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不然,传闻那位魔宗之主在剑势宗搅和了整整七天,且只有他一人,玄兮仙君、云珏仙尊乃至剑势宗百年来所有修为可观者全部上阵,都未能伤及其分毫,最后反倒是他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未受到一丝外来伤害却主动撤离了剑势宗,也正是如此才换得魔主之名广传开来。
是夜,晚风轻chuī,夹带初夏的微燥,还有一丝凡人难察的血腥气。
青年便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双眸黑过星辰之后的夜幕,月光倒映在眸子里,寂静宛若平湖。
他躺在一户极为普通的农家屋子里,chuáng铺下垫的是稻糙,枕头也是,如果搁在平时他根本不屑一顾,此刻却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这些,他可能早就丧生荒野,化为天地间的一缕yīn魂灵魄了。
青年正是一个月前被打落跌至山下的芥茗,那时他满心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但又不甘如此简单便送了命,便在意识混沌的qíng况下咬牙攀爬。
他当时浑身是血,气海也遭遇重创,若是再严重下去就会化为原型,死在这里。而他运气不错,恰好碰着了一个心善的樵夫把他领了回去,樵夫约莫着二三十岁,家中还有一妻,两人看起来皆比芥茗要大些,自然便对他照顾有加。
芥茗没有多提自己的身份,这夫妻二人也未曾多问,但芥茗不需吃药只需静养便能慢慢恢复,他们大致猜出了芥茗身份不一般,不过芥茗向来有恩必报,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没有摆出脸色,反而在能下chuáng后帮了这家子许多忙,比如――散开叶脉驱除了村落周边的有害野shòu、取几丝糙木之气助树木旺盛庄家丰收、chuī口气治疗邻家二狗子媳妇儿的癔症、挥挥手驱散晚上的蚊虫……
怎么接地气怎么来,全村的人都把他当做能力非凡的小天仙供起来!
一个月,按照以往他恐怕连chuáng都难下,可如今有了玄兮教导过的法术,又有魔宗咒印在身,如此重的伤竟极快恢复了。
魔气不受控制地替他梳理了丹田气海,也在随时试图潜入他的内丹和元神,一旦被魔气主导,可能整个人便朝着魔宗倒去,届时别说什么成仙,怕是连玄兮都再难和和气气说上一句话了。
神奇的是,他刚刚成形的元神也特别争气,吐纳间法力收放,对自身伤势的调理也极其卖力。恰似原本只有一杯水,慢悠悠恢复一半只需半日,如今他是一片汪洋,恢复一半,竟也只需不多时……不可谓不快。
他现在只需要等待自己恢复,掌控住这具不伦不类身体的主权,届时好好面对后卿,问清自己的魔印究竟是如何而来的。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后卿哪怕不是给自己烙下魔印之人也定然有极大的关联,当然,若是不能除尽魔根,他则要再好好思考一下未来该何去何从……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缓缓从chuáng上撑起身,抬眼便从窗户见到屋外的月光下晃动着几个僵硬的身影。
近日总是会有奇奇怪怪的魔宗秽物经过这里,但由于此处距离剑势宗不远,所以并无魔物敢长时间驻留,芥茗此刻疑惑,这些僵尸是如何摸索到村落中来的?
不过他受到村落中的普通人照顾许久,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于是他攀上窗檐跳出了小屋。
害怕自己尚未痊愈时被邪物盯上,芥茗一直都隐藏着自身气息,将晏纹赠与的法宝充分使用起来,护在气海周围遮掩了他的妖气,于是此番他悄悄尾随在僵尸身后也未被发觉。
僵尸们的行动速度很慢,芥茗焦躁地躲在房屋后面,偶尔它们路过养了狗的屋子会惊起家养的土狗,芥茗便提前封了狗的五感,不让僵尸们的行为受到打扰。
他倒要瞧瞧,这些究竟只是巧合,还是魔宗私下的小动作。
僵尸们的目的似乎很散乱,到处晃悠,芥茗生怕他们一个风chuī就闯入了村民家中,而他们只是在屋外四处游dàng,越过庄家农田,踩进猪圈jī笼,惊起一众扑扇。
芥茗微微皱眉,这些僵尸在做什么,chūn游吗?
夜色将尽,东方yù白,僵尸们忙活了一夜,重新朝着来路缓缓离开,芥茗屏气躲在屋后,感觉自己也像个傻子似的看它们毫无目的的忙活了一宿。
天彻底亮开,村民们出了自家屋子,惨叫声不绝于耳――
“哎哟老子家的菜怎么被踩成这样了!”
“老子家的jī笼被那个guī儿子弄破了!jī呢!”
“……”
芥茗抱着手臂靠在一旁,面无表qíng地看着这些人哭天喊地,他们需要不停的进食来维系自己的生命,还需要钱财来满足其他需要,任何的意外和危险都能导致他们丧命,奈何无力反抗,天道的所有惩戒和因果在他们的身上体现的最直接,也最无qíng。
若是他们知道了在酣睡时有一群僵尸光临了村子,还不知会不会活生生被吓死呢,芥茗轻轻嘲笑了一声。
“公子……你,你可感知到昨晚有什么异样吗?”一个十岁的少年怯生生地朝芥茗问道,他们这群孩子都很喜欢芥茗,觉得芥茗漂亮又jīng明能gān,据说是个仙人,于是出了事儿他便理所应当地想向芥茗求助。
芥茗垂眸瞥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看向远方:“几只野狗罢了。”
少年听到他这么说自然就信了,于是便喜滋滋地朝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炫耀去了,刚刚神仙哥哥和我说这些都是野狗做的,不碍事儿!
