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根心弦忽然被挑动,然后扯紧神经,莨栾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说……什么……”那个凶神恶煞,脸皮厚到可以当城墙,总是笑的人死了?
“哈哈,莨栾,你伤心吗?你会心痛吗?要是会痛苦那真的是太好了,哈哈。”
她真的疯了,但眼下更着急的是找到梁桑。
莨栾知道梁桑会有报应,可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不知何时起,庙外的风越刮越大,庙内的布条被chuī的更是摇摆不定,火堆里的炭噼里啪啦,莨栾起身,她却一个晃形,挡在了面前;“莨栾,你要去救他吗?太迟了。”
脸色一沉,面无表qíng,莨栾冷声道;“让开。”
她仰头大笑,笑的是莫名其妙,笑的越发不解,忽然,她飘到面前,鬼脸就在眼底,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扭曲的面容忽然介入眼底,心脏本能的加快了速度;“就算是成为恶鬼,永世不能轮回,我也要杀了你。”从她嘴里喷出来的冰冷气息喷在脸上,冷到发颤。
莨栾盯着她,惊悚的面容,血水流下,发出阵阵臭味;“你不该这么对我说话。”是的,她没这个资格。
红莲业火自脚下钻出,蔓延整个破庙,只是眨眼,整个破庙就被业火包裹,红艳一方夜空。
尝过红莲业火的味道,即使她已经成为恶鬼,也会本能的害怕。
死白色的眼珠转了转,鬼脸收回,一片惊恐;“你要让我魂飞魄散,莨栾……你好狠的心。”
倘若她只是一路上跟着,不曾对梁桑下手,更不曾出现对他说这些话,莨栾是绝不会为难她,一码事是一码事,掘坟偷尸的事的确是他对不住她,但是……“我给过你机会。”
业火就是他的意识,像是另外一个自己,而此时已和他达成了共识,话音刚落,业火便从她的脚底窜起,从她的衣衫上烧开。
眼前,恶鬼嘶鸣,鬼影摇晃,双手抱头挣扎。
她捂着头,不断嘶鸣,声声诅咒,句句呐喊“莨栾,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不得好死。”
连变老都不会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谈生死?
脚步踏出破庙的门槛,背后红莲业火还在焚烧,火海中央,鬼影倒塌,气息越来越弱。
她诅咒的哀鸣声致使庙外的天都是乌云蔽月,寒气四起,好似在为她打抱不平,平添一份凄凉。
每个来找他jiāo易的人都会不得善终,这是代价,就像他一开始说的一样,生命的等同代价是生命,除非有人愿意用生命替换,不然都会遭到报应,说白了,生死人ròu白骨这种事,无非就是借命,是借多你十年还是二十年,全看你的命有多值钱。
在他手头上的客人,最长命的是瑾言,最短命的就是梁桑,不过半个多月,他从一个不完整的人变成一摊碎尸。
破碎的血ròu染了白雪,撒了一地。
风chuī云过,月亮露出了轮廓,清辉洒下,照亮一方。
大树底下,枯枝承雪,断枝落在一旁。
鲜红的碎ròu霸占了两臂伸张开的范围,ròu块零零散散,只要一眼,就能让人恶心一生。
莨栾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他向来见不得太恶心的东西,梁桑魁梧的身体只不过是半个时辰时间就从人成了一块块碎ròu,肠子,胃,肺,脏,肝,脾,肾,凌乱无序,破损的落在四处。
血和屎尿染就的白雪颜色并不好看,血腥味和臭味一直往鼻间钻,浓郁的味道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梁桑身上,唯一完整的,是他伤痕密布不堪入目的头。
它就落在碎块的上方,莨栾忍住一阵又一阵的翻滚,绕了个圈子,走上前,蹲下身子,将他血淋淋的头捡起,捧在双掌上。
他的双眼睁大,瞳孔收缩,死前明显受到惊吓。
是怎么样的恐怖才能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给吓到?女鬼说,他在死前最后一刻都是问自己的安危,问的是什么呢?如今一人一鬼,一个死了一个魂飞魄散,要去问谁?
莨栾看了眼雪地上的ròu块,压着声音小声问道;“梁桑,你是个好人,对吗?”
你是个好人,我应该送你最后一程。
莨栾向来是个冷清的人,除了木溪,不会有谁在心里掀起涟漪,所以对梁桑,他虽不喜欢,却不厌恶,梁桑同他去帝都,一路上对他多有照顾,就算是为他徒手挖坟,葬他一身碎ròu也是理所当然。
莨栾将最后一捧土搭在新起的坟头,双手已经冻到麻木没有知觉。
挖好坟葬了他,太阳已从山头冒出,青衫上huáng土染遍,一身难堪。
莨栾了块木,削成牌,cha在他的坟头,并没刻字,人都死了,徒留一个虚名有何用?太阳还会升起,死去的人总要转世,下一世的人和这一世的英明又有什么关系?
“梁桑,如果以后记得,我会带木溪来看你。”
第119章 119
帝都和乡下小镇不一样,这里琼楼隐立,热闹非凡,稍不留神就丢了自己。
酒肆前,酒旗飘摇,旁边巷子旁,几个醉汉靠墙而眠,鼾声凌凌。
莨栾是个酒鬼,尽管赶路疲惫,可闻到酒香就已挪不动脚步!
