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连疑惑道:“晚上又能看出来什么?”
姚青页撇撇嘴,说道:“故弄玄虚。”
左君杨则是比较务实,他问:“那我们下去,晚上再上来?”
聂流尘一边擦拭着手,一边说道:“为求方便,几位还是住下吧,蛇祖门的青竹居整理好之后,还没来过客人。”
姚青页皱眉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住比较好,我不怕麻烦。”
聂流尘拿出一面玄铁令牌晃了晃,笑道:“姚公子,这是在下的青竹令,整个蛇祖门就三个,凭这个其他门派的人可以自由进出,你若需要可以借给你。”
穆千幽摇头道:“姚公子可以试试看断崖天途黑灯瞎火的能不能下得去,反正蛇祖门还没人试过,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结果,至于御剑,想必你也知道这里地下有什么,你也可以试试。”
聂流尘点头:“在下说了保证你们安全,就会说到做到。”
姚青页撇撇嘴,算是默认了。
和南宫意住的时候不同,青竹居现在设置了门人巡逻戒备。
姚青页不满地摇头道:“怎么这么多人,客人需要看这么紧吗?”
蹭在聂流尘身边拿点心的项罄染扫了他一眼,道:“当自己多金贵呢?谁有空看着你们啊。有人守着,是因为副门主就住在那。”她指了指二楼一间房。听到这句话,南宫意眼里亮起一小片光,他抬起头,发现灯笼都换成了浅红色,比原来有生气多了。
聂流尘摸摸项罄染的头,道:“罄染,对客人说话客气一些。”
姚青页道:“我要求两人一间。”他瞪了项罄染一眼,又说道:“安全。”
左君杨垂下眼皮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南宫意看了他一眼,也点头道:“我也是。”
夏宁连心里也是担心安全,便同意和姚青页一间。
青竹居的一楼有一间改成了膳厅,到了傍晚,蛇祖门的门人请他们去吃饭。饭菜已经上齐,很是丰盛,边上有四张椅子,四副碗筷。
姚青页看看四周没有蛇祖门的人,抽出长针想验毒,南宫意拦着了他,说道:“没用的。”想了想又说:“他说了,保证我们安全。”
姚青页一翻白眼,说道:“他的话能信?”
南宫意点头道:“我信。”姚青页看了他一眼,把长针收了回去。
四人开始吃,南宫意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忽然愣住了。姚青页摇摇他,问道:“难吃?”
南宫意赶紧摇头,说道:“挺好吃的。”
夏宁连吃了,皱皱眉头说道:“淡。”
忽然,膳厅的门打开了,蛇祖门的门人搬进来两张椅子,两副碗筷。穆千幽走进来,笑嘻嘻地说道:“有客人在,主人不来陪,岂不失礼了。”她身后跟了一脸无奈的聂流尘。
她换了一件紫色的襦裙,娥眉淡扫,妆容清丽,比白天还要美,但是不妨碍大家都觉得她笑得很}人。在她环顾一周后,所有人都自觉地搬起椅子,把左君杨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聂流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南宫意身边,听到这声叹息,南宫意眼眸微垂了一下,心中涌上些许的失落,只是他如果知道此时聂流尘心中所想,完全用不上失落,因为这声叹息是给左君杨的,聂流尘现在qiáng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也全放在左君杨身上。他一边吃饭,一边打量对面的左君杨,嗯,长得倒是还行,嘴角天生上翘,显得很和善,一副儒雅模样,不过好像也不算太出众,所以说一个劲跟他说话的穆千幽到底是怎么了?
“君杨,你身边未有良人相随,便知qíng为何物?”穆千幽忽然抛出了这个问题。
之前桌上人都不说话,唯独他们两个在说。此种场合这样问实在唐突,饭桌上其他几人略感讶异,或低头假装没听见,或直接把目光投了过去。
左君杨似乎在思考犹豫着什么,许久,看了穆千幽一眼,笑笑,说道:“知道是当然知道,不过茫茫人海,寻一有缘人何其难,不过因为寻不到,所以不愿将就。”
“是挺难的,两qíng相悦已经实属不易,若前面还有艰难险阻,更是……唉,不敢想,反正我身边亲近之人都不愿意跟我讲解这个。”穆千幽摇摇头。
左君杨说道:“遇到了,自然应该排除万难,不过,也要是值得的人。”
穆千幽问道:“什么叫值得的人?”
“各人想法不同,但一切为了对方着想,可能就是值得的,反之,只有伤害,必然是不值得。”左君杨说得很慢。
穆千幽将眼睛转到手中的筷子上,脸上表qíng依旧,手指却忽然一发力,一双竹筷子断成几截,有一部分还成了粉末,嘴里还轻声道:“我错了。”
桌上的人都微怔,停下了各自手中的动作。聂流尘闭起眼睛,心下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睁开,站起来说道:“千千,想事qíng的时候用力捏手里东西这个习惯不好,看你吓到客人了,给我看看,你的手没事吧?”
穆千幽说道:“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为某个人感到不平,一不留神就用力了。突然觉得qíng不是个好东西,换个话题罢。”她转脸笑道:“对不起,君杨,吓到你没?”
