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流尘转脸看架在自己颈上的剑,剑上有如火焰般闪耀的光芒。
南宫意用云遥指着宋宛持怒道:“你做什么?”
宋宛持脸色苍白,冷声道:“这里的雾气有毒,难道你们自己没感觉出来吗?”
其实身体有些许异样,这里的灵修都感觉出来了,有些体力不支的,身上还出现了一条条黑线。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和言语,看着湖中心的平台。
聂流尘知道毒雾是毒尸入水蒸腾出来的,这个毒不算重,蛇祖门的毒修就可以解,但这一点竟被燕海棠利用,成为了她嫁祸的证据,这个女人,脑子不算高明,但运气真心不错。
夏宛灼宗主受了伤,正盘腿在地上调息,她看着手腕上的青黑,还在发愣,宋宛持道:“烛炎宗听令!全体戒备!”
穆千幽忽然感觉喉咙一阵腥甜,一缕血迹流了下来,她顿时明白过来,那个结界上流转的霜花图案,其实是咒术,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下咒了。平时这样的伎俩可能造不成太大伤害,可是此种qíng况下,她已经到了极限。
好,要死一起死!她忽然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点笑意,枯翼在半空中蓄势待发。
缪姝想要上前,几个霜流门人截住她,其余的向穆千幽攻去。
枯翼没有动,一道蓝光闪过,霜流门人倒了一片。
“燕长老!不是我不信你,但我也信她。”方明哲手持墨驰挡在穆千幽面前。
燕海棠冷笑道:“方门主,他们算计你父亲致死,你是忘了吗?”
方明哲手中的剑微微颤抖了一下,他道:“自然忘不了。”
穆千幽睁开眼睛,墨驰的蓝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方明哲接下来的话也落在她的耳朵里:“但我相信穆门主无心伤害仇人以外的人。”
宋宛持喝道:“方明哲,执迷不悟,你便跟那个妖女死一起吧!”
方墨玉抱琴上前,怒道:“你还不配说这个!”
他们互相对上之后,现场更乱了。
邵成秋赶紧道:“切莫动手!且等等。”身为蜀山长老,他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穆千幽冷笑,暗中用了法术,她的话扩散出去,响彻郁离山:“何止仇人以外的人?宋宛持,十年前就是你跟着你们莫门主扫dàng蛇祖门,建下功劳才成为长老,我要杀你当时在虚独山就动手了,你留着一条命在,怎么就不会好好做人呢?”
夏宛灼闭上眼睛,眼角有泪,宋宛持则恶狠狠地看向了穆千幽。趁着宋宛持分神的一瞬间,南宫意迅速用云遥挑开了他的剑,将他击退一步,把聂流尘拉到身边,然后转身对南宫齐厉声问道:“兄长,我相信穆门主,请你也相信!”
南宫齐看向面前的帝鸿,青光映照下,他眼里一片淡漠化成了坚定,他忽然抬头说道:“琼华门听令,替蛇祖门挡下攻击。”他的立场站定了。
宋宛持被南宫意刚才的一剑bī到了湖边,他气得剑指湖水说道:“湖水中有这么明显的毒气,众人皆中毒,还敢妖言惑众?”
冉遗鱼的出现就在那么一瞬间,它那流着黑水的鳞甲证明它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两只发白的眼睛瞪着,剑上的火光照进它的眼睛里,它扭动起来,仿佛很痛,那点火光被它狠狠咬住,拖到了湖水中,连带着宋宛持一起。
“快救宋长老!”烛炎宗众人上前,想要探入水中,可是水中黑气萦绕,一旦靠近皮肤就传来灼烧感。
“去。”聂流尘下巴一扬,几个蛇祖门人上前,想拉住宋宛持,可是他却被冉遗鱼咬着越拖越远,他本来还有一点声音,但可能被黑水灌入,毒哑了嗓子,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皮肤已经烂了一大片,不用想便知道个中痛楚。
忽然,一个向日轮从湖面飞到半空中,然后直直向一人一鱼飞去,向日轮划过了宋宛持的脖子,把冉遗鱼的鱼头削去了一半,他们沉了下去。
湖面又安静了。
燕海棠知道大势已去,恶狠狠道:“好,你们蛇祖门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是……”
她那声“可是”没有说完,平台下忽然窜出一只触手,将她卷了进去。那是闻到血气会变得兴奋的饿鬼砗磲母,那便是他哥哥留在yīn脉里面的东西。
一道红光从炽yīn阵扩散开来,饿鬼砗磲母浮出水面一半。
方明哲赶紧cao纵墨驰剑入水,将饿鬼砗磲母的触手削断,外壳砍碎。
湖面这次似乎真的平静了。
“走!”
万籁俱寂中,一个声音传来,缪姝扶着的穆千幽捂着胸口,低头继续叫道:“方明哲,快走!”她抬起头,脸上竟流下两行血泪。
方明哲还没明白过来,聂流尘猛然觉出不对,赶紧大声问道:“千千,怎么回事?”
“燕海棠的结界上有咒术,这个阵法,我快撑不住了……”穆千幽血泪流个不停。
聂流尘大惊失色,赶紧回头对众人道:“你们快走!撤下郁离山!”
南宫意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阵眼里面的人身体被咒术伤害心神,炽yīn阵就会反噬,要失控了。”聂流尘摇头道:“赶紧走,再晚yīn脉会喷发,这里很快就会被凶尸恶鬼占据!很可能会波及到乔溪甚至更大的地方,你们下山之后,要赶紧在周围结阵,保护好乔溪的百姓!”
