的普罗大众,都可以戴面具,这在王国甚至成为了一种时尚和流行。
顺理成章的,面具样式的不同,也便成了神圣王教弟子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只是那些细微的区别和定式,只有王教高层有限的几个人才分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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