左君杨摇摇头,门人拿来新的筷子,晚膳继续,穆千幽有意无意横了南宫意一眼,他略微低下头,收紧了拳头,然后微微偏头瞥向身边人的方向。他身边那人,始终没有理会他。
姚青页纳闷:他三哥看起来怎么如此不安。
吃完饭,月亮已经升起来,六人再次来到停尸房。
一行人中有几个愣住了,只见黑暗中,尸体发出淡淡的白光。聂流尘了然地点点头,说道:“果然如此,南宫少爷可记得虚独山附近那只不应该出现的饿鬼砗磲母?”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不正常。
想起那天的场景,南宫意一愣,看着他,木然地点点头。
聂流尘说道:“有人把饿鬼砗磲母用来捕捉落单的修士,修士被麻痹后吞进去,砗磲母体内的腹水有日月jīng华,保人不死,但神识已失,浑浑噩噩,自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尸体因为沾染了砗磲母的日月jīng华,夜晚发光,而且不容易腐坏。至于金丹,如果有人把这些被麻痹的修士当作修炼时吸收灵力的材料……”
姚青页冷冷地说道:“需要这个做修炼材料的不是只有……”
南宫意语气微怒,低声喝道:“青页!”姚青页愣了,他的三哥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聂流尘又说:“如果是这种修炼方法,吸尽灵力化尽金丹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样修炼的人,这些年来我们真的没有遇见过。请各位回去以后,从这个方向调查一下吧。”
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同意还是先追查饿鬼砗磲母的来源和去向。
讨论完结后,穆千幽抱着一个手炉,笑眯眯地甜声问道:“这么好的夜色,君杨可愿意陪我一起走走?”
左君杨一愣,笑着点点头。
聂流尘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皱起眉头,转身离开,走去了竹林深处的小亭子。这是一个悬空修葺的亭子,凸出山崖许多,下面用木桩支撑,坐在这里,可以俯瞰乔溪的万家灯火。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人坐着,不免寂寞,所以当然有人在等他。
“其实你不必跟来的,我说了保证他安全,你还不放心,要特地跑来。”听到聂流尘的话,亭子yīn影里坐着的黑衣男子动了动,黑鸽子在他手中探头探脑。
黑衣人向旁边挪了挪,说道:“我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反正只是爬了一下山而已。”
聂流尘坐在他旁边,继续说道:“酒窖被锁上了,竹叶青拿不出来给你,你若现在想喝,我去另找别的酒。”
“算了,我去看看乔溪有什么好酒。”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流尘,你看得出他身体不好吧。”
“嗯,我等下回去给你写个方子。”聂流尘点点头。
“哈,还是我家流尘最好了,我想要什么马上就知道。”黑衣人的手环上了聂流尘的肩膀,整个人都挪了过去。
聂流尘说道:“因为还有个人要我给他开方子。”
黑衣人说道:“知道,对他好的不止我一个。”
“嗯。”
长久的沉默后,黑衣人忽然道:“但是流尘,你应该知道我对他的好和其他人不一样。”
“知道。你自己把握就是。”聂流尘不想多说,他实在没资格教别人。
黑衣人长叹,道:“真是……我去乔溪找酒了……流尘,我就不陪你了。”
聂流尘惊道:“黑灯瞎火的,你下得去?不如住下……”
“没事。”黑衣人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摸出了刻着青竹的玄铁令牌。
聂流尘也站起来,看着他认真道:“安悦,如果你非要下去,千万小心点。”
黑衣人点点头,道:“放心,我走慢点就是,我是否安全,你也都知道。”他又想了想,带着歉意道:“流尘,抱歉,这次就不跟你喝酒了,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而且不想跟我说……下次吧。”
聂流尘沉默着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自己的心事吗?聂流尘叹了一口气,低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两人有进展,嘿嘿~
☆、难离(一)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者也。
十岁之前,聂流尘经常枕在穆兰荫的膝盖上,听她给自己讲解世间种种问题,种种答案。
穆兰荫非常擅长女红刺绣,她刺绣的时候是最认真的,绣出来的一花一木仿佛真正活过来一般。她在聂流尘的每一件衣服上都绣上几支水墨竹子,并告诉他:“如果有些问题真的想不通,又问不到师傅,就一个人去竹林坐坐,慢慢就想通了。”
十六岁那年,聂流尘问穆兰荫:“师傅,弟子有一惑,怎么都想不明白,名为qíng。”
穆兰荫说道:“qíng之一字,没多少人懂,成人之美的是qíng,相濡以沫的是qíng,相忘于江湖的也是qíng。等你有了心上人,你自然会去思考要做哪一种选择。你既然拒绝了我替你和盈眉定下的亲事,可是有了另外的心上人?”
聂流尘说道:“弟子不知道算不算,等我想明白了,会再来请教。”
后来,每次给穆兰荫烧纸钱的时候,聂流尘就在想:“师傅,弟子如果爱上的是这么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们的仇人,但是无梦咒也拦不住他入我梦中,我忘不了他,他却已经不记得我,该怎么办?”穆兰荫的魂魄在炽yīn阵里镇守着郁离山,他问不到。纸钱烧了很多,灰烬从铜盘溢了出来。天地之大,竟再也无人可以解他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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