穆千幽喊道:“最多还能撑半个时辰!”黑气从湖中再次大规模喷发,站在湖边的人几乎都已经看不清楚湖水的反光,所有人都听到了里面凶尸厉鬼的嘶吼。
各门派的话事人脸上都出慌张和恐惧,赶紧组织门人撤离,一片乱流中,南宫意拉住聂流尘问道:“你呢?”
“我……我最后走,你快走吧!”聂流尘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里有一点犹豫,认真道:“子念,等着我,我们山下见。”
南宫意摇头道:“我不等你,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聂流尘看了他一眼,叹气,点点头,转过身想要去看穆千幽。
琼华门人忽然来报:“断崖天途太过险峻,撤退速度极慢,不知半个时辰能撤下多少人,三少爷,你快走吧。”
聂流尘回头,眼里犹豫之色更甚。
“等等!”南宫意忽然拉住他,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聂流尘身体一僵,嘴唇动了一下。
南宫意把他扳回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是不是可以控制炽yīn阵?”
聂流尘沉默了。
没等他回答,南宫意走上了平台,缪姝已经去组织蛇祖门人撤离了,他对着阵中孤零零坐着的穆千幽问道:“穆门主,我是不是可以控制炽yīn阵?”
穆千幽瞪着血淋淋的眼睛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道:“是的。”
南宫意赶紧问道:“怎么做?”
“关闭炽yīn阵不难,但你可知道代价有多大?”穆千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不是yīn修,最后一定会死,而且有两成的可能,你会被yīn脉中的恶鬼分食掉魂魄,我已经没力气了,我不确定我能否把你的魂魄带回来。”
“从断崖天途撤下所有人,半个时辰肯定是不够的,更别提乔溪的百姓安危,还有八成的可能不是吗?”南宫意说道。
穆千幽抬起头,看向他的身后,聂流尘在那里低着头,紧闭着眼睛,她道:“虽然我讨厌你,可这个世上我最爱的人爱你,而且你是郁姨娘的儿子,算是我的哥哥,我怎么能让你死呢?流尘哥哥……带他走吧。”
聂流尘忽然睁开眼睛道:“我愿意让子念自己选择。”
穆千幽惊诧地看着他,南宫意则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千千,你还能撑一会儿吧,让我们最后说两句话好吗?”聂流尘平静地说完,拉着南宫意走开。
穆千幽还处在震惊中,眼睛在一片血红里定定地看着他们走远,她看着那个方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向前伸去,想从阵中爬出来,可是实在没有力气了,而且不能离开阵眼,只能徒劳地喊着:“流尘哥哥,别去!”
声音很小,她要叫的人当然听不见。
“每次跟你从学堂回来,都在这个地方分道扬镳,你往那边,我往这边。”青竹在风中摇曳着,竹枝上挑着一只灯笼,竹林中的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嗯,那时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跟我回同一个地方就好了。”南宫意抱紧了怀中的人。
聂流尘笑笑,道:“你果然早就在打我的主意。”
“可惜实现不了了,下辈子投胎,我绝对不会再跟你不同路了。”南宫意头埋在他的发间。
聂流尘摇头道:“说不定你上辈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原本我们这辈子就应该是同路的,可惜……”
“嗯,莫提了。”南宫意用力摇摇头。
“子念,你是不是很想听我chuī笛子?”聂流尘放开他,看对面的人期待地点点头。
南宫意看着自己的爱人倚靠在一丛青竹上,缓缓chuī响了手中的紫竹笛,之前在宗无玄那里,他听聂流尘chuī过笛子,只是当时人多,也嘈杂。现在周围只有竹子的声音和虫鸣,他觉得自己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笛音,如果曲调不那么哀婉的话,真可以说是仙乐了。
聂流尘chuī完,放下手中的笛子,低声道:“这首曲子之所以之前不愿意chuī给你听,是因为它是暮之大哥编的,名字不是那么吉利。”
南宫意看着他又拿起了笛子chuī奏起来,这次的曲子高亢了不少,他正听得入迷,忽然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刚才为什么要提裴暮之的名字?裴暮之是不是有一段和笛子有关的故事?这两个问题突然涌上心头,南宫意一惊,来不及细想,赶紧上前想要阻止眼前人继续chuī下去。
裴暮之,裴暮之……对,那一年,仙魔大战到了最后,灵修攻上郁离山,僵持不下,令狐拓和燕无啸同归于尽后,灵修们却没有按照约定撤下郁离山,而是打算继续围剿千疮百孔的蛇祖门。
夜色里,裴暮之站在竹林中,他的身前是最后一道结界,他的身后便是蛇祖门剩下的人,灵修们嚣张地劝他投降,翠绿色的结界映出他的笑颜,他道:“我不降,士为知己者死,我去找他了。兰荫,辛苦了。”说完,他解开天湛刀,不舍地看了一眼,扔给了身后的穆兰荫。
那一天,面对着围攻的灵修,裴暮之chuī响了一支紫竹笛,根据活着回来的人述说,裴暮之一曲chuī完,忽然倒了下去,随着他的紫竹笛落下,竹林中凭空腾起血雾,还响起了铺天盖地的笛箫之音,仿佛有千百人在同时chuī奏一般,然后出现了无数的绿色光点,光点无形无质,遇到人就吸灵力,而且会顺着血脉一直钻进去,即便不死,一身修为也没有了。
灵修门派从此忌惮上了这个孤立于郁离山的蛇祖门,很快便签下了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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