芥茗远远看着他们欢声笑语的样子,轻轻垂下眼眸。
若不是因为重伤到无法自保,他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这么孱弱的人类所拯救下来。
最终他还是离开了村落,临走之前他为表谢意,取下了本体上的一片绿叶埋在了村子中央的地下深处,他是修成了jīng的dòng冥糙,他的叶片驱散普通妖邪不成问题,而更多的就无力而为了。
身在这样的世间本就是要靠自己的力量的,若只能依靠他人,早晚会死无葬生之地。
眼下他的法力已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可他却不准备去找玄兮,因为魔印之事如鲠在喉搅得他心神不宁,他看着自己手中的三庭印,首先想到的是去青城山找到宁封子。
三庭印是他在和后卿打斗的时候从对方身上探到的,当时他将手伸入对方体内感觉是一团雾气,却摸索到了一块冰冷坚硬之物,他便不假思索顺了出来,随后才发觉,这竟是当日宁封子声称自己所盗的三庭印!
陷害自己的事必然和魔宗有所关联,宁封子最先指出自己身怀魔印,若是把三庭印带回再好好解释一番,或许能有所收获,说不定还能拿回玄兮的九转曜华剑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他先前在剑势宗刻意在玄兮身上留下了那么多引人沉思的痕迹,虽说对方不一定记得了,不过他还是有点心虚,还是好好表现一下诚意,才能安抚那个禁yù的道长
玄兮或许将他当做了重明,可重明反正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他又何必非得扮演个可怜虫,何尝不能借此机会好好渗入对方心间呢?
想到便做,他再次出现在青城山门前的时候这里竟破败不堪。
“人呢?”芥茗皱眉,他们不过离开几个月,这里竟然像多年无人居住了一般,他化出一柄长剑小心翼翼地踏入道观,曾经充沛的灵气也若有若无,丝毫感觉不出有活物存在的讯息。
难道是觉得诬陷了自己心中有愧,所以搬离了这个触景伤qíng的老地方?
芥茗挑眉杜撰,可他显然忽略了宁封子的皮厚程度,若是宁封子认定的事是如何都不会为之后悔乃至愧疚的,而当芥茗踏入了宁封子曾经的丹房时也意识到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宁封子被人困住了。
整个道观了无生气,只有这鼎丹炉中氤氲着巨大的法力波动,透过dòng孔依稀可辨其中有灵魄魂游之态。
芥茗对灵气有天生的熟悉,丹炉两耳连同炉身上被设下了阵法――
“禁光闭影阵。”
他喃喃道,这是十分寻常的困阵,可设阵之人却明显法力高超道行深远,整个丹炉如同被玄铁汁浇筑了一圈,不仅里面的人出不来,就连外面的人想破阵都不简单。
芥茗眯起眼,俯身至炉边悠然道:“真人,你可在这炉子里面?”
炉中灵气波动了一瞬,芥茗立刻感知到对方应是听见了,可等待许久却未能听见声响传出,他不禁咋舌,按说困阵只会困住对方ròu身和元神,里面的人还是可以同外界jiāo流的,若说不能发声,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便是对方单纯不想同自己jiāo流。
芥茗感到一丝紧绷,宁封子身份不凡修为颇深,应当没什么能伤到他的,一定是他不愿和自己说话罢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慢慢道:“真人,你若是不想同我说话也无碍,只是我这次前来是找到了被魔宗所盗的三庭印,你若不搭理我,我可如何还给你再证明自己清白呢?”
这下炉中灵力波动更甚,甚至丹炉都有几分摇晃,定是宁封子在炉中动作。
芥茗眉头轻蹙:“真人,你被封住了声音和神识?”
丹炉轻轻一晃,似是答应。
如此一来,当真是出了大事了。
芥茗朝后退了几步,神色冰冷得扫视周边,刚想询问宁封子是何时被封住的,却考虑到对方根本无法回答,心中思量,问道:“真人,你是何时被封的?若是在我们离开那日之前你便晃动丹炉一下,若是在那日之后,晃动两下。”
丹炉轻微晃动一下便再无动静。
果不其然!!!
那日宁封子言行举止都透着万分奇怪,芥茗当时还多看了几眼,随后就被揭开了魔印真相。
如果在当日之前,宁封子被人掉了包则说得通了,掉包之人或许就是把宁封子封困之人,因为他虽察觉奇怪却未能辨出破绽,玄兮也没有发觉异样,可见对方心境修为皆深不可测。
如此一来,他原本的憎恶和看好戏心态全然消散,甚至有些同仇敌忾,那人凭白揭了他的底,诬陷他偷东西,怎能如此就轻易放过?
芥茗贴近丹炉小声说道:“真人,我若是全力一击可否将丹炉劈开?可以晃一下,不可以晃两下!”
丹炉晃得和要地震一样。
芥茗摸了摸下巴,略显烦躁地盯着丹炉看会儿:“那便没办法了,要不……我先去忙我的,等遇上了什么大人物再拜托他来救你?”
宁封子身魂皆被阵法困于丹炉之中,听了这句话,恨不得把芥茗都拖进来一起熔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不快乐!好忙好忙好忙!
祝大家快乐23333!
☆、听说鹿狐相和
芥茗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朝一日落魄地背着个大丹炉,灰溜溜逃回青丘。
青丘狐族守卫见到芥茗自然是熟悉的,只是讶异于他身后背着的大丹炉:“芥公子,你这次回来要研究丹学?”
芥茗心中五味杂陈,若不是宁封子原来害怕别人将他的丹炉变小顺走,在上面下过无法变形的法术,他何至于一路都背着个这么重的累赘!
52书库推荐浏览: 夺命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