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鬼印
白辰原以为这姑娘早该被人接走了,没料到大半夜都过去了,竟是没人搭理她。
女子蜷缩着身子,紧紧裹着那条狐裘,可人还在瑟瑟发抖。见她面色cháo红,白辰试温都不用试,便知是伤重,发热了。
“唉……”白辰长吁短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条链子,嘴里碎碎念着“非礼勿视”,双眸半睁半闭地解开姑娘那件破烂不堪衣衫,后背上的伤口边缘居然结出了一层层薄薄的黑痂,流出的血水已经不是正常的鲜红色了。
女子又再睡了一日一夜,方才醒了过来。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白辰。
但那条鞭子硬生生地被白辰格挡在半空,说话声如同他脸色一样的苍白:“老夫好心救你,你这是要恩将仇报?”
“我不要你救!”女子双目通红,一手扯紧了衣襟。
“想死?这多容易。拿去,早死早了。”白辰随手递过一把匕首。
女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索xing放声大哭,耍赖起来。
“你轻薄我!你这个登徒子。”
匕首掉在女子的面前,银亮的刃面上倒映出女子梨花带雨。
“瞧仔细了,你是女子,老夫对女子不感兴趣。”
“呃……你是……”
白辰凶她:“关你何事。”
“……”
凄凄恹恹的哭声,白辰听得心烦。甩了袖子便要出去。却被女子一把拽了衣袖:“不许走。”
白辰很是严肃地说:“外面那只jī要烤焦了!”
女子一边抽泣着,一边啃着jī腿,塞得鼓鼓的腮帮子说出的话也是含含糊糊的。
她叫穆潇潇,确是胡人。家中还有一兄长。然而前些日子,兄长却招人谋害,至今仍是昏迷不醒。
她到这万仞崖山,是想替兄长捉只雪雕,只可惜,她的人刚刚一进山,就遇到了熊瞎子,不单没能见着雪雕的影子,其他人也一战皆亡,就她一个人逃了出来。
但让她再凭一己之力,进山追捕雪雕,却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了。
穆潇潇吃完了一只jī腿,眼巴巴地望着白辰手中的另一只,白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只jī腿,心安理得道:“潇潇姑娘你重伤未愈,不适合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你!那你gān吗烤jī啊!”
没吃到jī,又想到自己兄长的悲催,穆潇潇眼眶一热,两行泪水又滚了下来。
“拿拿拿去。”白辰无法,只好又撕了半只翅膀给她,“最后一点了啊,说了你不能多吃的。”
被穆潇潇这样一折腾,耽搁了白辰的行程,进山的日子又晚了几天。好在他也无所事事,只是陪姑娘的事他实在不是很擅长。
应该说他从来都不是很擅长,看不透姑娘的心,到头来,被伤得体无完肤。
白辰自嘲地笑笑,所以老天爷是为了安抚他这个被姑娘割得千疮百孔的心,才给了他一个齐川么……
“齐川啊,下回这条链子再这么无用,我一定扔了他啊啊啊啊啊!”
穆潇潇的伤好得差不多,被熊瞎子挠破的伤口也开始慢慢结疤,她自然不知道留在伤口上的魔纹在那一次就被白辰给弄走了。
白辰把穆潇潇送到山外,叮嘱她,让她赶紧回去,万一她兄长有个三长两短,她好歹还能及时在身边不是。
“呸呸呸!兄长不会有事的。”
“万仞崖山险要异常,你兄长竟然会放你一人过来,要么他对你毫无感qíng,要么就是他手下当真无人能担这个差事了。你选一个呗。”
穆潇潇哪里想到过这些,她一路前来,起初还乔装打扮一番,生怕被兄长抓回去,后来却发现兄长根本没有派人跟踪自己。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伪装得好,逃过了兄长的眼线,可现在,若真如这人所说,那兄长……
“说起来,你兄长是谁?命这么珍贵,要妹妹犯险到万仞崖,舍命抓鸟?”
“我……我……”穆潇潇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把心一横,跪在白辰面前,“求……求你救救我兄长!”
白辰皱眉:“是谁?”
“胡狄王,穆双沉。”
“哎哟!那李沐是你的谁?”
“你识得我二哥?”穆潇潇愕然。
“小心!”
说话间,四下突然一通乱箭蜂拥而至,白辰忙将穆潇潇拉到身后,二指划开一片水蓝光幕,箭雨尽数she在结界上,掉了一大圈。
“什么人?你的仇家?”白辰问道。
穆潇潇一脸呆傻。
“总不能是我的仇家吧?”
白辰拎起穆潇潇往山里跑,身后一轮轮的箭雨紧追不舍,尽管那些箭矢根本就破不开他的结界。
万仞崖积雪太厚,穆潇潇一脚踩进雪坑,一时竟难以拔//出来,顺带着白辰的速度也是一滞。
“女人哪……”
白辰回身接她,忽见背后的箭雨突然一支支地汇聚在了一起,像是无形中的一只手将这些箭矢捆成了一摞。那支巨大的箭头上凝出一团青灰色的雾团,灰雾不停得盘旋,越旋越大,卷携着万仞山的白雪都融成了灰色。
白辰心道“不好”,掌中发一声雷,千吨大雪骤然拔地而起,在两人面前竖起一幕屏障。且聚起的雪墙有瞬间凝成一座万丈冰山,闪着透蓝莹光的冰幕,却将灰雾映衬得更为清晰。
穆潇潇突然“啊”了一声,那团黑雾中仿佛出现了一张人脸。而这张人脸顿时让给她止住了步伐。
“大……大哥!”
