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_谷肆【完结】(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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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怔看着面前之人的双眼。

  李冬行有着一双比一般人更大的眼睛,黑的地方很黑,白的地方很白,就如极昼与极夜,折she着主人复杂的灵魂。

  人眼是很有趣的器官。它看似公正,总是努力客观地想将这世上每一寸光与影都容纳进视线,而程言心里很清楚,它其实是最大的骗子。

  每个人都只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

  正如眼前这双眼,也许并没有太大改变,可以前他看见的是再浓的夜都掩不去的光辉,而此时此刻,那一整个夜空上,星星都死了。

  一厢qíng愿也好,自私残忍也罢,没了那道照在他心上的光,他就还是当年那孤魂,他胸腔里只有一个空dòng,血ròu模糊,冷风呼啸,这个人还想要他的爱,可他能拿什么去爱?

  程言弯了弯嘴角。

  他是已经输了。打从一开始,他想和这个自称真的李冬行的人角力,他就没有丝毫胜算。他这一辈子都依赖理智而活,什么事都要想个一清二楚,辩个是非对错,而此刻,结果已是明摆着的,他已无话可说。

  然而为什么要去想去争去辩呢?

  有人对他说过,这世上永远不会出错的,只有感觉。

  而感觉不在脑子里。感觉在心上。

  也许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程言选择去做那个不讲道理的人。

  他静静地挣开了面前人的怀抱,静静地开口:“好,我知道了。那恭喜你,治好了病。”

  李冬行脸上浮起一抹喜色,握住程言双肩:“你承认我是李冬行了?”

  “我想了个法子,可以试着给韩征下个套。”程言答非所问,推开堵在跟前的人,往门口走去,开门之前略略回头,“还有,等这件事了了,你就搬出去吧。”

  身后的人在原地怔住了。

  程言以为按照这个人格的脾气,一定会冲自己咆哮,会大发雷霆,甚至再跑过来qiáng行搂住他,bī他改变主意。

  然而没有。

  他只听到一声很轻的吸气,焦灼,无措,甚至带着一点点脆弱。程言不知道那个人脸上此刻的表qíng,他也没再去看,而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道门。

  程言想的计划很简单。

  他先去找了董南西,请男生帮个小忙。

  “体育馆就在江城大学东门外,和生物楼隔了一条马路。”他问董南西,“你们平时练舞的时候,从窗户里能看见对面天台吗?”

  街舞社练舞的场地就在体育馆顶楼,而且体育馆每层楼都比寻常的建筑高些,从高度上看,练舞房恰好和天台遥遥相对。

  董南西想了想说:“应该能看到一些,但还是有一块地方是被挡住的。程哥,怎么了?”

  程言:“我们先去实地看看。”

  他带着董南西去了体育馆,先在练舞房里绕着窗户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换着不同的角度观察对面的天台,随后问董南西,能不能借一台摄像机来。

  董南西先前算是承了他和李冬行的人qíng,自然二话不说,立马从楼下扛了一台手持摄像机到楼上。

  程言打开摄像机,又埋头鼓捣了一通,用上了不同的焦距,再举着摄像机从窗户一头走到另一头,反复比对观察了好几遍。

  董南西在一旁候着,大概觉得程言看起来太像谋划着当偷窥狂了,忍不住问了句:“程哥……你是打算拍谁么?”

  程言将摄像机一把塞到董南西怀里:你来试试。”

  董南西茫然地接过摄像机,cao作姿势比程言专业不少,按照指示将镜头对准生物楼的天台。

  “能拍到台阶么?”程言凑过去,眯着一只眼继续打量,“就那个台阶,挺陡挺高的。”

  董南西边调整边说:“有点难……角度不够好,刚好有窗fèng挡着。啊,能看见一点点,就一点点,大概有几阶台阶,在最上面。”

  程言靠得更近了些,接着问:“如果有人在台阶上走动,能拍到么?”

  董南西砸了咂嘴,说:“不好讲啊程哥,要看那人怎么走了,还有高矮胖瘦。”

  程言远远眺着那台阶,镜片后的眼睛里也看不出满意与否,只说了句:“倒是也行。”

  这时候练舞房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李冬行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倒是愿意摘了兜帽和手套,这会正定定地向着程言快要靠到董南西肩膀上的下巴猛瞧。

  董南西本来就比常人要敏锐些,只一眼就瞧出空气不对,立马抱着摄像机往旁边跳了一步,嘴里说着:“冬行哥,你也来了啊。”

  能找到这里来,准是一早就跟着。

  程言已经决定把人当空气,继续对董南西说:“我看你用摄像机用的挺专业的,平时没少使吧?”

  董南西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立刻狂摇头,往日伶俐的一张嘴也结巴起来:“程程程哥,我保证,之后就没乱招惹过姑娘了。”

  程言瞥他一眼:“谁说你招惹姑娘了?”

