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常_中性笔【完结】(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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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已经做这个活计好多年了,他的父亲、他的爷爷,甚至是他的祖祖辈辈,都是这个桃花县打更的。而他,今年六十来一,也打更打了四十多年。
与平日一样,他沿着平日里走的道路已经走了个几遍。道路上冷冷清清的,但日光已经从海平面升起,他也就并不觉得害怕。
他一边口中喊着之前的话语,一边脑中思考着:困死我也,我等会便要回家再睡个回笼觉,等醒来之后,得让自家的婆娘帮孙子买一些好点的纸墨笔砚,再过几日,学堂招生,就把自己那个孙子给送进去念书,可不能再让自己的孙子跟他和他的祖辈一样,一直gān这个活计了。
这个活计,谁爱gān谁gān去。他可是再也不gān了。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在空无一人的长路上走着,一边敲打着手中的锣鼓。
突地,他睁大了眼眸,手中的锣鼓也不再敲一下,而是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再次向那街头望去,果然是两个人,一个红衣长袍,一个褐衣马褂。
他心头觉得诡谲。自己之前一直盯着那个街头呢,怎么就这么一下子,就凭空出现了两个人。
他又抹了抹眼睛,最终只能苦笑一声,归结于自己可能老眼昏花了。
但心头却是怪谲异常。
他抬头望了望那海平面处的日光,心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应是没有什么鬼怪的,便微微安下心,赶忙向前走,只是心里依旧直打鼓,只想着不要与他们有所牵扯,擦肩而过就可。
脚步慢慢走近,身前的那两人的面容愈加的清晰。他眼光微微越过那两人的面孔,直叹这两人真是长得太好。
红衣若说是倾国倾城,貌若女子都不足为过,而那另一个较高一点的男子虽不及那红衣貌美如花,却也是英姿卓绝,一身腱子ròu,跟武将有个一拼。
他正准备低头快速走去,却听身旁那两人中一人欣喜的声音。“这里便是桃花县,跟你说,这里的桃花真的很美。”
老头心头直乐呵,也不觉得怕了。
桃花县的人就以桃花闻名,每年都有人在花神节慕名而来。这般看来,这两人便是县外的旅人了。桃花县的县民本就热qíng好客,而打更老头在这一堆好客的县民中又尤为好客,一听这句话便自豪感喷发,不顾刚刚自己的惧怕,转过头,便与之攀谈。
“两位小兄弟,来我们桃花县过花神节啊。”
那两人之中的红衣男子回过头,一双狐狸眼一挑,直把打更老头看得心头直跳,心头想:嘿,这男子长得真俊,比女人还好看。
红衣男子挑着眉,笑意看起来邪气非常。“是呀,老人家,我们是外县的,听闻今日花神节,便慕名前来。”
打更老头的锣鼓上牵着的线头挂在自己的手臂之上,手中捏着小木棍,笑呵呵的。“两位小兄弟看起来挺面生的啊,莫不是京城人士?”
他早先就觉得这红衣男子的打扮过于jīng致了,而身后跟随的男子则一身粗糙的马褂,想来应该是他的随侍。只是他有点想不通,这大户人家的儿子怎么身边就只带一个随侍,就不怕遇到什么坏人吗?
红衣道:“老人家真是聪明,怎能一猜便知。”
老头昂着头,“嘿,老头我都在这个桃花县生活这么多年了,周围的乡县也经常去,就没看过你们两个人,而且小兄弟你穿着看起来这么富贵,老头我一猜便知你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他指着红衣男子身后一直温和站着的男子,又道:“这位,是你的随侍吧。”
此地民风淳朴,也就没有那官场那一套,对待大人物也就没有那么讲究。
红衣似乎回头望了那随侍一眼,随后扯着嘴角,眼中露出一丝莫名的qíng绪。“浊秦,老人家说你是我的随侍呢,你怎么不和老人家打个招呼。”
身后那一直一声不吭,现在被点名道姓的男子似乎嗔视了那红衣男子一眼,随后又恢复了温温和和的样子,对着老人家客气道:“在下段浊秦,少爷与在下确实是从京城来的。”
红衣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艳丽的表qíng因为染上灼热的笑意更加的奔放了。
打更老头听到这个笑声,一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咦,老头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怎么就突然笑起来了?真是怪人。
这么一想,一时便有些气恼,刚刚因为红衣男子样貌而生出的好感便作废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锣鼓,道:“老头我桃花县一打更的,县民皆叫我打更伯。我便不再逗留了,我还要回去补觉呢。”
红衣男子这回才回过头,对着打更伯道:“即使如此,那我们两人便不打扰了。老人家慢走。”
红衣男子又转过头去瞧着身后的那人,身后的随侍才缓过神来,温和地对打更伯道:“老人家慢走。”
打更伯心头觉得奇怪,但也不再多说,拿着锣鼓便朝自己家的方向走。他边走,边觉得,那两人怎么看怎么诡异,也不知刚刚是在笑什么。
他偷偷回过头去,一时又因为眼前的一幕瞪大了眼睛。
两个男子,一个一身红衣,一个一身马褂,此刻正站在桃花树下,红衣男子的手抚摸在另一个男子的脸上,笑容极为幸福。
桃花残瓣,被三更的风的刮到树下,在空中缱倦了好半天,随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两人的秀发之上。
马褂男低垂着头,蜜色的皮肤之上似乎是染上了如同桃花花瓣一般粉嫩的颜色,原本坚毅的下巴好似被chūn水融化了一般,软绵绵的。
红衣男子挑着嘴角,一脸邪笑,随后斜过眼睛,漫不经心地将落在马褂男肩膀上的花瓣给拭了去。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拭着的瞬间,竟是桃花无色,天地无色。
老头连打了几个颤抖,随后如同兔子一般蹿出去了。
那两人紧握着的一只手掌,如同一幅画作一般印刻在了老头的脑海之中。
他越走越快,随后如同年少时一般快速飞奔起来。
*
挣扎了一会,手掌依旧被眼前一身红衣的男子握紧着。段浊秦暗叹一声,最终只好顺了律轲的意,不再挣扎。
无奈地与律轲的手掌jiāo握,段浊秦道:“刚刚的老人或许看到我们两人的动作了。”他举了举他们两人jiāo握的手掌。
“那又如何?”
