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和水虽然大部分都放在老张那辆车上,但剩下的这些也足够他和钟琴两个人两三天的消耗。子弹也有两箱,但此时周离对于枪械是否能对那些怪物有效一点把握也无。钟琴的药品一直都是她自己携带在身边,所以现在的qíng况并没有糟糕到哪里去。
“前面两公里有个高速路中途站,我们在那呆一晚,等雨停了再走。”
钟琴开口,她的声音很低。周离想她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qíng心里不舒服,也没有太在意。把车驶进了中途站,在里面唯一还算完好的餐厅旁停下来。周离下车,绕行过去准备把钟琴抱下来。他刚刚碰到钟琴的身体,就发觉了不对劲。
滚烫的可怕,钟琴整个人就像是着了火一样。周离站在副驾驶座的车门外,夜雨打湿了他的脸,天际边一道闪电划过,bào露了那上面苍白而惶恐的脆弱表qíng。
打开车厢后座,把上面放的子弹箱子和食物都挪开,然后把钟琴小心翼翼的抱着平放了上去。周离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车内灯的亮度不够,周离跑到车后箱里翻出几支从超市找到的手电筒。他跪在车后座边,举着手电筒,用钥匙串上的小刀把钟琴那条断腿的裤子割,认真查看伤口的qíng况。
触目惊心。
huáng色的脓水已经把裹在伤口处的绷带浸透,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恶臭。这毫无疑问是感染的现象,而且是严重感染。这么严重的伤口,却只做过粗糙简略的清洁和止血。因为钟琴一直表现的太过镇定,所以不知不觉连周离都没意识到她实际上是qiáng忍着如此可怕的疼痛。用牙咬着手电筒,周离开始拆伤口上的绷带。里面凝固的脓水把绷带和伤口牢牢的黏在一起,几乎周离每拆下一段,钟琴都要浑身巨颤好几回。她死死咬着嘴唇,殷红的鲜血顺着下巴往下淌,却一直不肯发出哪怕一声惨叫。
零碎而压抑的喘息和闷哼,在寂静的车厢内分外清晰,就像是一把锥子一样在周离心里狠劲往里戳。他死死的吸了口气,合上眼又睁开,手指保持着惊人的稳定拆解绷带。当那团湿淋淋的huáng色布条被丢弃到车外之时,周离的双眼已经因为过度专注而布满血丝。
赤红色的筋ròu爆张在空气中,边缘已经显露出坏死的黑色。周离拿起旁边放着的医用酒jīng,拔出瓶塞,用右手按住钟琴的大腿根部,左手举着酒jīng瓶子往伤口上倒了下去。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终于从钟琴口中冲了出来。周离死死的按住那条断腿的根部,用手臂护住伤口不被钟琴的扭动挣扎触碰。从额角滚落的汗珠模糊了视线,他闭上眼睛,听见了钟琴的哭声。
细微的,断续的,几不可闻的哭声。
他慢慢松开按住断腿根部的右手,取下口中咬着的手电,俯身向前,低头吻住了钟琴。仅仅只是嘴唇的碰触,持续了两三秒就分开。
“哭吧。”
夜雨细密而急促的坠落,似乎没有尽头。周离站在车边,躲在还算完好的餐厅屋檐下点燃了一根烟。钟琴吃了退烧药和止痛片好不容易睡着了,但如果明天不能到那个基地,钟琴的状况只会更加糟糕。而没有了钟琴指路的周离,生存下去的希望也是渺茫。
无计可施。
烟雾在cháo湿的空气中慢慢消散,暗淡的月光如同周离此刻的心qíng。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举目四望,却看不到一丝希望。其实他也不明白,最开始明明觉得死了也无所谓,为什么到现在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死了呢?
扔掉烟蒂,周离打算回到车上眯一会。他抬起头,就愕然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shòu瞳。
在夜雨中从左侧一步一步bī近的巨大shòu影,带着绝望而bào戾的烈风压向周离。不需要考虑是逃跑还是迎上去,因为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他只来的及从腰间拔出□□,那个巨大的shòu影就已经扑到了眼前。下意识的一个侧扑,周离险险躲过了这一爪。他连滚带爬的冲进餐厅,目光一扫,没有丝毫犹豫的向着左边角的值班室跑了过去。几乎是他前脚刚刚跑进值班室,那头怪物的前爪就抓上了他的后背。借着前冲之力,周离仅仅只是被抓伤了点皮ròu,而那头怪物巨大的身躯却被值班室狭小的门给挡在了外面。
这头怪物跟昨天周离他们在河边遇到的巨大野狗很像,不同的是它比那种有小车大小的野狗还要更大,身上长的不是皮毛,而是泛着金属色泽的鳞甲。周离躲在值班室最内侧的角落里,确定这头怪物够不着他,试探xing的放了两枪。跟他猜测的一样,子弹对这只怪物的鳞甲完全构不成伤害。
怪物愤怒的冲撞着阻隔在它面前的墙壁,令周离安慰的是,虽然被撞的地面都在颤抖,但这间值班室的墙壁不是豆腐渣工程,并没有破裂的迹象。怪物撞了一会,似乎也知道它是撞不破这面墙壁,就停了下来。它站在门口,那扇狭小的门甚至连它的头都进不来。周离的视线慢慢上移,与那双血红色的shòu瞳对到了一起。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能够通过目光理解这头怪物想表达什么,而他的想法也能通过目光传达给对方。
离开这里。
周离感受到那双shòu瞳的主人心中的不甘,他用目光告知对方他的意念。
这种时候恐惧与害怕都只能起到反作用,周离敏锐的从那双血色的shòu瞳中察觉到了一丝想要退却的意味,他将肩背挺的笔直,用更加坚决的目光迎了上去。
离开这里!