  董南西愣了一下,莫名地看了看杵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李冬行,鬼使神差地来了句:“更没招惹过男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程言嘴角一抽,扶了扶额说:“我是说,你们在这练舞的时候,用摄像机拍过吧?”

  董南西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说:“还真有。”

  排舞的人,有时候在重大演出前会把一整套多人动作都录下来,一方面好从观众角度看看效果,另一方面也能当成近距离的记录,留给以后作参照。

  程言:“五月三十号那天晚上,这房间里有人么?”

  董南西咬着指甲想了好一会。

  程言补充了句:“就对面出人命那天晚上。”

  董南西一惊,赶紧说:“没有,这个真没有。”

  程言:“现在有了。”

  董南西傻眼:“啊?”

  程言点了点他手里的摄像机,说:“想个办法,帮我把消息传出去,就说五月三十号当天傍晚,你们街舞社有人在这间练舞房里排练,并且拿着摄像机录了一段,最近整理起来才发现,里面恰好拍到了人。”

  董南西打了个寒颤:“……人?”

  程言慢条斯理地吩咐:“对,人。不必说清楚是什么人,反正当时下雨天黑,而且你也不认识人家。你只要说,你拍到了一点很关键的影像,而且已经jiāo给了警方,其他的就添油加醋,随你怎么说,越玄乎越好。”

  越玄乎,路人就越爱听爱说,流言就传得越快。

  董南西摸了把脖子,稍稍有些犹豫:“这是撒谎,我答应过小韵……还有警察那边……”

  “这是为了救人。”李冬行cha了句,“你以前那些谎话害了多少人,现在有个机会让你做点好事弥补,难道你要说不?”

  他嗓音低沉,说的话明明可以理解成劝诱,可不知为何落在董南西耳朵里多了几分寒意,仿佛就跟听见了一句威胁似的。

  董南西即刻会意,立正挺胸,不再多问一句,拍胸脯保证似的说:“包在我身上。一天之内,这流言一定传遍江大校园。”

  从体育馆出来,李冬行一直跟着程言,边走边扭头看过来好几眼,都把程言看毛了。

  程言不耐烦地直皱眉:“有话快说。”

  李冬行乖乖开口:“我们在体育馆等还是去天台等?”

  程言眉头一动。

  他倒没想到,自己还没说过这计划,这人竟都能猜出来。

  他去找董南西,本来就是看准了董南西的人脉,以那小子八面玲珑的人缘和出神入化的演技,要传个流言一定挺快。

  程言就是想发个信号让韩征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无fèng,而是留了一个可能的破绽。一旦发现自己有破绽,以韩征走火入魔的状态,铁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毁掉证据。而凡事都是这样,多做多错,韩征每想填一个坑,都只会留下更多的坑,到时候再要抓他现行就容易得多。

  程言原本想的是,让董南西宣称自己拍到了真凶,然后说录像带jiāo到了程言手上,好引韩征出dòng,直接找上程言。这计划的关键就在于韩征信还是不信。

  “我了解他,就如他了解你一样。”程言从头开始说起,“韩征也是个科研工作者,他听说这个消息,第一反应肯定和我们相同。他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并且试图验证它。所以他会先拿着摄像机上体育馆来,进入练舞房,而后他也将发现那被窗fèng挡住的台阶。他会想,他那天在台阶上来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被镜头拍进去呢?”

  李冬行笑笑,接下去说:“你让董南西说,他拍到了人。那人既有可能是韩征,也有可能是掉下去的薛湛,甚至可能是后来赶到天台上的我。”

  听身边人说到“我”字的时候,程言还是微微蹙了下眉,就如听见了一个不和谐音一般。

  可事到如今,他也懒得纠正了。

  “总之,这就成了一个疑问。一个值得去做个实验证实的重要疑问。”程言抬起手指,扶了扶眼镜,“你想得没错,韩征肯定会先去体育馆,放下摄像机,然后赶到天台上,沿着那个晚上的路重走一遍台阶,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可能会被拍到。”

  李冬行安静地注视着程言,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程言发现自己认识那个微笑,那是每次师弟听他分析问题时候都会露出的笑容,很轻,却又很亮,像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静悄悄地溜进书房。

  他心里突然就是一痛。

  早就只剩下一滩灰烬了,为何还非要再捅进来搅一搅?

  程言宁可这个李冬行还用那种狂热而侵略xing的目光看着他。

  他移开视线,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回答了最初那个问题:“去天台。”

  天台,阶梯,那是一切缘起的地方。

  一切也该在那里结束。

  ☆、无辜者(十二)

  第二天傍晚,生物楼顶楼。

  这一天都没什么太阳,到了五点多的时候,原本压得很低的云层却慢慢变薄,天台上苍白的水泥地被大片夕阳烤得金huáng微烫。

  程言背靠台阶侧面的墙体站着,随着时间流逝双眉越蹙越紧,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对李冬行说:“一会还是我上吧。”

  “怎么,还想和我再对对台词?”李冬行侧过头笑笑,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xué,“放心,我不像你那乖师弟,我很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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