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他至今的这段孽缘,就将终结。
他持枪的右手手背上bào起青筋,高举起的金色□□在烈焰中发出嗡鸣,延展到极致的手臂在一个短暂的凝滞后,陡然压下!
“我会好好活下去,所以弗雷,你就安心去死吧。”
低沉的话语的尾音在空气中回dàng,无数画面在莱昂脑海中浮现,有沃德,有雷洛,有穆拉德,有着他的过去。
【抱歉,沃德。】
【抱歉,雷洛。】
【抱歉,穆拉德。】
……
莱昂合上了眼,手中□□笔直的dòng穿了弗雷的头颅。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笑容。
一个充满了解脱的安详笑容。
是谁的笑容?是他自己?抑或者是……弗雷?
莱昂不明白,他还没来得及明白,就听见了死亡的召唤。在修伊和溯晓的惊呼中,从天穹之中突然降下的火红闪电直直劈下,出现在莱昂的头顶。
他只来得及抬起头,看清已经bī至眼前的那张脸。
……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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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城,又被贵族称为‘庆典之城’。每十年一度的燃烧庆典会持续五天,这五天也是这十年中整个炎狱炎流最活跃的时期。对于在火焰中诞生的贵族来说,这五天就是最大的吉日。
每一次的燃烧庆典举办时,涅城或大或小都会出现一些奇特的景象。比如说新权位者登位的庆祝礼焰,根据等级差异程度会有些许不同,但只要一放起礼焰,整个涅城的上空就会变成火焰的海洋。涅城的礼焰也是闻名炎狱的著名风景,每次燃烧庆典时期总会有许多人涌到附近的城市,为的就是来观赏这一景象。
这一次的燃烧庆典也吸引了众多游客,涅城一带的城市早就形成了完善的旅游观光商业圈。能近距离观赏到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的庆典,对于其他种族的炎狱人来说是相当值得去跟人炫耀的经历。当然,危险也是存在的,如果不幸冒犯了前来参加庆典的贵族,被烧成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qíng。
这一天涅城的上空不断出现各式各样的异常景象,让前来观看燃烧庆典的游客们惊奇jiāo加,好奇心得到了深深的满足。可在那些早已不是第一次观看燃烧庆典的人眼中,这些异常的景象只能说明一件事――
有大事发生了。
贵族一直是炎狱的最qiáng种族,尤其这两年公会跟流放者同盟的势力都大幅消减,贵族在炎狱的势力就越发膨胀,甚至呈现出统治的前兆来。
尖锐的破风声突然在上空响起。
这声音太过刺耳,也太响亮。人们惊愕的抬起头,看见一道火红的闪电笔直的撕裂天穹,刺入了涅城被火焰笼罩的上空。
那是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正想惊呼,声音却卡带一样塞在了嗓子眼里。就在他们眼前,就在那道闪电she入涅城的瞬间,世界突然变成了全然的血红。
血红色的火焰的光芒,充斥了视野。
耳朵失去了功效,震彻天地的巨大轰鸣远远超出了人体能够承受的范围,血红色的光束利剑一般倒cha入涅城,接着什么都没有了。
火焰,城墙,人,整个涅城都不见了。
光芒散去,空旷的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
……
视线恢复的下一瞬,莱昂就看见了血。
滴答滴答,溪流般从眼前淌落的鲜血。比炎流更艳丽,比水更温暖的液体。他有点恍惚,这血是……谁的?
想起来了,他刚才看见了龙离的脸,对方那双燃烧之瞳中焰光冷酷异常,写满了冰冷的杀意。
这么说,他是被龙离杀了吗?
不,不对,他明明还没死。
视线渐渐清晰。
属于人类的躯体在眼前现出全貌,那已经不能算是全貌。用残缺的身体挡在莱昂身前,死死抓住cha在体内那柄血红大刀的人剧烈的抽搐着,鲜血从他全身的伤口中崩流,他站在那里,挂在穿透了身体的血红大刀上,艰难的喘息。
怎么可能。
莱昂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接受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不仅仅是他,从不远处站起身的修伊和溯晓也震惊的无法言语,只能呆呆的注视着那个身影。
比他们更加震惊的,是祖龙。
他被炎流引上了错误的道路,几经周折终于赶到了涅城,却正看见被莱昂一枪穿透头颅的弗雷。狂怒之下,他对莱昂发起足以毁灭掉整个涅城的攻击。
就在他即将使用龙离的身体将莱昂送入地狱的前一刻,一个人突兀的挡在了莱昂身前。
一瞬间,一切都无可挽回。
冷酷的燃烧之瞳中出现裂痕,祖龙下意识的松开刀柄,伸出手去触碰那个身影。可他一松开刀柄,那个身影就带着他的大刀一起向后摔倒。
摔倒在莱昂身旁。
疲惫的睁着眼,那双血色的火瞳焰光黯淡,弗雷咳着血,偏头看向身边的莱昂。
他眨了眨眼。
下一刻,弗雷的脸被扳正,脸色异常难看的祖龙将手贴上他额心那个被长□□出的血dòng,疯狂的向其中输入起能量。
咳血的频率得到了抑制,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热度从贴在额心那只手掌中传来,弗雷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qíng渐渐平缓。他看向祖龙,对方也正看着他。
弗雷道:“果然……救了我好几次的……是你。”
祖龙没有回答,只是以异常复杂的表qíng看着他。
弗雷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祖龙的表qíng僵硬了一瞬,道:“不想死就闭嘴,别làng费能量。”
弗雷道:“可我想死。”
……
燃烧之瞳中焰光一瞬间bào涨,接着又悄然被收敛。祖龙深深的蹙起眉,冷冷道:“我不准许。”
弗雷笑了,他一笑血就从嘴里溢了出来。
他道:“想死都不行……这太没道理。”
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yù望,合上眼不再看祖龙。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颤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为什么……要救我?”