爱马不乐意,喷着热气闷哼几声,用力扭动着头牵扯着缰绳,以此要拉他离开。
和它一路上相伴的久了,也知它脾xing古怪,如若是个人,一定能相处愉快。
一手拉紧缰绳,一手顺它的毛发,莨栾轻声说着;“我想饮酒。”
马兄的眼神耐人寻味,虽未点头,可态度也软了不少,不qíng不愿的哼了声,也不再闹。
莨栾将马儿栅在一旁的马栏就一个人进了酒肆,酒肆挺大,两楼高,楼下摆着□□张方桌,三两桌猜拳,三两桌埋头苦饮,三两桌笑谈人生。
差小二哥给温了壶乐红尘,莨栾喜欢它的烈,与之一样的还有木溪!
饮下半坛之后,灵台已不太清明,昏昏yù睡,太久没碰酒,不小心喝的快了些,莨栾招来小二哥,让他装了一大碗给马兄送去,它懂他心意,他也要体贴它的善意。
小二哥眼神里的怪异意味莨栾还没来得及体会,就已昏睡在桌上。
.....
一阵哄闹声将他吵醒,睁眼时头疼的厉害,眯了眯眼,还是热闹的酒肆。
晕huáng的烛光刺得眼睛不太舒服,莨栾坐直之后,眼中有两个身影。
认真辨认,正是酒肆的掌柜与店小二。
此时他们二人一坐一站在他面前,表qíng甚是严肃。
小二哥见他醒了,老脸一摆,说道:“公子,只不过半坛你就醉了?”
莨栾忽略他的霸气,看向掌柜,掌柜年纪不大,比他大个两三岁或者应该说是比这幅皮相大个两三岁。
只不过打扮甚是不上心了些,柔长秀发用一条红布包裹一根玉钗横cha其中,只剩几缕碎发垂于额前,遮住秀气的眉,上身穿了一件红色袄子,搭着一件藏青色褶裙,虽然简单,却不失大气,有丝丝风尘侠女的味道,若非小脸长得不错,莨栾也不想这般认真评价。
酒味涌动后,将目光定在了掌柜身上:“掌柜的,多少银子直说便是,你无需亲自守着。”
像她这种不加修饰却浑然天成的女子,笑起来是极好看,说起话来是极好听,她的声音又清又静,笑时左边还露出个小梨涡,就是那皮笑ròu不笑的表qíng有些渗人:“确实没那个必要,但是你占了我做生意的地方睡觉,这就是客官的不对了。”
小二哥说:“公子不可以啊。”
醉酒之后,就是头疼的肆nüè:“你无非是想找我算账,说这么多做什么?多少银子?”
掌柜听他这话,也不再打马虎眼,跟变戏法似得,不知从哪掏出了算盘,放在桌子上,纤细的手指拨的哗哗响:“其实也不会很贵,客官大可不用这么紧张,你的一壶酒外加你睡了一下午的场地费还有这中间的损失,不多不多,也就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如此于qíng于理不容反驳的讹人是她的特色吗?
莨栾将钱袋掏出扔到了她的面前,手指揉着头道:“帮我找一个人,事成之后,酬薪双倍。”其实他不太缺银子,当年景逸的家产就足够挥霍,再加上这十年来大大小小生意不断,有些收入,所以那些银票基本没动过。
小二哥一瞧那钱袋,两眼直发亮。
掌柜的倒是平静,毕竟是一店之主,大场面没少见:“客官要找何人?”
莨栾闭上眼,仍揉着眉心,窗口有风窜进,木炭被风chuī得火旺,音起音落,只有两个字:“木溪。”
离开小镇,除了身上有点盘缠,其余的,莨栾就跟个废人一样,掌柜好心,收留他在后院住下,小二哥自从知道他能很豪气的甩钱袋后,对他的态度有了大转变,人前人后伺候着,一口一个公子,叫的很是亲切。
莨栾本就烦与人亲近,特别是话多之人,只是碍着掌柜的面子,只好视而不见,掌柜对她酒肆里的长工宽容的很,有时他在窗下饮酒,小二哥也不请自来,端了酒杯与他对饮,这一来二去,时间一长,竟也与小二哥养出了默契,莨栾刚一坐下,他的酒就来了。
在酒肆呆了大约半个月,日日与酒为伴,也算过得潇洒,老板娘一直没开口说木溪的消息,莨栾也没去问,因为都知道她在找。
惊蛰过后,酒肆旁的红桃开了一树的花,落下的花瓣铺了一路,每位踩着它走进酒肆的客人,脚底都染了花香。
在树底下呆惯了,桃花开后,莨栾让小二哥在桃树底下置办了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的摆设和在小镇时候一样,清茶,淡香!
他大致能明白进出酒肆客人眼里怪异的目光,在小镇时也这样,这些已经司空见惯,怪也不怪。
世间最容易改变的是习惯,最难改变的也是习惯。
提醒着他还无聊的活着的,也是这些习惯。
在找木溪的时间里,莨栾只管把自己的生活过好,饮酒,看书,点香,品茶,生死人ròu白骨。
意外这词,在过去几十年的光yīn里从未出现过,然后有一日,它截止在今日,这个意外,叫做文卿。
文卿是酒肆的常客,跟掌柜有暧昧不明的关系,要说如何知晓,是很容易猜测,文卿看掌柜的眼神不一样,莨栾曾在他闪烁的目光里猜到一些。
也许他的喜欢让他变得筹措不安,希望一举一动都得到目光。
文卿姿容清慡,身材修长,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个xing稍显张扬,莨栾在酒肆住了半个月,已经记不得他来过多少次,只是每回眼里的目光都很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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