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流尘擦擦脸,飞快地捡起青锋,收回鞘中,后退几步,说道:“真的失态了,别当真。”
南宫意皱起眉头,问道:“你到底为何如此抗拒我?”
正在揉平身上褶皱的聂流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平静地说道:“以前,我以为是你给蛇祖门下的毒,是我们的仇人,可我连最简单地去恨你都做不到。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害我们,这种相信都长在骨头里了。”他的嘴角带出一丝自嘲。
南宫意安静地看着他。
聂流尘又说道:“那时候,我的眼线遍布各地,琼华门是我盯防的重点。我总是听到关于你的消息,收服骨煞,驱除旱魃……各种各样的。你是我们的障碍,我以为自己只用去想,这样的人真让人头疼,我以后该怎么对付,可是……”他的脸偏向了一边。
南宫意道:“我知道。”
聂流尘继续道:“后来,我跟着贺西铭参加仙门大会的时候,远远看到你高高在上。我当时心里只有复仇,只想着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能让我的仇人们落入尘埃。可是看到当时被我以为也是仇人的你,就只剩下一种感觉,你就应该站在那里,在和我不同的路上成为德高望重的灵修。现在,我有家可归了,也没别的想法了。仙魔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爆发冲突,看看你那些门人怎么看我就知道了,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被你拖累。”
南宫意想起了南宫齐拂袖而去的背影。
聂流尘道:“师傅说,相忘于江湖也是一种选择。”
南宫意摇摇头说道:“我曾经想过,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会如何?一辈子把毒丝压制下去,还是有一天终于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刚上郁离山的时候,我还想着,这么麻烦的事qíng,哪个毒修会愿意管我?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还愿意帮我拔毒,从那天晚上你通宵守着我开始,我就决定以后换我守你一辈子。”
聂流尘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么点小事……那只是感动吧,只是你不懂,误以为就是真心。”
南宫意平静地看着他,说道:“还有,在我还没想起那些的时候,你救下我,我就觉得自己很奇怪,老在想你的事,你从虚独山走后,我发现我怎么都不能静下心来。后来,大哥派我去乔溪,我用各种理由延长时间,我上不了断崖天途,去不了蛇祖门,只能每天在乔溪大街小巷徘徊寻找,可是乔溪已经变了太多,我发现,无论去哪,我都找不到你。”
聂流尘捏捏眉心,摆摆手无奈地说道:“你傻吗?我家有那么不省心的门主,我哪有空出去乱逛。”
南宫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挺傻的,我只是想,我就在那里一直找,一定要找到你,当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聂流尘道:“你说过了,我现在也接受了。我当时真的很难过,但是,我想明白了,九年了,什么都变了,你不知道对面站了一个变成什么样子的人,也许是个疯子,也许是个恶鬼,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那一剑,其实真的来得很正常。”
南宫意道:“我知道我犯下了多大的错,但即使这样,你都没有完全舍弃我。”
聂流尘笑得无比苦涩,说道:“对啊,我是有多贱呢?你刺了我一剑,我居然还来投怀送抱。”他背过了身,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qíng。
南宫意几步上前从背后环住了他,说道:“你不用来投怀送抱,让我来。”
“你爱抱就抱着吧,反正我狠不下心来对付你。”聂流尘的声音再次带上了哽咽与颤抖:“但是南宫意,我求你放手吧……”
南宫意觉得怀里的人像一个提线木偶,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抗拒,也没有一点依赖,他咬咬牙决定无论如何自私一把,说道:“我不会放手……”
“呵!南宫少爷,你还真是学会了厚颜无耻,我不想你跟着,不想看到你,我接受你道歉,但没有原谅你。”聂流尘冷冷地说着。
南宫意用力摇头道:“不是,你也不需要原谅我,我此生就全部用来补偿你了。”
聂流尘继续冷冷地嘲讽:“对了,我都忘了,你从来就是任xing!这么多年白长个子,怎么就是不长xing子,从前就是这样,那时候我还能随着你,现在还指望我什么事qíng都可以答应你吗?”
“我就是任xing又如何?你是已经答应我了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南宫意这句话用很温柔的语气说在聂流尘的耳边。
“我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你老说时间时间的。”南宫意看不见聂流尘的表qíng,可是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带上了不耐烦。
“你说,你总是那么累,如果我能真心对你好,你就答应。现在,我已经缺失了太多时间来证明。”南宫意说道。
聂流尘低声道:“我不累。”
南宫意将脸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都是人,总有累的时候,累的时候总得有一个人陪着。”
许久,聂流尘轻轻说了一个字:“疼。”
以为他的伤口被勒到还是会疼,南宫意赶紧松开了手,聂流尘忽然转过身,大声喊出:“每天都要想这么多,头疼!”他抓住南宫意的肩膀,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南宫意,你这样也有脸说喜欢我,要对我好吗?就会趁人之危!我明明累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别添乱了好吗?”