律轲挑着眉,似是对这句话宛若未闻。
段浊秦也明白对于律轲来说,其他人的想法根本无所谓,只是有时候还是会让他极为头疼。
且不说刚刚那老人家的岁数已经很大了,在这人间,男风根本没有被世人所接受。律轲这么做,实在是太不把其他人的想法放在眼里了……
他无奈,心中却又满足又担心。满足于律轲对他表里如一的爱恋,担心他那肆意妄为的行为方式。若是他们的事qíng被天界的天帝知道,定然是会震怒的,若是被魔界知道,自己也或许会被视为叛徒吧……
只是,这个时候,若是律轲不否定他们的关系,只要律轲相信他,他就可以撑下来,即便以后回到魔界,他也可以将别人将他视为异类的眼光忽视,因为,他可以回忆他们之间的事qíng,并不会让他觉得过于孤单寂寞。
这么一想,他便也就不怕了,可以让他继续这么不知畏惧地与他在一起。
律轲显然是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抓着他的手,示意他看那在他们两人头顶开的正艳的桃树。
桃树灼灼其华,在晨曦一般的光彩之中闪烁。微风飒飒,东边的海风chuī来,夹杂着海水之中湿润咸腥的气息,只是现如今,这种咸腥,却是让他感到无限的温暖,有种清慡绵延的感觉。
桃花朵朵绽开着,尽他们最大的力,为世人增添美妙的景致。段浊秦仰头开着这盛开着的桃花,尤觉可爱动人。更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是他。
突地,海平线那边,日光又耀眼了许多,段浊秦慢慢望去,果然看见那太阳终于从那海平面的束缚之中挣脱出来,将它的灼热挥洒到这片东南之地。
律轲从他的身后凑过来,将脑袋趴在前方之人的肩膀之上,双手拥抱着那人窄细的腰肌,一本正经地问:“是不是很美?我的眼光没有错吧。桃花县最早日光下的桃花,可是没有几人能够一饱眼福呢。”
他的嘴里说着悦耳的qíng话,qíng话呢喃,尾音微挑,场面说不出的温馨美好。
段浊秦羞红了一张脸,有些无措地回过头,将身后那人上下其手的手扒拉下来,随后嗔怒着无言以对。
律轲有些不满,啧了一声,终是不随便乱摸了。只是拥抱着段浊秦的手背却是怎么也不愿放下。
段浊秦心中无奈,也只好随他去了。
“等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律轲突然道。
“恩,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声音和煦,确实无比坚定,铿锵有力。

☆、第74章 08.15

眼前的一切都令段浊秦感到震撼。
那是一棵苍天古桃树,早已高耸入云,高度难以估量。桃树大多长得小巧,最多三人的高度,然而,眼前的这棵,却是超乎段浊秦的想象。
在魔族,由于只有昏天黑地的景致,只有被战火烧灼的焦木,他在来到纪峰之巅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那山巅之上的灌木所惊骇,今日又是被桃花县的那多如毫毛的桃树所震撼,但这棵桃树,却是再次让他心头乱跳。
此时或许在别处才刚刚破晓,远处传来jī鸣,甚至隐隐有一些人声渐渐从沉寂中复苏,昭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就是在这种qíng况下,他见到了世间难得之景。他不知该惊叹这造物者的神奇,亦或是感慨律轲可以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不远处,那棵令他惊诧的古桃树依旧耸立在原地,枯槁的树根牢牢地抓紧着底下的湿地,成片的桃花瓣从它的树gān上缓缓掉落,落满了整个小溪流。
那溪流被分成好多条,澄澈湛蓝几乎可以看清它底下的泥土,溪流从那古桃树的下方穿过,成片的桃花在那溪水之上飘dàng,顺着水势不断向东流。
律轲站在段浊秦的身后,不断邀功:“如何,我就说这地方不错吧。”他侧过脸,摸了一把段浊秦的脸颊,又问:“你可喜欢?”
段浊秦瞪大着杏眸,当真不知说些什么,律轲没有获得他的回复,有些不喜,又磨蹭了两下他的脸颊,对他的肩膀动手动脚。
许是被他摸得腻歪了,段浊秦只得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侧身躲过他的动作,低喃道:“喜欢。”
又补充道:“若是你不动手动脚就更喜欢。”
律轲悻悻然收回自己的láng爪,但又立马忘记了自己的尴尬,欣喜道:“我送你个礼物吧。”
段浊秦刚想说并不需要,就看旁边的人已经如同中了疯的兔子一般跳了出去。
段浊秦只好收回自己招呼他回来的手,凝神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红衣男子逃窜到那溪流之上,踩水前行,脚上踏出了溪水,溪水瞬间四溅,随后坠落回自己母亲的怀抱,只是那布鞋之上却是一点cháo意也没有,gān燥的鞋面说不出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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