穆潇潇毅然转身,朝那块冰幕扑去。
“作死啊!”白辰唾骂道,“那是该死的半魂,厉鬼中的厉鬼啊!”
万千羽箭捆缚成的巨型箭矢重重地撞在冰凌层上,冰层爆碎,霎时掀起滔天雪làng,其势凶猛,天地动摇!
黑羽箭根根碎破,每一断箭都爬满了霜珠子,弥天降下的霜雨,如海水倒灌,万壑争流!
整个万仞崖山都仿佛要在这一刻崩碎掉!
白辰终于见到了密密麻麻,倾巢而出的大军,黑甲黑羽,团团将万仞山脚包围住。
穆潇潇早在爆裂之时,就已被卷进了那片灰雾,此时灰雾开始变得苍白,穆潇潇的周身都泛起血红的光芒,这团雾气不断地吞噬她体内的血液。
白辰深吸了口气,双掌相对,虚无中,翻腾出一抹极为妖异的幽蓝。
风卷。
云翻。
众军脚下虚踩的山石簌簌颤动起来,半空中忽而裂开一点微末的青蓝,像涟漪般一圈圈dàng漾开,犹如在天际镌下一道道蓝色缕纹。
突然,蓝色涟漪bào涨开一丝丝裂痕,形如生出了枝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那团灰雾是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劲,旋转的气流似凝滞一般,难移分毫,反而越缩越小。
“万魔降伏,山河归净。”
“砰!”
与他话音同落,天塌地陷!
真正的天塌!明晃晃的青天崩裂,深蓝劲芒俨如倾天神掌!
一掌,打落半座万仞崖山。
天地合一,重归混沌,万生万物,尽皆归零!
碎裂的天空,崩塌的地面。
山峦不复,江海枯竭!
九幽鬼印!
白辰昏厥前,依稀瞧见乱军丛中,一抹淡金光芒迅疾飞来。
“呵……”
他眼前一黑,便再无意识。
京城难得下了整月的大雪,满城银装。屋前一株孤零零的梅树上,却开遍了红梅,映雪生辉。
石阶也被大雪覆盖,踩出几个小小的脚印,脚印尽处是一个裹得跟团子似的小娃,兴奋地到处蹦Q,把整个院子的雪踩得七零八落。
不想奔得急了,踩到了池边结起的冰上,径直朝冰面摔去。
“阿辰!”
刚刚踏进屋子的男子一惊,正要出手相救,身边的一道金光比他更快,一把将小人捞了回来,现出真身,朝男子说道:“四皇叔,你家的这个胖小子还真是重哎!”
疏阔俊朗,黑衣如墨,被称作四皇叔的男子瞧着那人怀里的团子,一张粉扑扑的脸上还带了些惊魂未定,不过这会儿倒像是寻到了新奇的事物般,ròu嘟嘟的手指卷着那人手腕上的一条银链子,玩得不亦乐乎。
“二皇子,多谢相救小儿,还有,我早已不是什么皇叔了。”白慕青伸手去抱小娃,“阿辰,到阿爹这儿来。”
“四皇叔……”
白慕青想要抱回儿子,岂料ròu团子又朝这人的怀中拱了一拱。大概是累得久,ròu团子安安稳稳地蜷在齐川的怀里,口水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妨事的,让他多睡会儿。”
风簌过,飘落一片玉蝶梅,半紫半白,轻巧巧地缀在小孩的眉间,那双jīng秀的眉毛微微皱起,直到一只手将那片梅花揭走,小嘴一弯,便往这人的胸前贴去。
指尖拈着那枚紫白花瓣,声音却也像拈上了这寒梅的冰霜。
“皇叔,这小子知道他自己的事么?”齐川觉到抱在怀里的团子柔柔暖暖,可爱得不得了。
“他还小,不记事的。”白慕青揉了揉ròu团子的脑袋,团子傻傻地咧着嘴,冲他直乐。
齐川伸手去逗他,指尖轻轻地戳了两下他的脸颊,粉嫩粉嫩的,触感让他竟是迷恋住了几分。
ròu团子也不甘示弱,张着小口去咬他的手指,惹得齐川也来了兴致,手指一顿,便被这小鬼一口咬住了。
“松口。”白慕青揍了他两下屁股:“二皇子见谅,小子不懂事。”
齐川摆摆手,打断他道:“皇叔,他长得这般俊俏,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同她母亲一般……”
“我自然想过的。”白慕青望着儿子,眸底却一片怅然。“我打算将他送到我师兄那里。”
齐川:“亓门?”
白慕青:“是。亓门。”
齐川:“皇叔,亓门是降妖门啊。”
“我知道。”白慕青看他道,“你不也早已是亓门中人了么?”
“我……我还是有些不同的。”
白慕青点点头:“川儿,我知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我……”他忽地就要跪下,被齐川忙是制止。
“皇叔这是作甚!”
“川儿,请你能替我好好照顾这小子,我不想他同他娘亲一样,我已经连累了他娘亲,不能再害了他。”
齐川:“……”
“皇叔,亓门是降妖门,可阿辰他娘亲……”
“不要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一定不要告诉他。”
“皇叔……”
院中冷风寂静,两人都各有心思,大概也只有齐川怀中的小娃儿睡得踏实。
“她走的时候说,她是妖,我是凡人。她痴缠了我一世,本以为得偿了所愿,却不曾想过,我这一世的声名,地位全都会因此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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