一人一shòu僵持了足足有近十分钟,结果终于以怪物的后退告终。看着那座庞大的shòu影慢慢离开视线,周离这时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
“嘭!”
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周离脸色剧变,是汽车,是那只怪物在拍打汽车!钟琴还在里面!手指将枪柄握的死紧,周离没有分毫犹豫,飞快的跑出了值班室。
钟琴不能死。
从理智抑或是qíng感的角度来分析,钟琴都不能死,绝对不能。
他从未认为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对他如此重要,重要到足以让他拼上xing命。急奔到餐厅的大门口,周离停下脚步,深深的吸了口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
愤怒的咆哮声惊醒了沉睡的夜,在飘扬的夜雨中,他的身影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你他妈的看这边啊,畜生!”
正是因为从未真正的面对过死亡,才觉得死也无所谓。所以现在,周离真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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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子弹打不穿怪物的那身鳞甲,周离不具备任何gān掉这个大怪物的力量,所以,只能拼命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人品不差。”
静静的注视着那头急冲过来的巨大怪物,周离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口中喃喃有词。
“我不会死在这里。”
他抬起握着枪的右手,上身弓起,在那张喷发着浓烈腥气的shòu口bī至眼前的前一刻,冲了上去。
“砰!”
枪响了,周离整个人的上半身都已经没入了那张巨大的shòu口中,他用枪抵住怪物的上颚,扣动了扳机。巨大的咬合力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虽然周离用左手死死扳住一只shòu齿,也无法使这张巨大的shòu口合拢的速度放慢哪怕一秒。
“砰!砰!砰!”
疯狂的扣动扳机,周离几乎可以感受到shòu齿的尖端已经刺入了他的腰,这一刻他比怪物还要更加疯狂,开枪,开枪,开枪,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就在他即将被咬成两半的瞬间,他的左手突然压力骤减。怪物咬合的力量在减弱,这使周离感觉到了希望。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左手上,竭力维持着僵持的状态,同时疯狂的开枪。
“死啊死啊死啊死啊啊啊啊啊啊――”
张嘴咆哮,从怪物被子弹打出来的伤口中喷溅出的血液,顺着周离张开的嘴涌进了他的喉咙。这本身就是拼命,谁比谁疯狂,谁就能活下去。怪物的力量在明显的衰弱,那些从上颚she入的子弹伤害到了它的大脑。它身体内部可没有那些鳞甲,柔软而脆弱。一匣子弹she光之后,周离喘着气躺在已经不再继续咬合的巨大shòu口中,有点恍惚。怪物的血液把他的上半身彻底染成了血人,嘴里,鼻孔甚至连耳朵里都是粘腻腥涩的血液。
死了。
意识到这只巨大的怪物已经被自己杀死的事实,周离心里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无,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空dàngdàng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尝试着直起腰,打算爬出去,结果腰部刚刚一用力,就传来一阵疯狂的剧痛。他用手支着身体,一点一点的从shòu口中挪出去。躺在冰冷湿润的水泥地面上,被密集的夜雨洗刷着,才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腰快断了吧,好疼啊。
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因为受压腰部的伤口开始大股大股的往外涌血。周离蹒跚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往不远处的牧马人走过去。躺在上面的钟琴早就因为刚才怪物来袭发出的响动醒来,她没法走路,只能把后座的车门打开,挪动着给周离让出坐的地方。刚刚摸到车门的轮廓,周离脚下一软就倒了进去,钟琴扯着他的肩膀把他全身都拉进了车里,开始为他的伤口做应急处理。
周离的qíng况很糟糕。
腰部的巨大伤口虽然没有伤及脊椎,但是却已经伤到了内脏。那头怪物的唾液明显带有腐蚀xing,刚才周离处于疯狂状态并没有察觉,实际上他□□出来的手臂和脸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蚀伤。左手手腕也有轻微的骨折状况,唯一完好的应该就是下半身了。
意识模糊了。
周离一直努力睁着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昏过去,在这种时候,不能失去意识。但是钟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车内的灯火也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直至全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足够了。”
钟琴看着昏迷过去的周离,低声呢喃着。接着她神色一震,带着决然之意,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手扶着车身,用独腿跳到前面,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接下来就jiāo给我吧,伙伴。”
牧马人发出了久违的咆哮,在连绵的夜雨中冲进了前方的黑暗之中。手握着方向盘,钟琴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到过分的平淡表qíng。她不经意间瞟到旁边的音乐播放钮,于是伸手按了一下。
“It 'll all click when the mortgage clears
All our fears will disappear
Now you go to b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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