南宫意惊诧地看着他兀自通红的眼睛,感觉到肩膀上放着的手在收紧,他忽然笑起来,一把抱住了怀里的人,低声道:“好。”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带了颤抖的尾音。
聂流尘冷哼了一声,然后把脸深深埋到了南宫意的肩膀上。
南宫意轻声道:“可算跑不掉了。”
又是一声冷哼之后,聂流尘道:“你想太多了,我有的是方法跑掉。”
“跑掉了也有办法再抓回来……反正这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然觉得这放狠话一般的气氛不太对,但南宫意觉得心里很满,终于可以抱着这个人把这八个字说出来了。
“知道了。”语气很平淡,放在南宫意背后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许久之后,聂流尘抬起头,认真说道:“子念,我怕我没法和你偕老。”
南宫意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只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聂流尘有些疑惑。
“不管前路如何,跟我一起走下去。”南宫意说道。
聂流尘放开他,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眼里一片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在南宫意眼里的光暗下来之前,他笑出两颗虎牙,说道:“我不想对你说谎,我不能答应,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被迫与我背道而驰,我一定会先走的。”
南宫意面露愠色,把他的头按了回去,紧紧抱住。
东方出现一点白,已经燃尽的火堆旁边,靠着一个肩膀悠悠转醒的聂流尘伸手去推腰上放着的东西,甫一碰到,他一下子张大了眼睛,惊道:“我居然睡着了!”
南宫意放在他腰上的手没有放开,把他紧紧搂在自己身边,说道:“你都累成什么样了?罄染告诉我,值夜的门人说你来了之后,房里的灯经常一直亮到第二天早上。”
“啊……子念,你昨晚就这么守着我吗?谢谢……”聂流尘揉了揉眼睛,他刚放下手,就感觉唇上覆上了一片柔软的暖意。
“不用跟我说这个。”成功占到便宜的南宫意抬起头,眼睛笑弯成了两个月牙。
聂流尘赶紧推开他,脱掉手套,跑到边上的山溪去洗脸,一边洗一边说道:“别乱来,有正事呢。”
“好。”南宫意也走了过去,洗了洗脸,洗脸的间隙里,他微微转过身,看见身边人耳垂都红了,笑了一下。
聂流尘在树林里寻找着昨天晚上yīn气的来源,却发现整片土地上都有细微的小孔,可见yīn气是从整片树林的地下涌出。
“麻烦了。”他捏捏下巴。
南宫意问道:“如何?”
聂流尘指着地面,说道:“整片树林下面都是yīn脉,但以前没听说过h港这边有问题,怕是有人打开了一个yīn脉的出口。”
“哦?会有什么问题?”南宫意问道。
聂流尘收回手,看着h港城说道:“我怕有一天凶尸会大规模出动,而且都不知道是谁做的,可能和偷袭蛇祖门的是同一拨人。”
南宫意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聂流尘说道:“赶紧解决瘟疫,同时请求增援,我也会给千千写信的……但她不一定会来,对了,你帮我给星河门方明哲单独写一封信。”他的神色很是正经,而且正经中隐隐带点担忧,南宫意点点头。
“赶紧回去吧,我给门人药方去煎药,应该煎好了,我得去看看。”聂流尘说道。
南宫意点头,带他从遇到王九的那段城墙处回到了城里,送他到院子附近。
因为瘟疫,大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在即将拐进小巷子的时候,聂流尘转身说道:“子念你快回去吧,你还有别的事qíng。”
南宫意点头,说道:“我自然知道事态紧急,你进去了我就回去。”话是这么说,脸上却带了些许的失落。
聂流尘笑了,嘴边一颗小虎牙在朝阳里晃着,他走上前快速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挑挑眉道:“赏你的。”说完转身进了巷子。
过了一会,客栈楼下膳厅,几个正在吃饭的琼华门人在低声讨论。
“三少爷来了?怎么满面chūn风跟捡到了神仙留下的秘籍似的?”
“看来心qíng很好啊,要不去求个qíng,把鞭罚免了?”
南宫意脸一转,看向他们,众人一个哆嗦。
“别求qíng了……还是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呐,在一起了~
☆、jian商
从聂流尘喝下自己配的药,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时辰,确认身体没有任何异状,他吩咐门人拿去给房间里的小孩子们喝下去。他一直坐在房间角落里,看几个小孩子的反应是否有异。由于太过于无聊,他和黑子聊起天来。
“启新,你以后想做什么呢?”聂流尘问道。
黑子本名就叫做柯启新,他想了想:“以后如果可以,想去济世堂当学徒,就是不知道他们收不收我。”济世堂便是h港最大的医馆,同时也是h港最主要的糙药售卖处。
聂流尘笑道:“也想要当个大夫啊?”他遇见黑子的时候,他一直在帮同伴们敷额头降温。
黑子拼命点点头,说道:“继承祖业,和父母一样,还有,和你一样。”
聂流尘收起笑,说道:“我可不是大夫。”他希望自己只是个大夫,可是他太明白了,自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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