弗雷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答。不用看他也能猜到莱昂此刻是副什么表qíng,也许心qíng好的时候他还有兴致回答一下这个蠢问题,可他现在的心qíng实在不怎么样。
这种愚蠢到家的问题,你就自己去找答案吧,混小子。
生命在流逝,弗雷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感受,残酷而解脱的感受。祖龙输入进来的能量无法在已经残破的脉络中留存,他所做的仅仅只是将弗雷的死期往后拖延那么一小会罢了。
更何况,弗雷一丝求生的意志也无。
所有人都想他死,连母亲大人都放弃了他,他活着真的很没意义。
额心贴着的手掌真的很温暖,就像很久以前,他所曾经拥有过的那些温暖一样。他欣喜的看着花朵盛开,戴着孩童为他编织的花环,被人们温暖的笑容簇拥。他欣喜的看着田地丰收,唱着喜悦的歌谣,与人们在明亮的火焰旁舞蹈。
那些温暖与喜悦,那些笑容与感谢,让他那么怀念。
弗雷喃喃道:“让我死吧。”
祖龙停止输送能量,抬起手,给了弗雷一耳光。俯身将弗雷搂进怀里,他疲惫道:“这世上谁都可以死,你不行。”
燃烧之瞳安静摇曳,祖龙将右手贴住地面,细小的炎流脉络从掌心探出,穿透坚硬深厚的岩层直抵星球最深处。
【醒过来!珀若丝!】
呼唤着在记忆中沉寂已久的名字,祖龙的意识在那片浩瀚无边的意识海洋中已语言的频率震动。
【醒过来――】
【珀若丝――】
他擅长的只有破坏,他救不了弗雷,只有被他所呼唤的母炎具备这样的能力。虽然被母炎指引到错误的方向而没能及时救下弗雷,但祖龙绝不认为母炎会想要弗雷死。
因为弗雷是她的儿子,唯一的、真正的儿子。
【给我醒过来!珀若丝!】
【我已经失去了他,所以不要再让我失去……他留给我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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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形容的景象,似乎在一瞬间,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莱昂感觉自己的jīng神已经到了极限,也许在下一刻他就会晕倒。但是在那之前,他想弄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为什么弗雷要救他?
惊愕,困惑,烦躁,种种心qíng在身体里纠结。弗雷那种摆明了懒得回答的态度也让他更加不舒服,就像喉咙里梗了根硬刺,不上不下刺得脑髓都发痛。
看着奄奄一息躺在祖龙怀里的弗雷,莱昂只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疯狂燃烧。
他的拳头已攥紧。
想揍人,想提着那家伙的领子,大声质问他为什么。
莱昂需要得到一个能够让他接受的理由,否则他会终生都无法从弗雷这个噩梦中醒来,哪怕对方已经死去。
他伸出手,盖住了弗雷额心被他刺出来的血dòng。
体内的能量其实早已枯竭,莱昂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他的手臂因为力竭而轻微的颤抖着,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动摇。
莱昂道:“睁开眼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救我?”
弗雷居然真的乖乖睁开了眼,他叹了口气,道:“把手拿开,你的能量对我没用。”
莱昂道:“在回答完我的问题前,你别想死。”
他皱紧眉,更多的能量通过他的手流入弗雷的身体。
弗雷抬起尚且完好的左手,覆住了莱昂盖在自己额心的手掌。他没力气拉开那只手,因此只是轻轻的覆住。
弗雷道:“够了。”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没有祖龙和莱昂的能量吊着命,他早就该死了。
弗雷道:“好好活下去,你的命是雷洛拿命换的,你没有失去它的资格。”
莱昂,是沃德和雷洛留给他的宝物,是他漫长生命中所剩不多的温暖之一。
仿佛被抽gān了力气,莱昂的手从弗雷额心悄然滑落。他其实早就意识到弗雷不会杀他这个事实,只是理智上始终无法承认。如果弗雷想杀他,那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但无论使用怎样的方式去折rǔ他,弗雷始终不曾显露出哪怕一丝一毫想要杀他的意念。
他本以为,弗雷只是想让他活着去体会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如果换个角度去想,弗雷对他所做过所说过的那些事那些话,根本不像是在折rǔ敌人,反倒像是在打磨教育不够成熟的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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